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于是在当天晚上,他借口出门买可乐,到公用电话亭里打了一个电话。 “我需要那个东西。”他说,解释了他要的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在古巴可没法儿用,这里的温度太高。” “那就降温!”伊森说:“无论如何,我要最先进的!” 那边传来沉默,良久从听筒里渗出一抹叹息。 “这会让你开心吗?” 伊森愣住,意识到自己的心思又没能做到掩藏,对方总是那样一眼就看透自己。他再次让他伤心了,可对方却什么都不说,只在意他会不会开心。这让伊森心疼愧疚却无可奈何。 “你总是这样。”伊森难过地说,“你让我愧疚不已。” “这并非我本意。”对方轻柔地呼吸着,仿佛微风掠过耳畔,“因为在这世界上我最爱你,而你心里很清楚。可你又做不到像我那样爱你一样爱我,所以你用愧疚来填补情意。” “我是爱你的。”伊森说。 “我明白,但那并不是我要的爱,你离开我太久了,亲爱的。但我相信你并没有忘记承诺,是吗?” “没有。”伊森落下眼泪,“我不会忘。” “那么,你又何必愧疚呢?去爱,去做你想做的,只要你还会回来,而我一直都在。” 伊森挂完电话后,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他怏怏不乐地走出电话亭,思绪七零八落,纷繁不堪。可他不信事情没有转机,这其中不过就是感情的选择而已。他相信将来的自己可以做到,而现在,他必须得让安德烈好起来。 他一定得好起来,伊森由衷希望他能够活得久一些,很久很久,久到可以再次见到故乡的雪。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伊森都在为他的“大工程”进行安排,在电话那边的帮助下,甚至还动用了联合果品的关系,在十二月末的一个气温稍低,风平浪静的夜晚,他叫来了安东尼奥。 “我想你应该知道了我和教授之间的关系。”伊森说,“这段时间你看我的眼神不对劲,亲爱的,你实在学不会伪装。” 安东尼奥惊慌地躲开,好似是他的秘密被拆穿而感到羞愧不安,他脸颊烧红一片,说:“你又何必说明白......我......我没告诉别人,这事只有艾利希奥和我知道。” 果然,伊森的猜想得到了确定,艾利希奥也知道了,这秘密不是从自己这里透露出去的,那么便是从教授那里。 “不重要,我也根本不在乎,我想说的是,是我缠着他的,你们不能因为我和他的关系改变对他的尊敬,要知道他为你们付出了很多。” “我知道!”安东尼奥铁铮铮地反驳道:“我们从来没有改变过对他的一丝看法,他仍旧是我们最敬爱的兰兹教授。” “那就好,帮我办件事,你知道他近来被心病缠住,我有个办法让他好起来。” 安东尼奥狐疑地看他,满脸的不相信,伊森不耐烦地搭上了他的肩,在他耳边轻声说:“总之,明天晚上十二点,把他带到莫罗城堡的灯塔下来。” “你怎么不自己带他?” 伊森骄傲地扬起下巴,“因为我要给他的是个惊喜!” 安东尼奥将信将疑,只好晚上来到教授那里时,蕾梅黛丝说什么也要跟上他。他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这位心思细腻、脾气火爆的女同学,叫苦不迭,只希望今晚伊森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安德烈被诧异地被安东尼奥带到车上,他问安东尼奥要做什么,蕾梅黛丝也傻乎乎地跟着问,安东尼奥只好硬着头皮沉默,在心里恨骂伊森,然后迎接蕾梅黛丝的经典招数。 砰,一本书从后打在安东尼奥的头上,“肯定要玩什么鬼把戏!还好我跟来了,教授,放心,到时候我保护你!” 安东尼奥握方向盘的手都在抖,身穿衬衫和线衫的安德烈则静默地注视夜色下的墨西哥湾,感受在热带冬日里变得稍许冰凉的海风。 深沉的海,隐秘的浪,如满溢之杯,如整片大地。他的目光顺墨西哥湾的洋流而上,掠过美利坚广阔的腹地,来到严寒的白令海峡,从那里登上洁白苍茫的冻土冰原。安德烈让思绪随意地漂荡,直到夜色下的白色灯塔出现在面前。 “您过去吧。” 安东尼奥转头,如炬的目光在告诉安德烈那是他一定要去的地方,于是教授下车,拢了拢身上单薄的线织开衫,朝莫罗城堡的灯塔走去。 仿佛每走一步,体温便下降一度。他原以为是自己身体虚弱的缘故,直到风里明显带有寒意。他既疑惑,又在这夜半时分沉静瑰丽的海边生出梦的幻想。或许这里就是这么冷的,毕竟是海边。他索性敞开了衣襟,让风从他衬衫的缝隙钻进去,抚摸他承受病痛的苍白皮肤。 他顺着礁石登高,走过长而洁白的过道,灯塔犹如巨人般等待他,注视他。他些微气喘,空气愈发冰冷起来,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温度了?他想,有时候他打开冰箱门时,会生出孩子般顽劣的念头。 钻进冰箱里吧,置身于寒冷,回到心之所在。 可现在,这世界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冰箱,让他感受到寒冷,是令人惬意而舒爽的冰凉,前方,灯塔下月亮游荡在某种光滑之上发出磷光,顺着银色而蜿蜒的水迹朝他脚下淌来,他向灯塔走去,再一次陷入了梦境的幻想。这大概是眩晕之中生出来的旖念,他在心中嘲笑自己。 他走近了那些正在夜色下消融的冰块,他从未见过这样多的冰块,堆成透明的小山,犹如城墙般簇拥在灯塔的周围,散发阵阵寒意。他伸手抚摸冰块滑而湿润的表面,心里涌上爱怜。因为他知道这些冰块在这里呆不久的,古巴十二月的冬天,难以留住它们。 可它们却在这里,闪耀如巨大的钻石,他在其中凝视到了自己。 他沉默地注视冰块,回忆在湖泊里下沉,日子相互追逐纠缠,几十年的岁月之线凝结成微不足道的点。指尖传来冻伤的疼痛,却让他心中感到幸福,是少时在雪地里抚摸铁栏杆时的疼痛。他闭上眼睛微笑,修长的手指游移在冰块上,让孤独的灵魂浸湿。 突然,他的脸上传来冰凉。他惊讶地睁开眼睛,与此同时传来剧烈的风响,好似西伯利亚松林里的呼啸,冷杉摇晃,一片,两片......有什么东西从天上飘落,他怔怔地伸出手,白色落于手心的刹那融化成一团温润的水珠。 这定是梦了,今夜的古巴,居然下起了雪。 雪!越来越多的雪!他抬起头,大片的雪花冲入他的眼帘,叫他甚至难以拥有清晰的视野。翩飞的蝴蝶,像鹅毛。浓郁的夜色下,白色的精灵们将他环绕,他在难以自持的喜悦中彻底坠入梦境,伸开了双手,就像迎接天国的感召! 他拥抱这些雪!拥抱这属于他一个人的雪! 他哽咽了,也流泪了。巨大的幸福裹挟了他,击碎了他。他在被泪水模糊的视野里,看到年少的自己,看到那在战争中到满怀希望的自己,爱在雪里奔跑,跑向心心念念的故乡、跑向挚爱之人的自己。 湿润的眼睫难以承受雪花的重量,他眨了眼,再次睁开时,雪中有人影向自己走来,如自己一般,他也在流泪。 他凝视自己,忧伤而幸福,是独属于他,只会在他面前露出的神情。他爱这神情,于是他朝他张开双手。 “拥抱我吧。”他用眼神告诉男孩儿。 伊森冲了上去,带着爱与生命的力量,将他心爱的男人拥在怀里。他紧紧抱着安德烈,不,是他的伊利亚,在这热带的雪中,他亲吻他湿润的泪眼,他冰冷苍白的面庞,他柔软馥郁的唇。 他吻他,他也吻他。再没有过多的言语,再没有过多的动作,他们在这场雪里,用亲吻倾诉爱意,用心照不宣的沉默来铭记。 这从灯塔上的制雪机里飘落的雪,是古巴迄今为止唯一的一场雪,它独属于一位苏联间谍,是他心爱的美国间谍为他下的。这是一场荒诞而矛盾,却充满爱与真诚的雪。它存在于今晚见证这场雪的四人的记忆里,直到生命消亡的时刻,他们没也未曾忘记过热带的古巴,曾经下过这样一场雪。 蕾梅黛丝在城堡外的礁石上仰头沉浸于这绝美而浪漫一幕,怔怔地流下了眼泪。与她如出一辙的当然还有安东尼奥,他注视在雪中拥吻的两人,由衷地为他们感到幸福。可忧伤并不放过他,他并非一个聪明之人,但他很清楚横亘在教授与伊森之间的是不可逾越的天堑。 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呢?他们可以战胜吗? 这场雪,还能再下一次吗? ---- PS:梦幻联动了,你们爱的萨沙会在这本书里面有一点点小内容。然后,有一点我要指明一下,制雪机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在零度以上的气温下是造不出来雪的,当时的技术没有那么先进,尽管在周围堆满了冰块,但实际上很难成功。但......就允许它成功一次吧!
第39章 Chapter 38 === 当那带着金属扣的皮带打到背上时,尖锐的疼痛让马克的眼泪瞬间飙了出来,但他并不如老赫尔曼所预想的哭泣求饶,而是跪在地上汗如雨下,浑身发抖,但紧咬牙关,不发出任何声音。 老赫尔曼再次举起皮带时,故意让皮带的柔软末端蹭在马克战战兢兢的后颈处,预告下一鞭的来临。他以为如此便会让他这个向来娇生惯养、软弱胆小的儿子服软,可当第二鞭再次落下时,马克整个人朝前栽去,趴在地上痉挛片时,竟又跪了起来。 老赫尔曼从鼻腔内发出沉闷而轻蔑十足的哼哧声,马克抓住这空档,转身冲他的老爹喊道:“他们都是可怜人!我们不该这么对待他们!那本来就是他们的土地!” 他近乎于天真的善良把老赫尔曼给气笑了,嘴角抽搐连带胡子都开始颤动,马克很疑惑自己到了他这个年纪是否也会像是这样酗酒过度的纵欲模样,但很快,他那红脸的老爹又高高举起了皮带。 马克强压惊惧闭上了眼睛,可却没迎来预料之中的一鞭。他瑟缩地睁开一只眼,狭窄朦胧的视野里看到一只强有力的手握住了老赫尔曼的手臂。是史密斯先生!马克仿佛看到了救星,泪眼瞬间就有了光彩。 “赫尔曼先生,我想您的血压可不允许这样的动怒。”谢苗微笑说,“而我们的小赫尔曼经理,也吃够苦头了。” “你是谁?”老赫尔曼胡子快扬到天上去,哪里又来了个没眼力见的?他忿忿甩脱谢苗的手,正预备再打上一鞭时,军人出身的谢苗牢牢钳住他的胳膊,竟叫他一时动弹不得。 “我看你是不想在这儿干了!”老赫尔曼眼里露出森寒的光,因为愤怒五官都拧结在一起,而谢苗却依旧保持彬彬有礼的态度,颔首说:“您总得听听赫尔曼经理的想法,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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