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琢。”梁颂年叫他,谈玉琢没有应。 “还记得吗?”梁颂年问,“你醒来之后,我要和你说一句话。” 谈玉琢抬起些脸,小小“嗯”了一声。 “我爱你,和我在一起吧。”
第73章 心脏 谈玉琢以为自己听错了,盯着梁颂年的脸看了好久,连哭都忘记了。 “想说什么?”梁颂年问。 谈玉琢眼上的泪痕被灯光照得亮晶晶的,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嗫嚅着嘴唇说:“我不知道。” 谈玉琢不是逃避,他是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太累,身上又太不舒服,脸也很热。 他好像回到了中心医院的输液室内,梁颂年坐在他身边,和他说:“我们可以试试。” 谈玉琢第一反应不是欣喜,也不是激动,他始终像沉浸在静默上涨的冰水中,情绪湿冷湿冷的。 他一如既往,是个死气沉沉的人。 连暗恋也暗恋得如死水一潭,十几岁的谈玉琢每天晚上睡前的梦是希望明天能够与梁颂年擦肩而过。 但这样的机会是很少的,他徘徊在走廊和操场,隔着很远的距离见梁颂年一面,心里什么都没有想。 梁颂年是他的梦寐以求,但他从来都没有真正地渴望得到过。 梁颂年平和安静地看着他,并没有给他多少压力,却叫谈玉琢觉得难熬,几乎要坐不住,想立刻跑回房间反锁上门把自己藏进被子里。 “我不知道……”谈玉琢重复地又说了一遍,他很想说“算了吧”,但曾经他最想得到的东西摆在他眼前,原来他也不够洒脱,还是会被蛊惑,“我从没有想过。” 谈玉琢看了会梁颂年,突然不想和他对视,垂下了眼,盯着自己的手指。 “玉琢,”梁颂年轻声说,“抬头看着我。” 谈玉琢没有动,“我不想。” “为什么?”梁颂年笑着问,镇定得不像是刚表完白。 这算表白吗? 谈玉琢恍惚,他有限的脑子一下子被迫接受了太多信息,导致无法正常运作,只能处理很简单的信息。 他回答梁颂年的问题,“因为看着你,我会被诱惑,我就不能理智地思考。” “是吗?”梁颂年笑了笑,靠过来偏头亲了一下谈玉琢的嘴唇,“那和我回去吧。” 梁颂年亲完,并没有离开,嘴唇还贴着他的嘴唇,说话的身影闷在唇齿之间,很含糊,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变得无比亲密。 谈玉琢眨了下眼睛,很无法应对般,细声问:“你说爱我,是因为可怜我还是因为其他什么?” “你,”谈玉琢停顿了一下,表情变得凝重,“你不会为了睡/我,不择手段到如此吧?” 梁颂年不亲他了,后退了一些,抬起手捏住他的鼻头,“玉琢,你是笨蛋吗?” 谈玉琢被捏得叫了一声,捂住自己的鼻子,“你不是说你没有感情吗?” 梁颂年重新靠过去,“不是没有感情,我依然有产生感情的本能,只是难以接收到。” 谈玉琢愣愣的,问出了很傻的问题:“那你现在接收到了吗?” “接收到了。”梁颂年抱住他,脸埋进他的肩膀里,呼吸很轻很浅,像是怕把人吓跑了,动作都很小心翼翼,“只属于你的,从很早就开始。” 谈玉琢眼神空空的,脸色很白,只有嘴唇是红的,“那我前几年,是为什么呢?”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那些话呢?” 他甚至没有力气去控诉,去质问,因为一开始,梁颂年就说得很清楚,是他不自量力,禁受不住诱惑,一而再再而三地与之纠缠。 即使他知道再如何纠缠下去,也无法拥有结果。 他便日复一日地麻痹自己,从未去想过他们的以后。 现在梁颂年却告诉他,他曾经想要的结果居然如此唾手可得。 “你和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是不是没有考虑过我,没有想过我会怎么想?”谈玉琢仰头看着梁颂年,嘴角上扬,笑得很难看,“你怎么能这样呢?” 梁颂年注视着他,低下头,认真地道歉:“对不起,谈谈。” 谈玉琢不说话,梁颂年身上的温度和气味环绕着他,像一张密实的网。 在沉默的间隙里,谈玉琢才有短暂的时间好好回想了一遍,才发现自从遇见梁颂年后,从他的外貌开始,到他的声音、他的身影,渐渐地在他面前完全,然后无孔不入。 谈玉琢突然冒出了一个很荒谬的想法,他以为的两人第一次,不会为梁颂年所记得的见面,真的是他们见的第一面吗? 梁颂年的手臂环抱着他,虽然现在没用什么力,但谈玉琢知道,他只要稍微用点力,自己就无法逃脱。 “先去睡觉吧?”梁颂年把他颊边的碎发往后梳,“你的脸好热。” 谈玉琢怀疑自己要发烧,他很少有那么不舒服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被放在一张灼热的烤盘上。 他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条神经末梢都感到刺痛般的灼热。 梁颂年抱着他进了房间,给他盖上被子后,调整了灯光的亮度,不至于让他感觉太难受。 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无比安静的沉默中,只有窗外不断飞驰而过的汽车行驶声,拨扰着谈玉琢的心绪。 他没有困,反倒回想了很多。 医务室、输液室、书房、电影院、街头,每一个他们曾经到过的地点,他只要稍微抬起头,就能看到梁颂年的脸。 他曾经想过许多遍,为什么梁颂年会有情感障碍呢? 他明明什么都不缺,他明明那么好。 终于,梁颂年为他长出了一颗心脏,只为他跳动,谈玉琢却只觉得无尽的疲惫。 但他也无比清晰地感知到,人类情感的残忍性。 梁颂年是他最刻骨铭心的一环,他流再多的泪,还是无法将他完全地抹去。 梁颂年拉上窗帘,又打开空调调好温度,躺在他身边。 谈玉琢侧躺着面对他,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梁颂年应了,谈玉琢沉默半晌,才慢吞吞地问:“为什么你……表白也那么冷静?” “你对我表白了,是吧?” 谈玉琢努力把眼睛睁大,梁颂年压制住想要亲吻他的冲动,回答说:“没有冷静。” “我手还在抖。”梁颂年在被子下摸了摸,摸到谈玉琢的手,握住了,“感觉到了吗?” 谈玉琢摊开手心,梁颂年的指尖在他手心处微微颤/抖,从没有过的感觉。 “我现在很难受。”梁颂年说,“玉琢,之前我说那些话的时候,你也是那么难受的吗?” 谈玉琢想了一下,他已经记不得当时的具体感受了。 而且当时他年龄也太小,很简单的一件事情也足够让他焦虑痛苦。 “我不记得了。”谈玉琢诚实地说,“可能和我考试总分比上一次少一百分那种感觉差不多吧。” 梁颂年摸摸他的耳朵,“那真的好难受。” 谈玉琢躺了一会,觉得有点热,想把被子拉下去,梁颂年不肯。 他只能换个姿势平躺下来,企图用更大的面积散点热量掉。 “颂年,你见我第一面是什么时候?”谈玉琢转头问。 梁颂年看了眼时间,很晚了,他伸出手,隔着被子轻轻拍谈玉琢的胸膛,“很早。” 谈玉琢以为再早,早不过他高中入学,没想到梁颂年说:“你那时候可能才十岁。” “什么?”谈玉琢叫出声。 “我就知道,你全忘记了。”梁颂年轻笑,“我还抱过你,你坐我腿上,却不跟我说话,坏蛋小孩。” 谈玉琢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你骗我的吧?” 梁颂年幽幽说:“你还打了我一巴掌。” 谈玉琢真的疑心梁颂年在诓骗他,梁颂年撑起上半身,垂着头看他,“打在我左脸上。” “你现在打我一下,可能会记起来。” 谈玉琢看看自己的手,表情很呆,“真的吗?” “试一下。”梁颂年凑近他。 谈玉琢看看他的脸,又看看自己的手,犹豫踌躇许久,鼓起勇气,扇了梁颂年一巴掌。 他没用多少力,梁颂年头都没有偏,脸颊上却渐渐浮现出红色的指痕。 “啊,红了。”谈玉琢用指腹碰了碰。 梁颂年冷淡的五官配上红色的指痕,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谈玉琢小.腹很不争气地.一.紧。 “开心点了吗?”梁颂年问。 “什么?”谈玉琢手指从他的脸侧滑下,在即将要滑落的时候,被握住了。 梁颂年捏住他的手,移到自己的嘴唇下,一下一下地亲吻,“打过我,有没有感觉好受点?” 谈玉琢皱眉,缩回手,“梁颂年,你神经病啊。” 他扯过被子,翻过身子,用背对着梁颂年。 梁颂年从背后抱住他,不算逾矩,两人之间还保持着一段距离。 “我想去看看池岩。”谈玉琢声音闷在被子里,听不出情绪。 大概五分钟后,梁颂年无奈地妥协,“过几天,好不好?” 谈玉琢把脸更深地埋进被子里,空调运作的声音和车行驶声让他无法入眠。 但更深层次的让他无法入眠的东西,他不愿意细想。 “颂年。”谈玉琢紧紧捏住被子,他的心又变得空空的,“我们还是算了。” “我们相差太多,走不到一起的。” 梁颂年握住他的肩膀,把他翻过来,面对着自己,“这不是需要你考虑的问题。” “你只需要考虑,你想不想。”梁颂年用手指摁了摁谈玉琢发肿的眼皮,嘴唇贴近亲了亲,“以后不要再把自己看得那么低,你很好,又聪明又勤奋又漂亮,是最好的。” 谈玉琢抱住他,脸贴在他的胸口,难以抑制地迷茫,“你给我一点时间。” 梁颂年说“好”,“等多久都可以。”
第74章 冰箱 周四早上,池岩照旧哪里都去不了,醒来对着崭新的房间发了会呆,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啤酒。 新的小区还没有多少人搬进来,周围很安静,往常比这早半小时,池岩就会被大街上的车声吵醒。 池岩打开阳台的玻璃隔断门,单手撑在阳台栏杆上,手指从上握住啤酒罐上半部,轻轻地晃动。 阳台的面积很大,角落里还放了一颗绿植,池岩叫不出名字,只觉得叶片奇大,这几天都是他在浇水。 五月的天昼夜温差还很大,空气潮湿微凉,天边浮着几片很薄的云,远处一条河道横穿小城,正值雨季,河水丰沛,水鸟从北方飞回,在滩涂水草上起起落落。 池岩喝了口啤酒,工业灌装的啤酒,没有多少味道,食之无味。 池岩的手机被人收走了,待在这里的几天他过上了完全与世隔绝的生活,能够解闷的只有客厅的一台联网电视机还有健身房里的器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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