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机器倒是不算重,跟负重训练相比,那就是天上地下的差别,岑黎下意识起右手,用劲,然而掌心刚搭上去,他突地滞住。 半晌他叹了口气,换左手。 看到这一幕,陈跃拧了拧眉,没有一点方才调笑戏谑的神情,正色开口:“你手……要不要去复查一下?” 岑黎没说话,专注眼下的东西。 “反正这么长的假期呢,就算动个手术也是绰绰有余的事情。”知道他这个人轴,但陈跃还是试探性地劝说,“万事都得往好了想,我小时候病恹恹的每天都跟快死了一样,现在还不是壮壮实实的?” “是么。”岑黎斜眼看他。 陈跃:“……” 什么意思?不是吗! “我也不逼你,你自己想好了就行。” 小机器修理起来特快,但没多久就咯吱咯吱开始响,陈跃又锤了两下,吃硬不吃软似的,坏了的机器又开始运作。 水龙头拧开,流水哗啦啦冲着手背扭曲的疤痕。 拇指轻搓着,良久,岑黎沉声:“已经约了。” “下周去。” …… 温南星翻了两下手机里的内容,所有东西原封不动。 他正要出去找两人,就见岑黎跨步进来。 开门的瞬间,热气扑面。 “检查完了?没丢数据吧?” “没有。” “行,”岑黎随手从一旁的冰柜里取出两瓶矿泉水,一瓶给他,“现在走?” 家电维修里卖烟,还卖水。 人性化到这种程度。 温南星思忖一下:“之前说修一次至少要五百吧,听他说又换了电池。” “现在一共多少钱?”他问。 天气是真炎热,冰水也是真甘甜。 望向青年澄澈的眼底,岑黎动了动喉结:“二百五。” 温南星了然“啊”一声:“那就是七——” 他刚想说七百五,对方一下劫走话音。 “一共二百五,”岑黎说,“我付过了。” 刚抬脚的步子怔愣在原地,温南星后知后觉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温南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其实不太会社交,没有很多朋友,总是像划清界限一般和人交流,也不懂明明才认识一周不到时间,岑黎是出于什么原因可以平白无故帮人忙前忙后。 他只知道无功不受禄。 缄默片刻,他说:“我请你吃饭吧。”
第14章 早间七点。 温南星的生物钟似乎也被小镇的生活习惯所浸染,楼下的大爷六点半准时放戏曲,他赶在大爷前边,六点自然醒。 说起来,还真是奇迹。 正常刷牙洗漱过后,温南星起床的第一件事不是做早饭,而是把阳台窗户给打开了。 他没忘记昨天岑黎说的。 感冒发烧,得通风透气,把病毒给赶跑。 至于赶到哪去,温南星问,岑黎倒是支支吾吾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大言不惭地跟他说反正不能在自己家。 海边空气清新中带着点咸味,温南星想着时间差不多,准备去敲岑黎家门。 然而刚打开门,就看见自家木门上贴着便笺—— 【我在楼下,起了就下来。 注:今日行动忌繁重,宜轻装上阵。下楼记得当心点。】 字迹依旧潦草。 但能分辨。 要是有旁人,得知两个住对门的邻居用这样古老的传讯方式,那肯定会吐槽:什么鬼,你俩中间隔着银河吗? 不过温南星很受用。 一张又一张便笺并排贴在冰箱上,其实挺有意思的。 换了身衣服,没耽搁多少时间,温南星便下了楼,经过一周时间,脚踝的状态恢复得不错,辅助拐杖已经可以退休,不再使用。 但还没走到楼底,温南星就隔着墙听到一连好几道叹气声。 阴凉大树底下围着一圈人,塑料小板凳放着一盘棋,双方正叫嚣着进行博弈。 “哎呀,你走这步……哎呀我……” 大爷盯着棋盘上的攻杀方式,布满褶皱的眉间拧成川字,没夹着烟的手指摩挲下巴,显然是一筹莫展。 倒是坐在对面的那位,坐姿慵懒,两条长腿无处安放似的伸长再伸长,都搁到大爷小马扎底下了。 良久,在各方的催促下,大爷这才颤颤巍巍出手,落在“炮兵”身上。 “你你你不能走这步!走这步必输!”旁边的看客蓝衣服老大爷一把抓住绿衣大爷的手,拦截他的棋。 绿衣大爷脾性一上来,非走这一棋:“你莫动!你莫动!” “走走走,你走旁边去……” 场面一度混乱。 两人一一言我一嘴,差点打起来的时候,岑黎两腿一收,看了眼从楼里出来的温南星后,从小马扎上起身:“哦你下来了。” 然后递给他两只热乎的包子:“早饭。” 而后再大手一挥:“不下了,我得走了,叔你们玩。” “诶诶还没下完呢!”大爷异常激动。 岑黎:“改天再下吧!” 人溜得快,大爷捞都捞不回来。 这么些天都在吃碳水,温南星津津有味啃着肉包,侧目问:“你学过象棋?” 偏头撞进青年充斥着好奇的眼睛里,岑黎车钥匙差点甩飞出去:“忙呢,哪来的时间学。” “没学过。”他否定道。 温南星认为他是谦虚:“但我看你走棋很厉害。” 岑黎脸皮厚,笑说:“那确实。不过我的确没学也没练过,顶多也就是以前放学回来的时候,不想写作业,就在楼底下看一会儿。” “每天看每天看,到后面下个一两盘,就会了。”他说,“而且玩多了你就知道,大爷们下棋的思路也就那么几种。” “正所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温南星:“……” 原来是这样打败老年队伍的。 “你再看刚才戴红头盔的老叔,他就一直不跟人下,就在旁边看。”走几步,岑黎又说。 温南星顺势又扭头望了眼,的确,大爷只是单纯地指点江山。 “知道他为什么戴头盔吗?”岑黎问。 温南星迟疑地摇摇头:“他一会儿有事要骑车走?” 岑黎意味不明地笑笑:“不怕河边有青草,就怕多嘴驴。” “怕挨揍。” 温南星:“……” 观棋不语,在大爷们这里明显是句屁话。 明面上是两人之间的博弈,但实际是群众与群众的对弈。 温南星发现岑黎今天穿得格外运动风,黑T黑裤训练鞋。 “我们是要去打篮球吗?” 仍是那辆粉嫩小电驴,昨天温南星自告奋勇提出要请客吃饭,但是岑黎没答应,毕竟饭每天都吃,什么时候都能请。 “不。” 岑黎戴上头盔,打哑谜:“今天干点儿刺激的事。” 温南星:“……?” 他这会儿是不是该惊讶? - 小电驴驰骋在大路,比陈跃的店铺要更远一些,将近二十分钟的路程,他们抵达一条小巷。 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游戏厅就怕传不出去名声,没人来。 车就停在巷口,没骑进去。 还没走近,游戏厅的招牌就已经从路口打到小巷口,远远望过去,上头明晃晃的霓虹灯,多盯两秒都能亮瞎眼。 巷子有些窄,仍旧是石板路,有几个小台阶。 两个高矮不一,错落有致的房屋挤出中间一条道,日光仅能照射到一寸土地,显得尤为漆黑。 以至于一个不留心,凹凸不平的石板便不由分说绊了某个不看路的人一脚。 “看脚下。”岑黎扶了把,又提醒他。 温南星站稳:“谢谢。” 本走在前边领路的岑黎一惊,赶忙跟在后头,纯粹当个守护神,替人保驾护航。 总之—— 自从知道岑黎是消防队出来的,涉世未深的温小少爷就没再多疑过。 大概是消防员这个头衔,让他莫名生出一种…… 亲切的错觉? 等到真正进到最里头,他才发现这里跟桃花源似的,别有洞天。 门口贴着指示牌,二楼是游戏厅,三楼是网吧,四楼五楼…… 许多层,温南星没细细挨个往下看。 因为上了楼梯,二层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游戏厅,布置有些年代感。 走得大抵是复古风,称得上是许多人的童年回忆。 停在楼底,温南星脚步微微滞了一息,扶着旁边的梯子迈步往上走。 岑黎看上去是常客,进门就先和前厅正着烟的老板打了声招呼。 “今天没带着小姑娘,带了大小伙子。”老板戏谑打趣。 岑黎回一句:“小的没写完作业,不让出门。” 指的是陈妙妙。 “天天就知道玩,那哪行。” “也是也是,学业重要,”只要有客光临,老板就乐呵,“今天要多少?” 温南星心路变山路,拐了十八个弯。 直到老板丢出两三个游戏币,又递给他们一个小篮筐。 像摘草莓用的,就是进深没那么深。 温南星吁出一口气。 差点以为老板沾点违法生意。 “你问问他,今天他是老板。”岑黎抬抬下巴,看向温南星,“我顶多就是个司机,顺便来蹭喝蹭玩的。” 他边说,边熟稔地开了两瓶冰汽水,吸管一插。 又掂两下小筐里的三两个游戏币,一只胳膊撑着台面,笑得痞:“温老板,给买多少个币?”
第15章 然而事实是,温老板一个币都没有给小岑买。 因为温老板马大哈,出门没带手机,也没带现金。 真老板调侃假老板:“老板出行确实什么都不用带,更富有点儿的,出门都靠记账。” “没事,我都习惯了,”岑黎看着往外吐币子的机器,“那句话怎么说?行走的ATM机?” 两人聊得有来有回。 嘴上说着要请别人,实际身无分文的温南星:“……” 他是真的忘了。 都说二十一天为一个周期,可这才七天,就已经习惯远离手机的日子了。 谁听了不夸一句,适应能力真强。 温南星抿抿唇,又抠抠手,很想把先前说的话同玻璃瓶里的橘子汽水一块咽下肚子,消化后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直到最后一块游戏币掉进筐,岑黎弯腰取走即将满溢的“金币”。 且人性化地,台阶都给他准备好了,随时能下:“我信你是真的忘了,咱们温老板相貌堂堂,不像是会赖账的。” “走吧,花我的钱。” “。” 这句话太土了,温南星兀自在心里念叨。 但手上诚实得很,伸手就抓了一大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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