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严朝天幕下坐着的人瞧了瞧,时誉平日里缺乏锻炼,这一趟骑车上山不算轻松,当下便答应了阮菲。 四人就这么凑了一桌。 既然都准备好搭人家的车走了,也就不用赶在天黑前下山。 阮菲要开车,顾严也没有喝酒的嗜好,几人便只是吃着烤串聊天。 阮菲是设计师,秦书澜是传媒大学的老师,顾严从事法医多年,只有时誉还是个在校美术生。大家都博学多才的,完全不缺话题。 先是从各自的职业展开,渐渐扩展到古今野史社会新闻,又在娱乐八卦转了一圈,最后回归了在座人本身。 秦书澜懒懒地靠着阮菲,大概是聊得累了,也不避讳他们,凑到阮菲耳朵边啄了一口。阮菲宠溺的侧头,也在她额头回印一吻。 时誉刚开始还参与讨论,到后来就只是听着,不时看手机回信息。 顾严瞄了他好几次。 眼见天色渐暗,邱小新的短信又来了。 邱小新: 【天快黑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呀?】 时誉凑近顾严耳边,悄声问: “咱们什么时候走?不是还要回家给我做饭么?” 顾严: “你吃了这么多烤串还没过瘾呢?” 时誉: “怎么能一样,那是在家里。而且……”还给你准备了仪式的。 “想回家了?” 时誉点头。 “那等一下我跟阮菲说。” 阮菲这会儿刚好离开,说是要回车上拿什么东西,秦书澜也陪着她去了。 时誉给邱小新回信息: 【应该要回了,你再拍个视频给我,我再看看有什么漏掉的没】 不一会邱小新把布置好的情况录了个视频发过来。 时誉认真的看了一遍,回他: 【完美,可以撤了】 邱小新: 【后援团这就撤】 邱小新: 【对了,你记得进门别开灯】 时誉: 【放心,我自己设计的我还不清楚】 邱小新: 【那就好,遥控开关放在玄关柜上的,我贴了个夜光贴】 时誉: 【机智小新】 “有事?看你一直在回信息。”顾严忍不住问。 “没有,都是些群里没营养的内容,瞎聊。” “无聊了?” “还好。”时誉收起手机, “阮菲姐和书澜姐两人感情真好,好羡慕。” 顾严低低的“嗯”一声,没有发表看法。 “诶,顾严,你有喜欢的人吗?你就不想身边也这样有人陪伴?”时誉试探的问道。 顾严没回答他的问题,转而说: “操心你自己吧,要遇到喜欢的女孩,好好珍惜,别撒手。你哥也会很开心的……” “我不喜欢女孩儿。”时誉打断他,觉得这话说得不准确,又改口道, “不是,我其实也不清楚我喜不喜欢女孩,但是我喜……” “时誉!别胡说!”顾严急促的打断他,声音带着少见的强势。 时誉呆了呆,被顾严这一声吼的怔愣片刻。 顾严没管他的反应,站起身来: “我去找阮菲,早点下山也好。” “等等,顾严,我有话跟你说。”时誉回过神,急匆匆的叫住他。 顾严微顿,却未转身: “我还是先去找阮菲,有什么话等她们回来再说。” “不行,这话是要单独跟你说的。”时誉这一次很坚定,之前三番两次被打断,本来想着那就回去再说,但眼下时机正好。 天将黑未黑,露营地各处的照明灯早已亮起,天幕帐篷外到处星星点点,在雾色中朦胧又梦幻。 “顾严……”时誉再次开口。 “时誉!”顾严声色凛然。 “你干什么老打断我说话。”时誉终于发现顾严是有心不让他开口。 静默。 野餐桌上唯一的露营灯微光闪烁,大概是电池的电快用光了,将两人半明半暗的影子投映到地上,交叠在一起。 时誉正想继续开口,顾严转过身来。 “住嘴,别说。”他看着眼前眸色里映着两点晶亮的人,缓缓叹了口气, “别说,什么……也不要说。” 时誉很是困惑,但同时也在渐渐明了。 顾严看着他: “有些话不要说出来的好,你哥哥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停顿两秒, “……我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时誉恍然: “你知道!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顾严缄口不言。 “既然你知道,那你的答案是什么?”时誉执着的追问。 顾严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摇了摇头,说: “没有答案,也没有结果。” 话刚落,露营灯忽然灭了,两人的面容都陷入阴影之中。 时誉有一肚子的话,却连说出口的机会都还没有,怎么可能放弃。只是顾严的话让他觉得胸闷得实在难受,嗓子里也像塞进了一坨棉花,几次张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谁都没有动,谁也没再开口。 就这样沉静了片刻,天幕帐篷旁边突然有一团烛光移动了过来。 近了才看清,是阮菲端着一个奶油蛋糕,上面插着一支生日蜡烛。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秦书澜拍着手,和阮菲一起唱着生日歌缓缓走近。 时誉喃喃:她们怎么知道今天是顾严生日? 猛地,时誉全身僵直,脸色越来越难看,感觉周遭的一切都在撕裂,在陷落。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心中幡然大悟,难怪顾严同意骑行,难怪选了金阳山,这么巧又遇到阮菲。 哪有这么巧的事,顾严早知道自己的心思,早约好了阮菲制造巧遇,他几次三番打断自己的话,就是不让我说;而有外人在场,我自然更是没有多少机会。 真是好算计。 你早知我的心思,你早就想好了。所以你的生日,就是我们要道别的日子,是吗? 可是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我特么像个小丑,还过什么生日。 生日歌已经唱完了,阮菲把蛋糕放在桌上,朝顾严做了个“请”的动作。 “寿星许愿。” 顾严没动,时誉却动了。 他冲出了天幕帐篷,直接跨上自行车,往山下行去。 “时誉——”顾严紧追上去。 踏入夜色,才发现什么时候飘起了小雨,不大,偶有一滴落到脸上,沁凉。 顾严脚步一转,又折了回来。 “阮菲,车钥匙。” 阮菲抬手扔给他,顾严接住,转身又融入夜幕里,只剩声音回荡: “车借我一下。” 天黑得很快,又在下雨,时誉心情不定,怎么能他一个人骑车下山。 顾严不放心,开着阮菲的车找了过去。 下山比上山省力。 时誉放开刹车,任其一路俯冲。 速度越来越快,但为什么比上山时候更喘不过气呢? 好冷。 时誉身上只有一件单衣。 为了方便骑行,两人除了单衣,只带了一件防风服。刚刚跑出来的时候,连防风服也没拿。 冬季的雨不大,但细密。 后颈里像落进了银针,冷硬扎人;脸上也被拍打得冰凉一片。 时誉抬手摸了脸,全是水渍,怎么这么多水呢,原来雨下这么大了吗。 嘟——嘟嘟—— 引擎声,车的喇叭声,还有车灯的光亮从身后远远照了过来。 汽车自然是比自行车快的。 顾严摇下车窗,降低车速和他并行。 “时誉,别这样,太危险了。” 时誉车速不减,毫不理会。 “时誉,你要生我气,我们下山再说,好吗?” 绷着一张脸,还是不理。 顾严没办法了,也不能强行逼停他,那更危险。 他打开了车子的双闪灯,跟在时誉身后,同时用车灯替他照明,一路护送直至到了山脚,看着他汇入主干道。 顾严靠边停车,给邱小新打了个电话。 “小新,想麻烦你,时誉可能情绪不太好,你能联系他去接他吗?好的,谢谢了。有情况随时联系我。” 这边稍作处理,顾严又驾车回金阳山去,阮菲和秦书澜还在上面的,而且这是人家的车。 几人收拾好再次下山,阮菲开车,顾严一个人在后座靠着,没什么精神。 “你俩吵架了?”阮菲从后视镜里看他。 “他喜欢我。”顾严破天荒的对人吐露心事,大概这样会让他好过一点。 “你不喜欢他?”阮菲问。 顾严摇摇头: “他喜欢我,我应该很开心的。但我不能……”他闭上了眼。 …… “顾严,到了。”阮菲把他送到了小区楼下。 顾严睁眼,隔着车窗仰头辨别, 17楼的窗户黑漆漆的。 时誉果然没回来。 怎么可能还回来呢,这不是自己要的吗。时誉不能一辈子住在他这里,早该送人离开了。 只觉心里漏了个窟窿,忽然就不想回去了。 “阮菲,你知道哪里可以喝酒吗?” “从不喝酒的顾法医要喝酒,行,我陪你。” 阮菲把车开到了一家清吧门口,两人了下车,又让秦书澜先把车开回去休息。 “给第一次喝酒的人调一杯。”阮菲带着他在吧台坐下。 “第一次?不会吧。”调酒师是个小胡子青年,打量了顾严一眼说道。 “第一次来你这里喝。”阮菲解释, “他很少喝酒。” 调酒师然: “行,那就来一杯难忘的微醺。” 清吧人不多,淡淡的酒香和轻缓的音乐,让人无比放松。 调酒师很快把一杯青绿渐变的酒推倒顾严面前,顾严看都没看,一口干尽。 “再来一杯。”阮菲道。 第二杯微醺很快又推到了顾严面前,这一次他没动,拇指磨着杯沿缓缓开口。 “阮菲,他伤心了。我知道他会伤心,可是我只能让他伤心。” 阮菲点的一杯红衣女郎和她今天很映衬,浅尝了一口,道: “那你能改变主意吗?” “不能。” 阮菲不再说什么,端起酒杯轻轻碰了一下顾严的。 成年人之间不需要过度劝解。 顾严没有喝第二杯微醺,和阮菲道过“谢谢”,打车回了家。 到家门的时候,正好收到邱小新发来的信息。 【他睡下了】 【看起来很疲倦,其他好像没什么】 顺带还发了两张时誉在宿舍床上睡觉的照片。 顾严放大了看。 床铺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颗毛蓬蓬的脑袋。头发零散铺开,遮了半张脸。看姿势是趴着睡的,睡的很不规矩,两手放在枕头底下,露出来的下颌绷得紧紧的。 他把照片点了保存,回邱小新: 【多谢】 随后又发了一条信息: 【时誉以后不住我这里了】 一切到此为止。 顾严揉揉太阳穴,微醺的感觉此刻缓缓来了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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