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看得有些干涩,南有岁敲打着手机键盘。 [耶:哥哥,外面下雨了。] [Saros:那你要过来吗?] [耶:嗯嗯,我收拾一下。] 说是收拾,其实南有岁抱着个枕头就敲了江应浔的房门,示意之后他开了门,看见江应浔的背影被镀上一层暖光,还在认真做着试卷。 “哥哥你看到通知了吗,明天不用上学。” “看见了。” 江应浔的神情很专注,似乎目前的他只能容得下面前的这些习题,南有岁也不好打扰他,只能坐在旁边,一声不吭地翻开另一本课外书籍解闷。关上玻璃窗之后,闷闷的雨声像催眠曲,他趴在桌子上,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书,视线上瞟,江应浔的半个侧脸占据着他眼前的世界。 南有岁几不可闻带着感慨性质的叹了声气,很无聊,但又不想一个人睡,随时会出现的雷声总是拉扯着他的神经。 他从笔筒里拿出一支铅笔,又抽出一张素描纸,手腕自然地来回移动,好久没画画,都变得生疏了。 很快地,纸上就出现了一只生动的Jovan,它张着嘴巴看起来像是在笑,身旁趴着在睡觉的耶宝,只是在画到耶宝的时候,南有岁画得很慢很慢。画完之后他很随意地打了个稿,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他发现画面上多了江应浔的侧脸,恰如此刻的场景。 他的眼睛和手像照相机,将现在静谧的一幕复刻在了纸上。 来回看了几圈,总觉得画出来的怪怪的,一点都没有本人生动,于是他又将画面上的人换了个表情,看起来更怪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笑了一声,虽然很轻,但在屋内听得很清楚。 “在笑什么,这么开心。”声音很平静,江应浔偏头看了他一眼。 在江应浔看见他画的东西前一秒,南有岁立刻将它翻了个面,随手将那张纸夹在书籍的某一页,看似不经意的举动却显得遮遮掩掩的。 “我又不会偷看。”江应浔眼皮微微抬起,在题号前打了个星号标记。 “不是不想给哥哥看。”解释的话说了一半,南有岁有些词穷。 明明只是画了侧脸而已,又没有做其他的事情,却莫名觉得不好意思。 江应浔没有追问,他扶了下眼镜,雨竟然下得更大了,窗户缝透进来丝丝湿意。时间悄悄溜过,他瞥见身旁的南有岁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在桌子上画圈,盯着面前的物品发呆。 他放下笔,静静地看他几秒,眼神很直白。隔了半分钟南有岁才注意到江应浔在看自己。 “我脸上有什么吗?”南有岁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接上他的视线。 “没有,在看你发呆。”江应浔说道。 “这有什么好看的,”南有岁呢喃着, “快十点了,哥哥今晚什么时候睡?” “待会吧。” “噢。”声音有气无力的。 没一会儿眼皮都变得无力了,眼睛半睁不睁的,有些闷的屋内更加催眠。 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坚持什么,江应浔将台灯的亮度关掉了一半,他想起以往的那么多雨天里,身边总会缠着一个情绪有些脆弱的南有岁。 “今晚在我这睡,困了就先上床。”江应浔说道。 南有岁摇头,嘴硬着: “不,我不困,我要等哥哥写完。” 江应浔只好收拾着试卷,他摘下眼镜,起身拍拍南有岁的肩膀,感受到他的骨头有点硌人。 “写完了?”南有岁有些懵地抬头,额前的碎发都乱了。 “嗯,不写了。” 南有岁伸了个懒腰,恹恹的,刚巧看见黑夜上方出现的闪电,他扑向床,抱上自己的枕头,四肢张开横占着床的位置,很快地就收敛了自己的动作,他躲进被窝里,碎发挡住了他漂亮的眼睛。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和对话,江应浔留了一盏夜灯之后坐在另一边,他伸出手臂想将夜灯也关闭掉。 南有岁拦住了他的动作,整个人隐匿在昏暗之中,声音轻到出现气音,尾音都快要听不清, “先别关,我现在睡不着。” “又睡不着了?”江应浔问道。 “不想睡,”南有岁点了下头,又觉得室内实在太过于安静,补充了一句, “要不看电影好了。” “想看什么。”江应浔打开投影仪,屏幕上出现一列列电影,他按动遥控器的按键,滑动得很慢,静静等着南有岁挑选。 “随便挑一部吧。”南有岁盯着室内仅有的光源投影屏,眼珠里映射出不断播放的画面。 “点点羊羊。”南有岁闭上眼睛又说: “第三排第二个。” “点点羊羊是你这样点的吗。”江应浔偏过头看他,南有岁还没有睁开眼睛,睫毛不经意地扑闪着。 “和你学的。”南有岁睁开眼睛说道。 “我什么时候这样过。” “就是有。” 江应浔没和他争辩,也没有回想。 从电影的名字就能看出来是部文艺片,还获得过提名,小火了一把。 “盲选的能力不错,适合睡觉。”江应浔说道。 电影前奏很迷幻,画面很晃,在以主角的视角进行,各个场景切换没有任何逻辑,看起来很无厘头,配上没有任何调调的方言旁白。 “真的很适合入睡,我现在都有点晕了。”南有岁说道。 堪比催眠药的电影下一刻却出现了令人猝不及防的画面,暗红灯光的房间内,镜头从顶灯下放到接近床的位置,不可描述的声音幽幽响起,随后越来越大,电影里出现了尺度内容,香肩汗水,粗喘闷哼。 南有岁一下子怔住了,他从江应浔的手中把遥控器抢了过来,动作太仓促,遥控器差点飞出去,一顿手忙脚乱,他把电影退出了。 “这一定是虚假的电影。”南有岁强装镇定说道,耳尖却悄悄地红了。 江应浔挑了下眉,南有岁之前的过度反应在他的脑内又重新回放一遍,他把孤零零躺在被上的遥控器拿了过来,问道: “还要看吗。” “不看不看。”南有岁连忙摆手。 “我是说看别的电影。” 有种惊魂未定的感觉,南有岁现在算是缓过来了,他说道: “那哥哥你随便选一部吧,我不知道看什么。” 江应浔认真地翻动了几页,最后选择了一部纪录片,画面开头就是虚拟的浩瀚宇宙和辽阔的沙漠。 看起来安全无比。 英文旁白发音字正腔圆,动不动就冒出一两句专业知识,像是在听网课。 南有岁费力地听着,瞳眸不停地闪现星团和星系。存在感极强的雨声当着背景音,黑暗的屋内投影仪不知疲惫地运转,盯着盯着就好像自己真的置身宇宙了一样。露出来的手臂微凉,南有岁又往被子里缩了一些,只露出一颗脑袋。 看久了眼睛变得不舒服,他眯了些眼睛,也没有别的什么动作。结束了第一段讲解之后,江应浔发觉南有岁似乎好久都没说话了,他转头想确认是不是睡了。 “我没睡着。”南有岁说道。 江应浔看了一眼腕表,淡淡地说道: “十一点二十分,该睡了。” 尾音隐匿在如鞭炮炸裂的雷声中,今年的雷格外多,声音也格外大。 南有岁只好闭上眼睛,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像准备睡觉的放松模样,甚至还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看着面前的投影,像是在确认什么。 “我不关,等你睡着之后再关上。”江应浔说道: “怕的话,可以带耳塞。” “不想带。”隔绝了所有声音之后才会让南有岁觉得无措。他躺平了身体,背对着江应浔,调整着睡姿,五分钟没有再动弹,传来微弱的呼吸声。 江应浔半坐在床上,他瞟了一眼就看见南有岁的头在枕头上来回蹭了几下,台词间隙,只有安静的雨声,他似乎听见南有岁小声地吸了下鼻子。 放心不下,他轻轻地拍了南有岁的肩膀,想让他转过来,但南有岁像是被吓了一跳,身体小幅度地抖一下了,怎么也不愿意转过来。 “别装睡。”江应浔说道。 南有岁缓慢侧过身,他平躺着瞥了一眼江应浔,又想遮住自己的眼睛。 此地无银三百两。 “哭什么?”江应浔看见他微红的眼眶,以及他可怜巴巴的眼神,心跳停止了一瞬。 南有岁没说话,他再次转过了身,衣物窸窣声响起又消失,声音闷闷的,毫无理由地说道: “哥哥你对我太好了。” 江应浔没懂。 “这样我会舍不得你的。”南有岁继续说道。 江应浔手臂环过他的后背,伸手凭感觉捂着他的眼睛,手心都是湿润,他感觉到南有岁的眼球转动了几下,随后收回了手。 “为什么这样说。”江应浔问他。 南有岁闭眼的时候想到地铁上的那对情侣,实话说他当时在脑内想象了一番假如那个男生是江应浔,身边牵着其他人时候的场景。 但他不能这样自私,江应浔不是他一个人的,他终会有属于自己的亲情友情爱情。 而自己和江应浔之间的关系是哪种呢,好像哪种都称不上。不是亲情,比友情奇怪,第三种他没考虑过。 矛盾地想着,南有岁就情绪失控,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就哭了出来。 “以后你和别人在一起,就不会有人安慰我了。” 潜移默化地,南有岁都没有想到他对江应浔竟然如此眷恋,或许是一起长大的记忆太过于深刻,差点到了依赖成瘾的地步。 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江应浔将他拉起来,说道: “躺着哭不难受吗,先坐起来。” 南有岁起身,看见投影屏上一颗爆发的超新星,如烈火般冲散着。 “这个好漂亮。”南有岁擦掉挡住自己视线的眼泪,吸了下鼻子。 “还有心思看这个,刚刚不是在哭吗。”江应浔觉得好笑。 “我不敢想象没有遇到哥哥你的生活会是什么样,想不想也没区别,大概就是自己一个人吧。”南有岁盯着投影说道。 “想这么多,怪不得睡不着,”江应浔递给他纸巾, “你现在才十几岁,还处在雨季,未来那么长,现在想这些太早,以后你会遇见很多的人,况且陪伴是一件具有不确定风险的事情。” 南有岁不满意他的答案,纸巾的角被他撕掉一点,意识到之后他才松手, “所以你的意思是终有一天我们还是会分开,你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吗?” 江应浔怔住了,这么一想,他刚才说的那些话确实太过于残忍,经验运用于现实总是会给人致命一击。 他摸了下南有岁的头发,说道: “不是,之前的话我先收回。” 他思考着措辞,到底怎么才能把自己的想法准确无误地表达出来,沉默了很久,他将被子上的碎纸屑捡在手里,由于有些狭长平日里会显得冷淡的眼睛在此刻添了很多柔和,他看着南有岁给出了很主观的一句话, “乖,不哭了,不会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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