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您跟我们说说具体情况。” 负责人捧着杯热水,闻言连忙点头:“好好好。” 他喝了口水,开始回忆:“半个月前吧,居住区老街道那边有几个居民来跟我说,居住区来了外人,带着武器,蒙着脸,也不说话,黑压压一片进了一间废弃的平房里。我当时以为,那是联盟派来考察的人,结果第二天晚上,他们就冲进中心大楼袭击了我们几个助手,之后就跑了,我们清点过,钱和武器都没丢,就是少了几份文件。” 严飞辰敲着面前的茶几:“是什么文件?”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文件,”负责人放下水杯,叹气,“他们抢走的是十几年前发生的那场叛乱中,牺牲士兵和居民的名单。时间太久了,文件压在最底下,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找到的。” “你说的,是十四年前那次?”齐汶迟的指腹重重蹭过装着热茶的杯壁,手指烫红一片也不在意,直勾勾看着负责人。 负责人点头:“就是十四年前那次。” 查西追问:“那你看清他们领头的人是谁了吗?” “这个……我还真没注意,哦!不过他穿的衣服很特别!” 负责人举起一根手指:“别人都是白色,他穿的是深紫色,特别显眼!”
第39章 一堆白色里的深紫色,显眼的有些刻意。 齐汶迟想到了一个人。 秦肃。 他起身,所有人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上移,负责人反应最大,几乎是在他起身的同时跟着他站起来,动作太大还带倒了装满水的茶杯。 茶杯倾倒,热水泼在地毯上,有一部分还溅到了负责人鞋尖上。 他却浑不在意,眼睛紧紧盯着齐汶迟,视线粘腻的让齐汶迟反感。 这让他想起很多年以前刚被检测出有分化倾向时,那些渝州塔高层贪婪而又警惕的注视。 他撩起衣角,露出腰后别着的枪和匕首,明晃晃的威胁让负责人清醒过来,冲他歉意一笑:“抱歉长官,最近事情有些多,一不小心走神了。” 齐汶迟没说什么,负责人识趣地上前一步:“房间已经安排好了,请各位跟我来。” 说完,他先一步推开门,向前走去。 剩下四人跟在负责人身后,严飞辰落后几步,和齐汶迟一起缀在末尾。 他看着前方,话却是对齐汶迟说的:“这个负责人有问题。” 齐汶迟余光扫过最前方负责人的背影,加重了脚上的力气。 “那就探探他。” 和十四年前比起来,北部居住区并无太多改变,中心大楼依旧很破旧,脚踩在地板上,能听见木板的“嘎吱”响声。 齐汶迟刻意加重的脚步,使木板响动的更加频繁。 负责人刚才的反应,几人都看在眼底,查西得到暗号,与负责人交谈时隐晦地看了齐汶迟好几眼,得到默许后,手背在身后比了个手势。 他往旁边走了几步,将负责人完全挡住,隔绝了他向后张望的可能,身后的林惊雨和齐煦对视,放轻脚步,两人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下一个拐角。 林惊雨经过齐汶迟身边时,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 借着查西和严飞辰的掩护,齐汶迟低头,看清了那是个监听器。 方才在办公室获取信息时,林惊雨恰好坐在离茶几最近的位置。 监听器背后有残留的胶水,林惊雨应该是从茶几背面取下来的。 前面的查西在套负责人的话。 “刚刚听你说,误以为叛军是联盟派来考察的人?” “哦,”负责人解释,“是这样的,自从十四年前那次意外后,联盟每年都会派人来这儿,说是检查我们区的士兵训练成果,万一再发生类似的事也能顶一阵。” “这样啊……”查西有些疑惑,“但每年都来的话,你怎么还会认错呢?” 负责人不好意思地挠头:“说来惭愧,我是新来的,原来的负责人嫌这儿条件不好跑了,这才把我调来。” 查西嘴角一抽,这原负责人还真是有够不负责的。 说话间,负责人领着他们去了准备好的房间。 男人搓着手,推开一扇房门:“咱这儿条件确实不太好,将就一下吧,唉,还有两个人呢?” “我在这儿。” 林惊雨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队伍,从黑暗中走出,甩着手上的水:“刚刚去了趟洗手间。” “那……” “他拉肚子了。”林惊雨打断负责人。 负责人也没多问,只叮嘱他们早点休息。 负责人消失在走廊尽头。 直到他完全走远后,齐煦才从另一边出来,头发上还有未融化的雪,冲齐汶迟摇头:“没有发现其他向导的精神力。” 齐汶迟从开了的那间房的床上扯了条毛巾递给他:“没有就算了。” 第一天而已,要调查的东西还有很多,不可能一下就揪出来。 手里分了四把钥匙,林惊雨一间,严飞辰一间,查西和齐煦一间,剩下一间归齐汶迟。 “老大。”查西甩着钥匙,“要不我跟你一间吧?” 齐煦“嘁”了声,抢在查西前面把钥匙递过去:“我和你一间。” “我说你这人……” “行了。”齐汶迟脸色不太好,一手一个把这俩幼稚孩子塞进一间房,“查西照顾好齐煦。” 门关上还能听见齐煦的叫声:“谁要他照顾了!” 林惊雨已经拿上钥匙挑了一间房。 严飞辰没动:“真不用我陪你?你看起来状态不太好。” “我没事。”齐汶迟开始赶人,“严哥,你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去后山。” 严飞辰深深看了他一眼,最终妥协。 如负责人所说,住宿条件确实很差。 房间狭小,一张铁架单人床靠墙摆着,床边是一只床头柜,衣柜打在进门的床头柜对面,连单独的浴室都没有。 这环境,在渝州塔待久了的,但凡换一个人来都要叫嚷半天。 齐汶迟看上去毫不在意,按了按床垫,确认不会半夜塌床后又检查了被子,干燥厚实,可以抵御北部的严寒。 窗外的风和雪都在继续,齐汶迟推开窗,迎面而来的冷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让他打了个寒颤。 光脑震动两下,通讯界面弹出来。 齐汶迟接起,拖长音叫了对面那人一声:“霍临深——”对面那人轻笑一声:“在。” 霍临深刚洗完澡,毛巾还在脖子上挂着,长发滴水,顺着鼻尖砸在地上。 “到北部了?” “嗯。” 霍临深那边传来窸窣的布料摩擦声,齐汶迟听得心痒:“霍临深。” “嗯?” “你才洗完澡么?”齐汶迟舌尖顶着牙,“看看腹肌?” 对面沉默了两秒,蹦出一个视频申请。 接还是不接? 齐汶迟毫不犹豫按了接通。 几分钟后,他啪一下扔掉光脑,捂着脸跌坐在床上,耳垂红的仿佛在滴血。 “怎么了?”霍临深心情倒是不错,“不是要看腹肌?” 齐汶迟咬牙切齿:“你给我看的是腹肌吗!” 谁家腹肌在胯部以下! 霍临深比他还惊讶:“你没看到吗?要不,再看一次?” “不看!” 齐汶迟想把他嘴缝上,捂着头崩溃大叫:“不许再打过来!” 霍临深听话的没有再扔视频过来,不过笑声倒是抑制不住,钻进齐汶迟耳朵里,听得齐汶迟又心痒又羞耻。 他早该知道这人不要脸的! 怕把人逗急了,霍临深见好就收,放缓语气:“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他擦着头发,走到阳台,望着塔外灯火通明的居住区。 “汶汶。” “干嘛?” 脸上的热气好不容易消下去,就听见这人叫他名字,齐汶迟下意识应声,随即反应过来:“我说了不看!” 霍临深无奈道:“好好好,不看。” 齐汶迟这才放下手,重新捡回光脑。 “回去了,”霍临深说,“还习惯吗?” 齐汶迟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沉默一会儿后回答:“早就习惯了。” 父母离开已是十四年前的事,他也和霍临深在一起生活了十四年。 刚被霍临深从墓园捡回居住区那两天,齐汶迟逮住机会就往墓园跑,无一例外都被霍临深抓了回来。 六岁多点的孩子抱着霍临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话也说不清楚,嘟囔着要找爸爸妈妈。 开玩笑,北部那个恶劣天气谁敢放心让一个孩子去外面? 当年支援的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儿,火气旺脾气也大,都是没成家的,面对齐汶迟一个小孩都挺手足无措的。 打又打不得,骂吧又骂不出什么难听的话,况且那么小一点的孩子能懂什么?说了也是白说。 姚三频算是有点带娃经验的,自告奋勇就上了。 中午的时候从房间里出来,眼睛都没光了,往地上一躺,嘴里喃喃着:“好能哭的孩子……” 也不知道齐汶迟哪儿来那么多眼泪,跟流不完一样,哭累了就睡,睡醒了就发呆,一发呆就想爸妈,一想爸妈就又开始掉眼泪。 给联盟一堆人愁的,头发都掉了许多。 最后还是霍临深出马。 返程前一晚,齐汶迟再次往外面跑,再次被霍临深抓回来往衣服里塞。 齐汶迟吸着鼻子不停抽噎,小声说要爸爸妈妈。 霍临深没带过孩子,也没谈过恋爱,面无表情抱着个小孩往那儿一站,姚三频都害怕他把齐汶迟扔地上。 出乎意料,面对齐汶迟,霍临深有无限的耐心。 他弯下腰和齐汶迟视线齐平,从一旁的热水盆里捞出条毛巾,拧干了,拿着热毛巾替齐汶迟擦脸,又帮他敷在眼皮上消肿。 脸擦干净了,他放下毛巾,将齐汶迟捞起来放在臂弯里,抱着他来到窗边。 霍临深房间的位置正好对着那片墓园,但远远看去只有一片密密麻麻的黑点,不过也足够了。 “别哭了。”霍临深叹气,揉着小孩毛绒绒的脑袋,示意他去看远处的那一片。 齐汶迟抽抽着,倒是很听话地看过去。 霍临深点点玻璃,语气平淡:“爸爸妈妈见到你哭,但抱不到你,会着急的。” 齐汶迟倔强地撇过头,听他说话:“齐汶迟是吗?” 霍临深把人往上颠了颠。 “看见天上的星星了吗?” 齐汶迟抬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有人说,这世界上每消失一个人,天上就会多一颗星星。星星会从他们心脏的位置冒出来,慢慢往天上飞去,在完全变成星星之前,他们会停下来,最后看一眼自己在意的人。夜晚的每一次抬头,都是另一种形式的重逢,又或是在梦里,星星会重新变成人,与自己爱的人拥抱,亲吻,流掉最后一滴眼泪,在太阳升起之前回到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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