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今天晚上有空吗?我搞了一批鞭炮烟花,晚上去江边卖,买的小孩可多了。一晚上赚二三十。干不干。” “不去。”晏桦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对什么事情都没有兴趣。 “晏哥,你真不去?能赚钱呢。”峰子劝道。 晏桦只是转头静静地看着峰子,眼中情绪淡漠,毫无生机,空有一张美丽的壳子强撑。 “哎,你就当帮帮我,马上大年三十一过,我这鞭炮就卖不出去了。” 峰子知道自己这发小性格,向来能活一天是一天,今天不想明天事,随时准备等死。 但是这人心软,有什么事求他多磨一磨,装装可怜就行。 峰子又说了好几句,“你要是不帮我买卖,我爸妈看剩那么多,肯定要说我。本来他们就不同意。” 晏桦最终还是同意了,只是问:“怎么卖?” 峰子见人终于松口了,兴致勃勃道:“就把货放地上卖呗,吆喝几句,吃完饭江边散步的人多,你一吆喝,小孩就要买了。” “你这长相,肯定有好多小姑娘愿意来买。赚了钱归你,本钱归我就行,主要是要把这批鞭炮卖出去。” 晏桦以为两人一起去,结果不是,问道:“你晚上什么事?” 峰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挑眉给了一个你懂得眼神。 晏桦立即心领神会,这是要约女朋友。 “去吧。” “行,晚点来找我把鞭炮给你,反正你看着卖,别亏本就行。” 晏桦兴致缺缺地点个头,“嗯。” 送走峰子后,晏桦推开门就看见江野老老实实坐在小板凳上,安静地等着他回来。刚才还在讨论怎么把人送走,下一秒就看见当事人,晏桦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吃饭。”晏桦将食物放在茶几桌上。 只见江野低头扒着米饭,一口接着一口。 “吃菜。”晏桦将装有红烧肉的碗往他面前推了推。 江野也只是从盒子边缘夹了一小块,而后赶紧扒了好几口米饭。 晏桦放下筷子,身体后倾靠在椅背上打量着问道:“这菜有毒?” 江野摇摇头,嘴里还含着米饭,含糊不清道:“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吃?” 江野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我吃的少。” “我让你吃你就吃,不要磨磨唧唧。”晏桦倔劲上来,直接将半碗红烧肉全扣在江野碗里。说完还威胁道:“吃不完不许下桌。” 而后手指虚空在江野脑袋上点了点,“不然我就当着他的面揍你。”他指了指挂在墙上的周立伟。 江野迫于“淫威”将桌上的饭菜吃了个干净,一粒都没有剩下,还将桌子擦的干干净净。 饭后晏桦试图给江野爹再打给电话,结果对面直接关机了。看来把他也当成讨债的了。 晏桦想起峰子今天说的话,又对上了江野那双可怜巴巴的小狗眼。 “我晚上出去一趟。”晏桦本来是想让江野自己在家的,但是看着他这幅可怜样,话又拐了个弯。 “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可以吗?”江野大眼睛怯生生地询问道。 “想去就去。”晏桦起身道,“跟上我,走丢了我不会找你的。” 江野得了同意后,立刻跟在晏桦身后,尽管脚上还有些伤,但是依然努力跟着晏桦的脚步。 晏桦身长腿长,下楼梯的速度比江野快得多,他都从五楼走到二楼了,顺着盘旋的楼梯,抬眼瞧见江野还扶着栏杆在三楼处,眼神焦急地寻找他,因着脚伤,走路踉踉跄跄。 晏桦移开眼,蹲下身子将本就没散的鞋带重新系紧,等他再起身时,江野已经跟在后面两三阶台阶处了。 他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往前走,中途也没和江野说一句话。 峰子家开了个好再来饭馆,就在家属院前面走个几百米就到了。 晏桦和江野来的时候,正好刚上峰子有空,把他们带到后院,指了指空地上的小三轮。三轮里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烟花爆竹,叫的上名的有冲天炮,摔鞭,二踢脚,□□,叫不上名字的也眼熟的很。 “价我发你短信了,你自己看着卖,注意点城管。城管一来,直接蹬三轮跑。”峰子传授着经验之谈。 “行,我知道了。”晏桦虽然答应了,但其实根本没有卖过东西,一时心里也没底。 晏桦推着三轮往外走,峰子还在旁边打气:“这大长腿一看就很适合蹬三轮,城管绝对抓不住你。” 晏桦瞪了他一眼,“说点好的吧。” 江野也跟着后面帮忙推着三轮车,饭店距离江边还有些距离,晏桦打算直接骑过去,跨上座椅,冲着后面喊道:“坐上来。” 江野一只脚踩着轮子,另一只脚翻身坐到三轮车边沿上。 天色已经全黑了,街边的路灯也都一排排全部亮起。江风从指缝间流出,凤凰牌三轮车因为年代已久,车链生锈,跑起来时不时传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长江从南江市横跨流出,夜幕的大桥下台阶上零零散散坐着散布的行人。 晏桦踩着脚刹,停住了三轮。 江野也小心翼翼地下车。 “就这了。” 晏桦找了处靠近花坛的空地,把车推了过去。 一大一小蹲在车旁边,大眼瞪小眼。 尤其是晏桦,几次张了张嘴又闭上,叫卖声始终喊不出口。站起又蹲下,身上像是长跳蚤一样,浑身不对劲。 应该让峰子一起跟来的,晏桦一个人确实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尤其是过路人好奇的眼光投过来时,晏桦更是不好意思了。 就在晏桦左右为难,咬定了心准备开口叫卖时,一旁的江野已经拿起一盒摔炮对着一对路过的父子道:叔叔,要买鞭吗?我们这里什么样的炮都有。 对面的小孩年龄跟江野差不多大,中年人望着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江野,不禁问道。“你这多少钱?” 五毛钱两盒,叔叔要给弟弟买一个吗? “爸,我想要。”牵着父亲手的小孩露出期盼的眼神。 “你爸妈呢?” 中年人没有直接同意孩子的请求,问道江野怎么一个人在这。 “我爸妈死了……” 江野说话时眼睛里不由得流出悲伤的情绪,说话的声调也低了许多。 “抱歉抱歉,叔叔不是故意问这些的。” 中年人对于自己的鲁莽,一时有些不好意思,瞟了一眼三轮里的鞭炮,又看向车轮前的两兄弟,大过年的,两兄弟身上的衣服都显得十分单薄。 转头又看向自己身旁的儿子,慈爱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去选一些喜欢的。” “你多大了?” “刚满十一岁。” 江野的回答得体又懂事,让身为父亲的顾客感同身受,不由得更加怜爱。选了好些鞭炮才走。 晏桦没想到江野还有这一手,“你跟谁学的?” 江野愣道:“什么?” “你卖东西跟谁学的?” 江野哦了一声,“妈妈。” “前两天妈妈冬天会做棉鞋,我会和妈妈一起卖。” 晏桦垂着头,岸边的江风穿过他的发梢,吹拢他的外套,与肌肤紧紧相贴,不由得感到阵阵凉意。 就在他还在发呆的时候,江野又卖出去了好几单,他拉得下脸,不像晏桦还会觉得不好意思。而且又是小孩,长相好看,说话好听,他找的目标都是带小孩的大人。几乎没有什么人能阻挡住他的推销。 相比起来,晏桦倒像是个废物哥哥,沉默着只顾着收钱找钱。 望着江野在路边吆喝的模样,晏桦多了几分不好意思和庆幸。如果今天不是多问了一句,顺带把江野带出来了,他自己还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把这些鞭炮卖出去。 “没剩多少了。”大半个三轮的货已经快要见底了。 江野将刚从顾客那里接过来的钱再一一交到晏桦手里,丝毫没有想要藏私的想法。 “冷吗?” 江野的手已经冻得通红,有些地方甚至生了冻疮。晏桦生了些愧疚之情,出来之前应该给他带一件厚衣服的。不然也至于如今穿个单衣站在寒风里。 “不冷,我一直在来回走,身上都是暖和的。”江野似乎要证明自己真的不冷,还在晏桦面前走了好几个来回。如果忽略他吸鼻子的动作,晏桦就真的信了。 就当两个人说话时,晏桦偶然抬头发现前面有一辆蓝白城管车朝江边开来。 “快,城管来了。”晏桦一把抱起地上剩下的鞭炮往三轮车里装。同时也催促着江野动作快点。 江野也赶紧将地上剩下的几盒鞭炮捡起来,此时晏桦已经坐在车座上了,语气焦急道:“别捡了,快上来。” 前面的城管车距离越来越近,江野却还在捡最后一盒摔炮。 “快点。”晏桦不断回头望着城管车和他们的距离,这要是被逮住了,车和炮全要被没收不说,还要罚款。他们今晚挣得还不够罚的。 “江野,快点!”晏桦的耐心已经要耗尽了,城管车越来越近。在这一瞬间,他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要不要自己先走,不等江野了。 反正他们城管不能拿一个小孩怎么样。 只是这样的想法就被脑海中的另一个他臭骂了一顿。 晏桦,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江野站在寒风里,帮你卖了一晚上的鞭炮,现在遇到事你自己要溜了,你是不是人啊。 “靠。”晏桦脑子里风驰电掣,猛然松开车把,大步流星地朝江野走来,拦腰把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在抱起江野的一瞬间,晏桦的唯一想法时,这小兔崽子也太瘦了。 他一个提溜直接把人扔进三轮里,而后迅速跑到车头处,用力瞪着脚踏板。 黑夜之中,在白色路灯的照耀下,一辆载人敞篷三轮车疾驰朝前奔去,眼前是车水马龙的街道巷弄,身后是紧追不舍的蓝白城管面包车,耳边是呼啸而过的江风,空气中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让让让!”晏桦很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骑着三轮躲着城管,车里还放着没卖完的鞭炮,还坐着一个半大的小孩。 好在他对南江街道熟悉,七拐八拐,绕了好几条街,但是却也不敢放松。视线紧盯着前方,问着坐在后面的江野。 “甩开没。” 江野坐在车厢里,回头张望后语气雀跃道:“甩开了。” “不见了,城管车进不来这里。” 这道街十分窄,旁边都是老巷子,面包车是进不来的。 听到江野这样说,晏桦才停下蹬车的脚,将头埋在双臂间,喘着粗气。背上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黏着贴身衬衣有些不适感。不过更多的精神上的兴奋与战栗占据了精神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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