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缓慢而又沉重,带了点淡淡的悲怆,和丝丝幽怨。 “下次叫我什么时候,定个时间,我好有准备。” “不叫了,就做了一次喘个不停。”李允其实想让他回去好好休息,毕竟他现在看上去真跟快要断气了似的。 从陈柏臻说他分得清自己和李钰的区别后,李允就在心里琢磨着这件事,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结合过往和他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里攒下的委屈与酸楚,说恨,那肯定是不少的,说想报复,也是想要机会的。 但今晚上和他做爱,李允发现自己没法无情到就只和这个男人谈性,而不计较其他感情,勾出往日那些酸涩又卑微的记忆,哪怕只回忆起一点,那些扭曲畸形的东西都激发起阵阵的伤心与无措。 李允就且当他的这个告白是真心的,但并不代表能抵消过去那些不愉快,和实实在在的伤害。 况且,李允也不觉得就算他说了喜欢自己,他们能真的谈什么恋爱。 有个叫“配不上”的仨字横穿在他与自己之间,李允努力挣脱他的束缚,努力解决过去的创伤,努力去学习过马路,还努力画画挣钱,也不过挣得个如今能理直气壮拒绝他的结果。 顶多再把他当鸭叫来解决性欲,再往下,李允觉得办不到。 借着电视机屏幕散发出来的那点光亮,李允瞧见他嘴唇张了几下,尝试了好几回说话,似乎被噎住,嘴闭上,再张开,来来回回好几次,最后才说:“给个机会,下次肯定不会这么喘。” 陈柏臻确实想说他现在情况不是很好,但他一向不愿意在李允面前表露过多的软弱。 所以话兜兜转转,变作了好似恳求的一句,还真颇有种为生计奔波走投无路求金主垂怜的模样。 李允扑闪着眼睛看着,心里头闪过一丝报复成功的得逞,但转瞬间,被湮没在客厅的昏暗里。 因为李允察觉到陈柏臻不仅身体状况不好,情绪也很低落。 一阵恐惧先是袭来,李允想起过去总是会因为他的情绪变化而自己跟着变化的回忆,“不要”俩字出于过去的习惯迅速说出口,捡起地上的衣服,去了卫生间冲澡。 洗澡水顺着身体滑落,低下头去,李允才瞧见不知何时系在了左脚脚腕上的红绳。 冲完澡走出卫生间,客厅已然没了那个叫陈柏臻的男人任何踪迹,李允站在这束香豌豆花前看了好半会,才抓着手机去卧室睡觉。 手机里存着的那段录音,李允剪掉后半段他犯贱的话,就只留下前半段他的那几句喜欢,不断循环听。 回忆很多,不知道该具体从哪段开始,李允听一回他的告白,就随便从回忆找来一个片段,像是拼凑拼图那样把缺掉的一角给补上,企图用一遍又一遍的“喜欢”二字,去抚平那些因被当作替身和性工具而受到的伤害。 一处又一处,一次又一次,直至彻底在他的这些“我喜欢你”里睡过去……
第65章 陈柏臻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出现,李允觉得他约莫是真的被自己那晚的话给打击到,最后几近乞求的模样是李允从未见过的陈柏臻。 李允还好几个晚上都做了和陈柏臻有关的春梦,有几回忍不住自己动手弄出来,那晚和他做爱就好似一包薯片撕开了半角,惹得路过饥肠辘辘的人闻到了香气垂涎三尺,吃不到嘴只能继续饿着。 日子仿佛又有点回到和他一起住在别墅时的模样,李允在不被他察觉的间隙里,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那些贪恋和奢望释放出来,然后在他注意到之后,慌慌张张掩盖住,窘迫又卑微。 这种感觉李允太熟悉,熟悉到害怕,熟悉到厌恶。 每个月固定探望周生桦父母的日子又到了,李允买了水果牛奶,一大早坐车去了周生桦父母家。 先是把前不久自己开的小画展图片在手机上展示给两位老人家看,接着一顿东扯西扯的聊。 能聊的话题不多,李允本身就不善言辞,加之自己的生活经历约等于零,聊着聊着难免陷入僵局,周生桦父母倒是相当体贴,哪怕李允讲不出话来,他们都笑盈盈的。 午饭进入尾端,玄关处传来“嘭”的一声闷响,李允吓上好大一跳,刚想问怎么回事,周生桦父母却率先开口,说着没事,叫李允安心吃饭。 直至午饭结束,李允告别两位老人,打开门才瞧见瞧见一地的红油漆,红艳艳湿滑滑的,流在地上,扑洒在大门上,四周的墙壁。 江耀宗被周生桦捅死后,江耀宗的母亲就像鬼一样缠上了周生桦的父母,隔三差五就过来,不是哭着喊着叫他们还她儿子,就是在墙壁上喷下“杀人犯还我儿子命”的字眼,连周边邻居都去骚扰,搞得两位老人根本没法正常生活。 鞋子沾过地上的红油漆,越往外走,脚越黏,李允走得很艰难,同时心里不是很好受,低着头在替两位老人想办法,走出小区时,一个女人突然从角落里冲出来,揪住李允衣领。 “你是李允是吧!你是李允!” 李允认得江耀宗的母亲,为儿子江耀宗打官司的时候她尽管憔悴但仍旧一身的名牌珠宝,一年多不见,肉眼可见的衰老虚弱。 “我儿子那天就是和你见的面才被周生桦那个东西杀死的,他要是不去找你见面就不会发生那种事了!” 李允被她摇得没站稳,摔倒在地上,缓缓爬起来后,才慢吞吞地说了句,“你儿子,江耀宗,已经死了。” 女人微微一怔,随后泪流满面,在李允爬起来继续揪住他衣领使劲晃。 “就是你们……就是你们害死他的!” 她情绪异常激动,摇得李允又站不稳往后倒,被她死死抠住衣领,抠到李允不得不扬起脑袋,脖子被揪紧的衣领勒得差点喘不来气。 “我平时都叫保镖跟着我儿子,唯独那天他去学校见你没带保镖。周家小儿子明明是他自己上吊死掉的,他哥哥凭什么捅死我儿子!我儿子没有杀他!他是自己上吊死的!” 李允听见她提及起周笙云,原本去挣扎的手忽然泄了力气。 女人一口一个她的儿子,纵使她儿子已不在世,仍旧信誓旦旦义正辞严地想要为儿子讨个不存在的公道。 泄了力的手被她晃得垂落,李允在喘不出气的间隙里忽然不自主地在想,这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 李允也在想,如果不是那天周生桦的电话忽然打来,他肯定不会过来找自己,也不会失手将江耀宗给捅死。 事实上李允决定和江耀宗在学校见面时就已经打算结束这一切,知道江耀宗肯定要把自己玩死,于是李允带了一把美工刀,打算真的要是忍不住就和江耀宗同归于尽。 大家都是有父母有朋友有牵挂的人,李允没有,李允觉得自己真死了也没什么后顾之忧。 “你能不能别再缠着他父母了,他们上年纪了禁不起你这么闹,生桦哥也去坐牢了……”李允就躺在那,开口时带了点恳求。 “他只是去坐了牢,而我儿子呢?我儿子已经死了!还有你,李允,你呢?”她誓必要让所有相关的人都受到惩罚,好似如此才能消解一点她的丧子之痛。 没过多久她被几名保镖又拉又扯地离开了现场,剩下李允又躺那一会,直至她完全消失,这才地上起来,然后坐车,回去。 被江耀宗母亲这么一闹腾李允心情固然没好不到哪去,把自己关在屋里画了大半天的画,怀里的玩具兔子不知何时沾了一屁股的红色颜料,吓得李允慌忙去院子里的水池里洗。 小山那几个平日里经常厮混的小伙子找上门来,因着这几日小山总是见不到人影,就来询问和他关系亲近的李允。 那会李允正抓着兔子在水池里卖力洗颜料,只说自己也不知道,但几个小伙子却无要离开的意思。 “你知道蒋青山欠了我们不少钱没还吗?” “不知道。”李允拧干兔子屁股上的水渍,发现多多少少还是留了点颜色在,心痛无比。 “听说你是个画家?”为首的小伙眉毛上有两颗眉钉。 李允又抓着兔子去洗,摇头否认。 “你不是这户人家的外孙吧,我知道她家就俩外孙,一个死掉了,一个去坐牢了。”两颗眉钉说着就往里走。 李允警觉,但仍旧没吭声,再度拧干兔子屁股毛,用两只夹子夹住兔耳朵,挂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 两颗眉钉从屋里转了圈走出来,用脏兮兮的手去碰晾在那的玩具兔子。 “你别碰它。”李允瞧见他手指脏兮兮的黑油和指甲缝里的污渍,哪里忍得了他用这样的手去碰自己的宝贝兔子。 两颗眉钉见李允来了反应,咧嘴一笑,原本顿在半空的手继续往上去碰兔子。 李允直接推开了他。 “我已经叫你别碰了。”李允有点急,玩具兔子自打到了李允手里就被宝贝得不得了,李允甚至还给兔子买了好多小衣服穿,打算今年过冬学织毛衣,也给这只兔子织一件。 李允这一生厌倦了和人打交道,不是被抛弃就是被伤害,不是被欺骗就是被利用,玩具兔子虽然没有生命,但它至少不会对李允做这些事情。 李允知道它无法成为自己的家人,但至少已经是离不开的贴身物件。 手不知怎么的忽然没了轻重,在两颗眉钉又贱兮兮地想要去摸兔子的时候,李允直接用力推了过去,伴随着一声极为尖锐的“我说了叫你别碰它”。 几个人没多久就扭打到一起,夹在晾衣绳上的兔子在混乱中被拽下来,随后滚落在泥地,李允大喊大叫,因为兔子脏掉而无比疯狂,决定跟这群人拼命。 傍晚,警察局。 李允抱着怀里脏兮兮的兔子蜷缩在暂时关押的房间内,兔子完全在打架过程里弄脏了,李允在孙婆婆和闻声赶来的邻居阻拦下看见兔子模样,疯得又挣脱出去直接咬在两颗眉钉手背上。 这是两颗眉钉在这场斗争中受的最主要的伤,后面逢人就抬手给展示手背的牙齿印,说李允得了狂犬病。 警察要他俩和解,两颗眉钉不肯,坚持要李允赔偿,李允也不肯,说不如就拘留,反正他无业游民,躺哪儿不是躺。 于是两人就僵执在那,直到外面走进来一名说着外地口音的男人,先是上去询问两颗眉钉伤势,接着看向李允,说:“小孩,你爸妈呢?” 约莫是看李允长得瘦小,把李允认成了未成年。 李允背着他们,好一会才嘟嘟囔囔回:“我没爸妈。” “你没爸妈?”他不相信。 “对,我没爸妈。”李允有点烦,提高了音量,“我爸死了,我妈跑了。” “难怪把我家孩子咬成这样。”他抓起两颗眉钉被咬伤的那只手,“你自己看看你这干的是人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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