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正好可以睡一觉。 能睡着一觉吗? 顾严打开密码锁进门。 屋里漆黑,什么声音都没有,空荡冷清。 顾严伸手去摸开关,在那个熟悉的位置,轻轻摁下—— 砰!嘭嘭—— 巨大的声音在房间里乍然响起。 顾严心事重重,毫无戒备,被吓得不轻。 等回过神,才看清在客厅中央的顶上,有一个圆形的礼花球。此刻已然分成了两半,一地的彩带和彩屑,显然是从里面掉落出来的。 这是……时誉给自己准备的生日仪式? 顾严后知后觉,再环顾房间,这房子不像是自己的。 正对沙发的那堵墙上挂着“Happy Birthday”的银色字母气球,底下是“30”两个数字气球,同样是银色。地上铺满黑白银三色气球,还有悬在空中,飞在顶上,透明的,五角的…… 载满梦幻,盛装祝福。 三十岁的生日,三十岁的人。 顾严眼眶微微发酸。 “时誉……”念起这个名字,心里一紧,心脏像被人捏住,发胀发痛。 原来你要我出门骑行,是为了让我离家,好让你们有时间专心布置,回家时候给我惊喜。 很惊喜,真的,第一次有人这么重视。 顾严想起一路上时誉不停接电话,看手机回信息,定然是邱小新几人在帮忙。 瞒得死死的,自己完全一点没察觉。 顾严低头换鞋,这才又注意到玄关上放了一排蜡烛灯,还摆了个桃心的形状,旁边有个像是开关的东西,这不是自己原来有的东西。 他仔细辨认了一下,小心地摁下开关,八音盒叮叮咚咚的旋律在房间响起,曲子竟然是《梦中的婚礼》。 顾严快步进屋,还没找到音乐的来源,就先看到餐桌上铺了一条长长的桌旗,一大束鲜红的玫瑰卓然而立,甚至还细心的取了几支放在桌面上。 不仅如此,桌上放着一个照片台,上面并排夹着两张心型的照片。 顾严拿到手里看,两张都是自己,一张是青涩的学生照,一张是近日照。 学生照是大四毕业那年在校园里拍的,顾严猜应该是时誉找时煊要的。而另一张是自己在书房戴着眼镜专注看书,他不记得拍过这种照片,大概率是时誉什么时候偷拍的。 这人,平时大大咧咧,上心起来这么细致。 顾严正要把照片放回去,余光瞥见背后似乎有字。 他把照片翻转看—— 大学的那张背后写着:你的十九岁里没有我…… 书房的那张背后写着:我的十九岁里能有你吗? 八音盒的旋律还在循环回放,顾严情潮涌动再也忍不住,眼眶湿热,泪已潸然。 顾严微微抖着手拿出手机,拨打了时誉的电话,还没通,他又迅速挂断。 少年人的热烈,少年人的浪漫,自然也有少年人的新鲜。 自己可不能犯糊涂。 时誉不能走上这条路,他跟自己不一样,他不是天生的,这中间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是因为跟自己住一起太久,受到磁场影响了么? 对,这件事情还得跟时誉说清楚,他是时候搬回学校去了。 明天吧,明天再打电话。 顾严在沙发上颓然坐下,心里那个窟窿被鲜花和气球给填满。 这哪里又是鲜花和气球呢,分明是少年人掏出来的热腾腾的唯一真心。 时誉啊—— 你真的……让我怎么办才好。 - 第二天,有洁癖和强迫症的顾严破天荒没有收拾屋子。 事实上后来接连几天都没有收拾。直到玫瑰枯萎,气球瘪了,他才找了家政阿姨过来做了大扫除。 早上起床嗓子发干,顾严去冰箱拿水,生日蛋糕还静静地放在里面。 昨晚其实就看到了,不过一环接一环的惊喜已经让他对生日蛋糕这种程度的能正常面对。 他其实是不喜甜食的,但这不一样。 顾严切了一块当早餐。 甜腻在口,酸涩在心。 可该做的决断还是得做。 顾严拨通了时誉的电话,过了很久人才接。 “喂。” 声音听起来不大对劲,是没睡醒还是有别的事。 顾严: “时誉?你不舒服?” 时誉: “关你什么事,我是你什么人?” 有气无力是真,不过这口气听起来好像也的确没出什么事。 顾严斟酌开口,时誉一口沙哑的嗓子又说: “有什么事你跟小新说,挂了。” 电话直接挂断。 还在生气。 生气是正常的,毕竟是自己把人给弄伤心的。 顾严照他说的联系了邱小新,其实就是告诉他会把时誉的东西收拾好,看他什么时候有时间给他送过去。 邱小新跟顾严约好了下午三点在西门。 时誉的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就装完了。 到了时间,顾严却没在西门等到邱小新。 他打电话,没人接。过了五分钟,等不住了,又直接给时誉打。 这次有人接了,却是邱小新。 你们换手机玩呢。 邱小新好像在跑: “顾严哥,抱歉啊,你可能要再等我一会儿。” 顾严: “别慌,不用跑,我等你就是。” 邱小新: “不是,我现在从校医院回宿舍,然后再去西门。” 好像是某种直觉的,顾严脱口而出: “时誉怎么了?” “你怎么知道是时誉。” 顾严急道: “他怎么了?” 邱小新: “受凉了吧,发烧了。” 顾严: “我直接过来吧,在校医院对吗?” 邱小新: “你别去校医院,在宿舍呢,他不去医院,脾气可大。是我去校医院给他拿了点药,皓哥和轩子在宿舍看着他的。” 顾严已经下了车,边走边说: “怎么着凉的?体温量过没?他有什么反应?咳嗽吗?嗓子疼吗?还是浑身酸痛……” 邱小新: “哥,你可别问了,要不你还是亲自问他吧。” 顾严到了时誉的宿舍门口,却迟迟没有进去。他不确定时誉见到自己会不会影响心情导致加重病情,便给邱小新先发了短信。 邱小新已经回了宿舍,拿到自己手机,给顾严回: 【烧糊涂了,睡着呢】 顾严这才敲开宿舍门。 宿舍是上床下桌,顾严爬梯子上去看。 说是睡,但大概是不舒服昏昏沉沉的,顾严叫他也没什么反应。 伸手一摸,滚烫。 “胡闹,都烫成这样了还不送医院。” “哥,他不让,一动他就闹。”孔皓块头大,又有力气,也拿时誉没办法。而且人在上铺,劲儿不太好用上,挪动不了人。 “我来。”顾严扯了扯衣袖,伸手去抱人。 刚碰到,看似昏迷的人陡然就睁了眼。 “顾严!”他嗓子沙哑的喊道。 还能认人,看来还行。 顾严轻声叫他: “是,是我。” 下一秒。 时誉: “顾严,王八蛋!” 顾严:…… 另外三人往后缩了缩,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誓死不卷入这场干戈之中。 时誉脸都烧红了,头发湿濡的贴着脸颊,努力睁着眼,又实在无力,最后挣扎着半耷拉了。 “疼吗?”顾严问。 一定是昨天骑行弄出来的。 上山运动量过大,下山又冒了雨;心情难受,真心还遭人伤。身心双重打击,内忧外患一并袭来,是座山也得倒。 “怪我。”顾严心疼又自责。 “骗子。”时誉又道。 “是,我是。但,你要跟我算账,能不能先把烧给退了再说?我带你去医院。”顾严好心劝他。 “不去。你滚。”时誉把脸埋进枕头里。 顾严没办法了,准备强行把人弄下床,他把人卷在铺盖里,裹成圆筒,让孔皓他们在床下接。 刚把人搂起来,时誉使出了浑身力气挣扎: “别动我,再动,我就咬舌。” 说着就咬住自己半截舌头。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么倔呢。 顾严只好放弃: “行,你不去看医生,那我把医生请过来。” 半小时后,杨骋提着医药箱来了。 杨骋一边检查一遍摇头: “怎么闹成这样了?舌头伸出来我看看。啊——好。他欺负你了?” 时誉沙哑着嗓子说: “他混蛋。” 杨骋斜瞟了一眼顾严,惊异道: “不能吧?这么……疯狂?弄得都烧成这样了。那要不要检查下别的地方?有伤吗?严重不?真的不需要看看?” 顾严哭笑不得: “你别乱说。” 杨骋只顾说自己的: “禁欲太久一开始控制不住我是能理解的,不过,你受得了也要考虑人家受不受得了啊。哎呀,”杨骋转而又感叹, “老冰山总算开窍了,师兄我甚是欣慰啊。” “杨骋!别闹,烦着呢。结果怎么样啊?” “问题不算太大,就是伤风感冒发热。按时服药,注意休息。药,我回头让顾严拿过来。” “就这样?”顾严问。 “就这样。哦,对,他身体有点虚,新伤旧患的,要补补。”他拍拍顾严胸膛, “最重要的是要节制,啊,节制。” 就不该多问。 顾严把杨骋从宿舍拖走了。 “你瞎说什么呢?单纯一孩子被你污言秽语给灌耳朵。” “我瞎说?他骂你混蛋,难道不是你对人禽兽了吗?” 顾严扶额: “你想什么呢?” 杨骋理直气壮: “那他干嘛骂你,骂你,你还不敢还嘴,还不是做了亏心事。” 顾严此时想扒开他的头,瞧瞧里面到底是什么脑回路,这么能联想。 “走了,我现在就跟你去拿药。”顾严懒得解释,拉着杨骋出了门。 - 后面的时间里,顾严都在宿舍守着时誉。渴了递水,饿了喂粥。 自己累了,趴他们桌上睡一会儿。 他难得请年假,交待了郑书阳,如果不是特别要紧的事,就不用找他了。 时誉这场感冒,来势汹汹,去也匆匆。 这事儿一耽搁,时誉的行李就还在顾严家,没拿回来。 这天邱小新问时誉还要不要去拿。 时誉: “我自己的东西为什么不拿。” 邱小新: “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回去住。” “不回去,是他要赶我走的。之前说什么想住多久住多久,虚伪!” “你俩……他拒绝你了?” “没有。” “那他答应了?” “也没有。” “你没说吗?” “说了,也当是没说。被他堵回去了,他什么都知道。” “时誉,你这几天生病,是清醒的吧?是顾严哥在照顾你,你也知道的吧?” 时誉点点头: “是,照顾得不错。我说东他不会说西,我要吃粥他不会给我干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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