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妈嫌短租太麻烦,都是一年打底。”祁硕远远的指着楼说,“这房子没你住的那个好,面积差不多大,公摊面积多。并且租好几年了,年年换人挺不干净的,暖气什么的也都不怎么地。” “那还有人租?” 祁硕侧过身指着另一个方向说:“这后面旁边一共有两个高中一个小学,地段好算学区房,不愁租不出去。暖气这东西,也没办法整改,一栋楼都那样。” 林琛走到祁硕正对面,身后是湛蓝的天空和灰黄色山,他笑着对上祁硕的视线,“感谢大款给我一个好房。” 入目还是熟悉的天,熟悉的山,电线杆上的线缠绕成乱糟糟的一团,可林琛站在眼前,正午的阳光照在他柔软的发丝上,天空跟随光线折射进那琉璃一样干净的眼睛,身后的荒野都莫名好看了几分。 画面交叠在一起,祁硕目光有些空地望着前方,自言自语道:“真好看。” “什么好看?” “夸你呢,你好看。站着,给你拍张照片。”祁硕取出兜里的手机,镜头对着林琛咔咔按下快门。 “好。”林琛稍微离远几步,双手揣兜,平视镜头。 祁硕平时不喜欢自拍,相册里除了林琛的照片就是一些风景照,自己的照片寥寥无几。 林琛拿着祁硕手机翻看着,“你偷拍我这么多了。” 祁硕的手揽着林琛的肩拍了拍,“怎么说话,都是光明正大拍的。我多正经一人,怎么会偷拍?这些多好看。” “偷拍也没事,横竖我好看。” “嗯呐,你最好看,第一好看。”祁硕牵起林琛的手收回手机,“对了,待会我去趟我妈那边。” 林琛下巴挨着毛绒绒的脑袋点头应了一声,“你忙你的,我自己回家做点吃就行。” “不做也行,挺一挺晚上我带你吃串去,羊肉串的那种。” “那我不做了,冰箱还剩一个炸饼我热一热,别的等你回来再说。” “好。” 两人在天桥分开后祁硕坐公交回了家,家里梁春华和祁闻都不在。 厨房水槽里还剩着梁春华午饭的碗,地板也被祁闻折腾的一团糟。 祁硕顺道洗了碗收拾了屋子,刚拖的地还半干时梁春华开门到了家,她进屋踩了一地泥水,眼神大概扫视了一圈地说:“今天还知道拖地打扫房间了。” “你干嘛去了?”祁硕再次拿出拖把拖完泥水问。 “我去金店里了。”梁春华说话时眼角的皱纹里都带着喜色。 祁硕又问:“去那干嘛?” 梁春华在一个毛线勾的手提包里取出林琛之前送她的绒布盒子,“我去鉴定了一下。你这朋友挺有钱啊,那店里鉴定过了,都是真的。” “啊?”祁硕愣了愣。 梁春华眉飞色舞地说:“谁没事那么好心送你俩银镯子,我以为他用假的糊弄人呢,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祁硕脸上挤一个苦笑都费劲,他有些木讷地点头,“嗷,嗷。挺好。”而后转头拿着拖把去卫生间甩干。 他面无表情地按压着拖把,灰色的拖布顺着桶里的旋转轴来回转圈,泥水一点点从脱水篮中甩出,水桶里清澈的水瞬间变得污浊。 谁都不会相信,谁也无力反驳。 祁硕从卫生间出来沉默着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看着票,半天低声开口:“过两天带你去市里查查吧,之前不说头疼吗?” 梁春华削着手里的烂苹果的伤口,“查啥啊?我命贱没那么金贵,有那钱往医院花,自己留着不好吗?你这人就是和你爸一样花钱大手大脚,要不是我会攒钱,你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吗?” 祁硕咬了咬后槽牙,努力把话题往正道上带,“你不是头疼的厉害吗?” “吃两片迪根没事,省一省,快过年了。” “我是觉得年前了,去看看好好过年。我陪你一块去,你这老耽搁着也不是办法。头疼病好几年了,之前就说我考上大学去看,寒假不刚刚有时间吗?去看看吧。房租我今天收来了,钱都准保够。” 提起钱梁春华放下手里的苹果,眼中有了光,“钱收来了?是一万吗?” 祁硕点头,“是。” “你拿过来我看看,不然我不信你。之前偷我的五百都还没找到。”下午的阳光照的房间很亮堂,她嚼着苹果说话时的唾沫星子清晰可见。 祁硕无奈悄声地叹了口气,将手机收款页面递给梁春华。 梁春华眼睛有些老花看着上的小字好一阵子,才说:“转我卡里。” “嗯。” “人常说贱人有贱命,我这缺钱的时候老天爷还是照顾我的。既然这样,我就去看看。”直到梁春华看着手机到账一万,她的脸上重新充满笑容,“对了,你那学费……” “八月份交过了,一年交一次,年后不用管。”祁硕说。 “那就行。”梁春华接着拿起苹果,“之前就说让你用助学贷款了,你偏不,上那破学一年都得五千多。还记得你大姨那会读大学,天天吃炒面,白面活水一吃就是一个月,生活费十几块钱,你这种日子你还不知足。人还天天点蜡烛学习,你呢?” 祁硕低着头坐在沙发上,十指交叉抵在额头,“这我自己努力赚,不用你管。” “你赚什么?你懂什么?我不得攒钱给你和石头结婚买房啊!” 祁硕懒得争辩,他有些疲惫地抬起眼皮,“现在三套房子也得个二百多万吧。我名下的公寓就当我爷买给我的婚房,还买?你住几个啊。” “你懂个屁,你舅舅家都买六个了,房子保值。上面那块地现在在开发,高层,可亮可大可好了。再说了,我还不是为了你!我以后一死,哪个不是你的!”梁春华的唾沫星子再次满屋飞了起来。 祁硕说:“你攒钱干嘛!现在这个年纪多享受享受不行吗?你的退休金和养老金合起来一个月四千,我一毛钱都没要你的,现在还有房租收着,你怎么着也够花,还买什么房子?给祁闻他也绰绰有余。” 梁春华狠狠地剜了一眼祁硕,指着骂道:“你跟你爸真的就一个种。就知道自己享乐!吃了今天没明天的!钱都是攒出来的!我要是不攒钱,你还在那老破小住着呢!” 祁硕无力争辩,“随便你吧。” 梁春华急了眼,“什么就叫随便我!我辛辛苦苦给你攒钱,你就这态度!这么大人你能不能懂点事!你非得这么气我吗!你真要是这态度,我的遗产跟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我全给石头留着!” “我怎么气你了?现在就你钱多了。”祁硕反问了声。 梁春华站起身指着祁硕声嘶力竭地吼着:“什么叫我钱多!我的钱真的多,我还过这苦日子干嘛!六百块一个月的低保你又不是没见过!你要是真看不惯我,我现在就去死!我去跳楼行了吧!我死了那些家产都是你的,你这个败家子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我没有,我不是那意思。”祁硕起身走到她旁边按下她,“咱好好活着,别动不动死去活来的行吗?” 梁春华坐回沙发声泪俱下,“活着!你让我怎么活!我生了两个儿子差点死了两次,到现在你跟个白眼狼一样要逼死我!你都不如你那弟弟懂事!你这一家子为了钱歹毒心肠,迟早有一天我去跳楼,我上吊!你就心甘了!” 简简单单几句指责让祁硕胸口像糊了一层淤泥,他喉结费劲地滚了滚,手轻放在梁春华后背上安抚着,道歉说:“我没有。对不起,是我的态度有问题,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声音很低,语气连贯却毫无感情,这是他最熟悉的唱词。 家里的财产问题是永远说不清楚的话题。 梁春华和他名下一共三套房子,她还有一些不被人知的存款,就祁硕已知的最少二十万,更不用再提她身上一堆的养老保险。 房子越住越大,日子越过越穷。 穷到没钱看病,没钱上学,没钱吃一颗新鲜的苹果。 “真看不惯我直说!谁爱活着啊!我一死了之遂了你的愿!” 祁硕动作僵硬地拍着梁春华的背,听着梁春华骂道骨子里的指责一味地道歉着:“不是那意思,我就是想带你去医院看看,以前的事不说了。对不起。” 梁春华哭得很痛心,过了好半天,她才消气慢慢缓了过来。 祁硕一声不吭坐在她旁边,不停抠着手指上的倒刺,直到全部破皮出血。 这场以他有错在先的争吵才算圆满结束。 晚饭梁春华吃着中午剩的土豆丝,她边嚼边瞪一眼祁硕,“石头中午在我这里吃剩的,我以为你不吃,没给你做。” 祁硕说:“我不饿,不吃了。” “不吃就走。”梁春华说。 “那我先去公寓那边了。”祁硕站在门口换鞋穿衣服,临走时顺便说,“去市里的时候,林琛也一块去。” 梁春华立马回过头看着他问:“那他的车费住宿费,谁掏钱啊?” “这你不用管,他有,自己会掏的。” “那就行。你没事也多陪陪他,带他多转转。人这大老远来,你也尽一尽主人的礼仪。” “知道。”祁硕按下门把手关上门,楼道里吹上来一股带着灰的冷风,他才缓过一口气。 出了小区他回头望了几眼这实在不太熟悉的楼层,眼里有些晦暗难明。 祁硕百无聊赖地在街头走着,最后停在了护城河的路边,他点了根烟,蹲在了路边的石阶上。 暖黄色的天际透着粉,余晖布满半边天,河里一人高的野草在风中摇晃。 祁硕稍微挪动了一下侧腰,在裤兜里取出手机看了眼卡里的余额。上回万梓旭做图还剩一千多,这些钱没给林琛攒着,差不多够林琛去市里的花销了。 他打开订票软件,买了三张票,又在医院附近订了两间房,也就住两晚上。 他一个人落寞地蹲在路边,静静看着天际的余晖彻底被墨色遮盖住,夜幕降临,寒意渐浓。 祁硕接连抽完了半盒蘭州,这烟烧得快,他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向公寓走去。 进屋一股热气伴着柠檬精油的清爽干净扑面而来,林琛专门买的柠檬香薰放在玄关处。 比起那个不熟悉的新房子,这个小公寓更让他有种到家的归属感。 他将路边买的一些橘子放在桌子上,林琛刚从微波炉里取出烤饼,到客厅问他:“吃了吗?没吃的话给你切一半。” 祁硕走上前摸了摸林琛温热的脸,“吃过了。困了,来这睡会。” 林琛蹭了蹭祁硕冰凉的掌心,“好,去吧。” 祁硕有些疲惫地进屋,被窝还热着,带着他最熟悉的气息。 本来也不是困,就是累了想躺着,他将被子蒙头上躺下。 林琛吃完饼玩了两把游戏上床坐在一边,一点动静祁硕很快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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