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允没搭理,继续抱着兔子缩在墙角,也不愿意去看他们。 “最少赔个三万块吧。”男人最后开口,语气里还带了点无可奈何地妥协。 “没钱。”李允就丢了俩字过去。 “没钱?他们不是说你是个画家,最近还开了什么画展很有钱的吗?” 李允冷笑,果真这群人还是来讹他钱来的,见蒋青山那小子还不了钱,于是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但李允今天心情尤其不好,李允心情不好起来就爱犯倔,他就一毛钱都不赔,拘留就拘留,把牢底坐穿都不赔。 男人用一口外地话和两颗眉钉吵吵嚷嚷讨论大半天,最后气呼呼看向李允,说了句,“果然是没爹娘养的小孩就是没教养。” 靠近办公桌上的一叠文件被李允狠狠推出去,在漫天的白纸飘飘中,房间门再度推开。 陈柏臻起先是被迎面飞来几十张白纸迷了眼睛,忙后退了几步,紧接着瞧见抓着兔子耳朵可怜兮兮站在那的李允,衬衫短裤上全是泥泞,脸蛋也脏兮兮的,活像个在泥潭里滚了遭无家可归的小倒霉蛋。 他故意“啧”了一声,双手插兜,走进来的同时,说:“呦,这是二进宫了啊。” 李允吸了口鼻子,见他眉飞色舞那样,脑袋梗着,脸上好似写了个“滚”字。 陈柏臻不恼,他觉得他现在真的极少生气,最近脾气好到了极点,连上回那样低声下气没皮没脸地求李允被拒绝后,他都没生气,他只想着要不要真躺李允家大门口。 “你是他什么人?哥哥?舅舅?叔叔?”男人上下打量着陈柏臻,因他穿着气派和普通人不太一样而在心里打起了新算盘。 陈柏臻听着这一口一个越显老的称呼,一度相当不悦,但他转瞬就恢复寻常神色,冲站那的男人慢条斯理道:“我跟他倒是没血缘关系。” 他往李允那走,直至完全走到李允跟前,一个轻巧的转身,高大的身躯将人给完全遮在身后。 “朋友?”男人又问。 陈柏臻摇头,“倒也不是。” 李允抱着兔子就这么被他挡在身后,他的身躯遮住了前方所有的视线,听见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响起,在说这句话前还坏兮兮地扭头看了一眼自己一眼,“我跟他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李允满头的问号,他却迅速转过来身,皱起眉,视线落在李允破了皮的嘴唇上。 方才没仔细看,现在才回过神来。 “你嘴唇怎么了?”他问,还要伸手去摸,李允躲过,“他碰的你嘴唇?拿什么碰的?” 他继而转回去身,盯着坐那的两颗眉钉看。 后面他们在说什么已经全然听不见了,脑袋轰隆隆地响,响了会,陈柏臻拾起办公桌上另一摞文件,朝他们砸过去。 又打了起来。
第66章 陈柏臻上手比李允疯太多,力气大又狠,直接把两颗眉钉扑倒在地上问李允嘴唇的事,外面跑进来两名警察,又是劝架又是拉扯的, 好一会才把俩人给分开。 与其说这是一场打架,不如说是陈柏臻单方面的殴打,两颗眉钉在他庞大的身躯下几乎没什么还手的力气,旁边的男人无论如何都拉不动,后面两名警察分别拽住他的胳膊,这才阻止了他的拳头继续挥下去。 李允起初被吓得大脑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时,那句“陈柏臻你在干什么”脱口而出,他听到后就没再继续往下,撞开抓他的警察,从地上站起来。 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轻飘飘扔在地,叫两颗眉钉打上面的电话号码要钱。 不知是被他气势吓到,还是因为陈柏臻实在大方,他们拿了名片便直说要签和解书。 一名年纪大的警察后续将李允和陈柏臻俩单独留在屋子里,先是严厉训斥了陈柏臻在警察局大打出手的不良行为,接着又问:“我记得你,上次他和小哑巴偷了你家的酒,你非要起诉,怎么这会都要跟他结婚了?” 李允一怔,刚要解释,他翘着二郎腿坐李允旁边笑,“上次跟他闹着玩呢,谁叫他天天跟那个小哑巴鬼混。” “警局这种地方能让你们闹着玩吗?都快结婚的两个人了,说话做事还这么毛手毛脚的,没个稳重样儿。”老警察话说得很严肃,手指头还敲着办公桌,一副训话的模样。 陈柏臻本来坐皱眉盯着李允脸上的伤看,警察这么一说,忽然来劲了。 他坐李允旁边,膝盖碰了下李允腿,说:“听到了没,人家警察说你呢。” 李允莫名其妙,嘴张老大,眨巴着眼睛,最后憋出来一句,“谁麻痹的要跟你结婚。” “不好意思啊,又跟我闹脾气了,不麻烦你们办正经事了,人我先带回去了。” 离开警局已经快过十二点,李允灰头土脸地走在前面,明明脚不好,但偏要和后面的陈柏臻拉开距离。 “我说了多少遍是我用嘴咬他的,不是他碰我的嘴。” 出了门他就在念叨李允嘴唇的事,一直说个没完,李允也解释个没完。 “李允你现在真出息了哈,你还会用嘴咬人了?你闲着没事用嘴咬他干什么,你不能用手?不能用脚?” “他抢我兔子,后面有人抓住我的手,我挣脱不开。” “那你就用嘴咬他吗?你他妈的连嘴都不让我亲,你凭什么拿嘴去咬他?” 他说得特别理直气壮,听得李允当即停下,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陈柏臻,你简直有病。” “我有病,你没病,你为了个破玩具你去和人家打架,就我有病。”不敢直接骂李允,还特地修饰了下话术,再把话给说出来。 李允再度停下,拎着手里的兔子,“这只兔子是你……” 李允想说这只玩具兔子是你姐姐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但感觉真要说出口气氛会变得很怪,只好堵在那。 “是我什么?”他皱眉。 漆黑的夜路里虽然看不大清他的面容,但他的眼睛很亮,李允这会才真正认真去看他这个人,方才在警局他那股气势,李允被吓得腿都有点发软。 很多不一样的陈柏臻在每回和他的见面里见识到,李允不好说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也担心自己再多说点什么被他抓到把柄,于是扭头继续朝前走。 他跟在后边,长长的身影覆住李允在路灯下的影子,李允低头朝前走,就这么看着,看到心里头没来由的一阵气,加快脚步继续走,他紧随在后,就是要让李允始终走不出他的影子。 李允不是没在和他相识的日子里做过努力,又跑又逃,又哭又闹,想尽办法想要离他远远的。 但到头来,还是他的身影在重重地罩着自己的,好似也给心头笼上了属于陈柏臻的迷雾,走不出去,走不到头。 “话怎么说一半。”他又问,不依不饶。 “他们把兔子弄脏了。”说得特别小声。 但陈柏臻听见了。 他的视线先是落在被李允抱着的那只兔子上,一只耳朵垂落,随着李允一瘸一拐地走着而一揺一晃,半张脸对着陈柏臻露出,黑暗里眼瞅着挺像是在向陈柏臻炫耀,他越看越觉得心里不舒坦。 但转念又一想,扬起嘴角,笑道:“连只玩具兔子都照顾不好啊,李允,你看,还是要跟我住一块好吧。” 李允被他呛得停住,胸口攒着一股气,恨不得立马转身冲他脸来上一拳才解气。 但兔子的确被弄脏了,李允一时没法反驳他,先前的愤怒冷却过后只剩下了心痛与悲伤,结成一团在心里悄然四溢着。 “你没必要为了这只玩具这个去跟人打架,得亏他们也是群怂货,真碰上硬茬怎么办。”没多久,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语气比先前温柔上许多,听上去像是在安慰。 李允脑袋垂得更低,从嘴里挤出四个字,“不用你管。” “你要是喜欢这种玩具,我可以给你买新的,一百只,一千只,一万只……”他继续。 “对啊,反正你有钱,旧的玩腻了就花钱买个新的,这种不值钱的东西在你这也没什么所谓。” “这玩具在我这确实已经不值钱了。” 路的尽头就是他的车子,陈柏臻扣住李允手腕,将话缓缓吐出。 姐姐离世的痛苦在很多年时间的涮洗中终于流逝得差不多,陈柏臻也不再需要这只玩具兔子的陪伴,唯独在李允离开后重新翻找了出来。 但纵使重新将兔子翻出来,陈柏臻也很清晰地感知到,它作为一只没有温度的玩具,无法抵去孤独带来的恐惧与丧失感。 “是你在我这金贵着呢。” 他这么说,另只手去撩李允乱糟糟的头发,一点一点将其拨弄顺,李允这次没躲,瞪着扑闪闪的大眼睛好一会,本想找点气发的,但陈柏臻这会话说得好听,一时半会找不到点发火。 这个男人好好做人的时候李允往往会不知所措,一点点将身子往外挪,但手腕依旧被他扣着,他还打开了车门。 “进去。”抬了抬下巴。 李允偏过去脑袋,“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你身上有伤你知道吗?”他没了耐心,直接将李允横抱进车里。 车门“嘭”的一声关上,给李允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陈柏臻再开口,听上去特别像在训话。 “你是不知道疼吗?” 李允注意力这才来到自己左膝盖擦破的一块皮,微微渗出了点血,他不说,李允估计到家也不会注意到。 “为什么你隔三差五的就把自己弄伤?”他继续。 “你知道遇上事了可以报警吗?或者你可以打我电话等我过来。” 他越往后说着还带着点气,颇有责怪李允不懂事的意思,这边李允听得起了逆反心,刚准备开口怼回去,他没给李允机会。 “李允,有时候我不理解你。” 车子行驶出小路,来到沿海的公路上,眼前的视线豁然开朗。 陈柏臻起先的愤怒在这句话后变作了委屈。 李允被吓得很不适应。 “你麻痹的打又打不过人家,你还跑上去跟人打架,被打得自己一身伤,你怎么想的?” 李允抿住嘴唇,身子陷进副驾驶座里,没说话。 他开始从李允第一次逃跑开始数落,诉说着李允和他在一块后有意无意受过的各种大小伤,再到李允离开他以后受的这样那样的伤,不长的路上,有大半时间,李允坐他旁边听他在那控诉。 李允知道他记忆力好,但好到连自己第二回 逃跑磕到的伤在哪个膝盖,伤口多宽他都能说出来的时候,连最后那点子要跟他对着干的气性全无,窝窝囊囊缩在那,听他抱怨。 数落责怪夹杂着些他自己的委屈,通通似竹筒倒豆子似的纷纷朝李允砸来,李允只觉得自己在他面前越来越小,到最后凝缩成了一个小点,弱小又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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