只有一个袋子的我明显和这场面极度不符。 与众不同是一回事,因轻松而生出的优越感又是另一回事。 我扫过在宿舍楼前的台阶上提拉行李箱的几副吃劲面孔,莫名得意起来。 得意的后果就是慢吞吞的步伐在迈进宿舍楼的前一秒被胳膊上挂着大包小包的程协喊住,而后便沦落到了和很多人一样的境地。 “你到底懂不懂什么是拒绝?” 我把两大包袋子顺手扔在刚开的宿舍楼门口,气还没有喘匀,抬起脚腕不满地踹了一脚程协行李箱的滚轮。 “我也不想啊,谁知道那帮混蛋扔我脚底下就跑了!” 程协苦着脸,用了些力气推开了寝室的窗户。 今天的天气很好,有风拂过我额前微微汗湿的头发。 我舒服地闭上眼睛,抬手拨了拨额头的碎发,胸口处不满的郁结立刻就消散了个干干净净。 看在今天微风很好的份上,就原谅眼前这个人气好到离谱的系草之一好了。 “一会请我喝可乐。” 我拿下卡在手腕上的自己的袋子,拉开衣柜把里面的衣服一一挂好。 “地上这些怎么处理?等着来寝室领?” 我推上衣柜的门,看程协还愣在原地,目光落在屋子里堆在门口的几样行李上,不由得出门问了一句。 “嗯,一会帮你要可乐。” 程协回过神来,上前一步拉过被我踹过一脚的行李箱在地上展开,慢半拍地收拾起来。 整个寝室就像是某个小型的衣服批发市场,我东西本就不多,收拾完便粗略的擦了一下我和程协的桌椅书架,擦过之后回身在程协整理了多半的行李箱前面蹲下。 “这个糖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吃呗。” 程协低低地笑了一声,把手里的书塞进我刚擦好的书架上。 “本来就是给你带的。” 得到应允的我当即不客气地拆开包装,把糖含进了嘴里。 “我今天出门没吃早饭,一会一起去吃个馄饨?一个假期没吃了还真有点想……” 我下意识咬上了嘴里的糖果,发出了一声“咯哒”的脆响。 提起馄饨,我脑中迅速浮现出姜远修和邢安同坐在一张餐桌上,皱着眉点评我买来的馄饨的画面。 突然就犯起了恶心。 我撑着膝盖起身,嘴里弥漫开的甜味也不能缓解突然降下的食欲。 “我喝粥吧。” 舌尖上的糖果碎成两截,分别滚向了锐利的牙齿两侧,发出了轻微碰撞的响动。 突然就不想喝可乐了。 【作者有话说】 迟钝桐都不知道程协其实是在试探(狗头) 被甩了诸多行李的大怨种程协默默在心里骂了娘,直到看见站在台阶上的徐桐才有所好转。 下一章邢安带着令人着急的进度来报道(狗头)
第27章 天台 程协带来的行李进入了收尾阶段。 袋子的主人来宿舍取行李的时候,程协信守诺言,果然帮我要到了可乐。 碳酸的甜味覆盖在糖果的果味上,让我生出一种是在喝水果味可乐的错觉。 和程协一起提上来的行李没了大半,还有两波没有主人前来认领。 程协嘴里说着要不干脆顺着窗户扔下去算了,倒是一点都没有要行动的意思。 到底还是嘴硬心软。 我又抿了一口可乐,宿舍门口却突然到访了一位学生会的熟面孔。 红色的袖标搁在桌面上,熟面孔只匆匆和程协交代清楚要去天台上看一眼门锁和绿植的情况,便转身走了。 从神色上就能看出新学期刚开学有多忙了。 我和程协对视一眼,便放下手中握着的饮料瓶,拿起袖标出了寝室的大门。 比起和不认识的行李主人打交道,我还是更愿意去一趟顶楼。 搬抬箱子、推动滚轮、时大时小的热情招呼声和闲聊声交织着混进耳中,通往天台的门因为没刷漆的缘故看起来有些老旧。 我握上门把,拉开门时发出了一声“吱呀”的响动—— 一个多月的时间,楼顶的杂草长高了,分小团挤在角落里,放着的几盆绿植不知是不是因为疏于照顾的缘故,叶子尾端发黄,伸手触摸略微脆硬。 还好是耐活的品种。 我看过右侧的狭窄角落,便向着宽阔的另一侧绕去,薄荷气息被风挟着扑面而来。 是熟悉的气味。 一时想不起来。 我下意识蹙起眉头,视界随着脚步越过遮挡在眼前的推开的天台的门,在天台上的另一张面孔上定格。 深邃的眉眼沉在雾气中,墨色瞳孔中的光被晕染得冷漠又疏离,明灭的火星在唇边闪烁着,最终连同好看的指节一同被烟雾吞没。 白色的烟气自两片薄唇上泻出,漫过邢安高挺的鼻梁,最终在眉心和额发间沉默着消散。 一些细碎的线突然就在脑海中串联了起来。 近在听筒边的轻微吐气声、谈话时微哑的嗓音、和明显区别于沐浴露的清爽气息。 姗姗来迟的答案只剩下一个。 粗略套在胳膊上整整大了两圈不止的红色袖标坠在了地面上,发出了一声“啪嗒”的响动。 恰逢此时,邢安夹在指间的那一根烟刚好抽完。 明明有着再光明正大不过的理由,退堂鼓却先一步在心里打响。 邢安从容不迫地勾起唇尾投来目光,而我却像是突然闯入了不该踏入的领地,只下意识感到仓皇。 离开的门就在身后两步远的位置。 “好久不见。” 微哑的嗓音混进风里,短促的尾音就变得模糊起来。 邢安又自烟盒中抽了一支新的出来,从容地翻出上衣口袋中搁着的银灰色的打火机。 我蹲下身抓住掉在脚边即将被卷走的袖标,看着上面印着的“风纪”二字突然来了底气。 我起身将袖标提回原位,不发一言地走到邢安面前,在盖子弹开的脆响中抓住邢安的手腕压下,将打火机攥进掌心。 邢安看着我略微挑了挑眉,轻笑一声将指间新抽出的那根推回了盒子。 我皱起的眉心被柔软的,带着薄荷气息的指腹点了点。 “生气了?” “吸烟有害健康。” 邢安像是听到了个讲得一本正经的搞笑笑话,沉默一秒突然笑出声来。 上臂的袖标重新滑至臂弯,不知是它,还是邢安笑得太过的原因,我莫名羞恼起来,把在挂在臂弯的袖标一把扯下,狠狠瞪了邢安一眼。 “担心我?” 这不是废话? 我忍住白眼的冲动,指间用力合上了打火机的盖子。 “那又为什么躲着我?” 刚落下的拇指指腹顿了一下,我移开同邢安对视的眼,小声辩驳道—— “没有躲……” 说出来连自己都不能完全相信。 手背被一片温热覆盖,腕骨处被不小的力道拉拽,我歪斜一步,稳住身形时已然跌进了对方怀里。 “什么时候给我?嗯?” 贴在耳边的低语很快便把耳廓烧红,腕骨被握住,柔软的指腹摩挲皮肤,带来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 并不刺鼻的,薄荷烟草的气息环绕上来,打乱了胸腔中原本跳动着的节奏。 耳尖的红烧上脸颊,我蜷起手指后退一步,邢安很快便松开了手。 “记得接我电话。” 身后掺杂了笑意的声音被我甩进风里,我攥紧打火机逃也似的跑下天台,楼梯口旁侧的议论声刚好传入耳朵。 “邢安这学期住宿舍了?” “你小点声!你是想把我震聋?” “到底怎么回事?” “谁知道啊?我今天来得早,正好撞上邢安在宿管那儿办手续,直接包了一整间宿舍。我当时眼睛差点没凸出来,行李还是有人帮抬上去的。” 我当即愣在了原地。 仔细想想,从不住校的人出现在宿舍楼天台这件事情本来就不合理。 “上去看了之后怎么样?” 程协的声音突然闯进耳朵。 我抬起头来,看见程协站在楼梯口离我我不远的位置,而我出神根本就没有察觉到。 “杂草还可以不算很高,该锄了,绿植需要浇水。” “下去的时候顺便和宿管阿姨说一声吧。” 程协转身走下楼梯,回身看我一眼,看我还在原地便也跟着停了下来。 “不走吗?” 我这才想起,程协刚才在宿舍去吃馄饨的提议。 “嗯,走。” 我迟一步跟在程协身后,在程协和宿管攀谈的时候垂眸望向掌心的打火机。 银灰色的壳子上沾了我的指纹,在指腹的温度下微微晕出一小块明显的痕迹。 耳边响起邢安在天台贴近我耳朵说的那句—— “什么时候给我?嗯?” ——再晚些时候吧。 我将打火机连同袖标一起揣进口袋,和程协一同出了校门。 我点了一碗虾仁粥,程协要了一碗鸡汤馄饨,碗放在我面前,鲜香味扑鼻。 根本不懂差在哪里。 我小口小口吹凉些才把粥送进嘴里,听程协一边吃一边说他暑期的见闻,吃完了程协顺手结了账,我便带程协去店里拿了两杯记我账上的好喝新品。 回校时程协被叫去学生会室,我把口袋里的袖标塞给程协,在寝室整理了一下要还的看完的图书,便拿着学生卡出了寝室的门。 学期初的图书馆很是冷清。 我还完书便坐到了三楼东南角熟悉的书架后的位置,翻看着新借来的拜伦诗集。 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 程协发了条讯息问要不要在食堂帮我占个位子,想必学生会的人中午都会在。 喝过的虾仁粥还没完全消化完毕,手里的诗集也没看完,我同程协说了句谢谢然后拒绝掉了,打算去图书馆一楼买点东西随便吃吃。 于是我点了一碗甜糯糯的汤圆。 黑芝麻的流心还有点烫。 我小口吹凉,慢吞吞地吃完了手心捧着的一碗汤圆。 外面的气温正是一天当中最热的阶段,出门没有带伞,还是避开为好。 我回到座位翻看着看了一半的诗集,耳边突然响起了熟悉的旋律。 是卡农。 图书馆二楼设有钢琴角,位置刚好在我视线所能触及的对侧。 我放下诗集,向对面那架钢琴望去。 修长、漂亮的指节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起起落落,日光在对方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打下明媚的追影。 明明几个小时前才刚刚在宿舍楼的天台上见过,此刻见他却又生出一股陌生的情绪。 那么好看的一双手,确实很适合用来弹琴。 我静静地在书架后面欣赏完邢安弹完整首曲子,忽然想起我同邢安的第一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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