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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完整的镜子，照映出的破碎的自己，一下子就笑了，眼泪从泪腺里不停地涌了出来。他拿起花洒对着眼睛不停地冲洗，这是肮脏的眼泪，要洗干净。 第二天辜苏没有起得来床，可能是淋了雨，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他发起了高烧，好不容易高烧降了下来，又持续地低烧。 辜敏怕把他烧坏了，一直围着他照顾。但她自己也是个病人，辜苏不敢让她太靠近，一场小感冒可能都会要了她的命。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辜苏病了半个多月才算好全。公司似乎是想把他冷到合约到期，再没给他安排新的工作，他反而有了时间好好养病。 清明的时候，辜苏跟辜敏一起去陵园看了辜二叔。辜敏给辜二叔的墓碑擦了擦浮灰，笑着说起辜苏的近况，语气还有点骄傲地说辜苏一直让人省心，什么事都能做得很好。她说起辜苏演的电视剧，又聊到自己的病，对着辜二叔冰冷的碑说要在天上好好保佑他们，一切都要好起来了。 可这个愿望终于在一个晴天变得岌岌可危。那天辜敏忽然昏倒在客厅里，辜苏把她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她可能出现了排异反应，情况很严重。 辜苏不知道原本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就病倒了。他坐在病床旁边看着辜敏苍白的脸，祈求着她能快点好起来，要是以后都没有人和他说话了，他得多孤单啊。 辜敏清醒的时间一天比一天短，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在昏睡。医生说这得靠她自己熬，辜苏就坐在她身边陪着她一起熬，一坐就是一天，不吃也不喝。 查房的护士见了都劝他照顾好自己，不然病人谁来照顾。辜苏听着这话好像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得先活着。他就去楼下给自己点了碗面，面还没吃进嘴里，电话就先一步打了进来。 “辜苏，你在哪里？”周沁柔久违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 “在医院，照顾我姐姐。” “……唉，你看一下我给你发的东西吧。”似乎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周沁柔的声音有点沉重。“不知道是谁发的帖子，爆料了你被包养的事，半真半假抖了一堆。你毕竟是公司的艺人，公司这边正在跟发帖人交涉，那边好像油盐不进，上头的意思也没有要给你花钱买料的打算，如果你不能自己出钱摆平，最坏的结果……可能是你得退圈。” 辜苏面无表情地听着周沁柔的话，像是在听别人的事，他垂下眼睫，冷淡地回道。“那就退圈吧。” 他以为这件事情就以他退圈为结局，只是他错估了事情发展的劣性。他开始被来往认出的人指指点点，原本他并不在意这些，但是辜敏在乎，她在为数不多清醒的时间里拖着病躯和隔壁床的人吵架，辜苏几乎要被那些尖锐的声音割裂。 “要不要脸啊？还看病呢，治了也没用。” “你倒是问问你弟弟，我们说的对不对啊！当男婊子还不让人说？” “真可怜，你这看病的钱说不定都是陪睡挣的！” “你们医院得给我们换床位，说不定他身上都携带艾滋病毒！我们孩子本来就是免疫病！” …… 护士为难地看着他们。 辜敏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那些人，但是她没有问辜苏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她只是沉默，也许她也怕得到肯定的答案。 辜苏不敢向她解释，他想也许自己可以骗一骗辜敏，她总会相信的，但是他甚至连去欺骗都开始胆怯了。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辜敏忽然说想吃牛轧糖，她让辜苏去超市买点回来。她这么些天第一次主动要吃点什么，辜苏高兴极了，去超市称了一大包回来。 辜敏把那包糖放在腿上，挑了一颗递给辜苏，又给自己剥了一颗。 “我记得小时候你特别爱吃牛轧糖，我其实不怎么喜欢吃糖的，但是那时候年纪小，我气你分走的爸爸妈妈的爱，总欺负你。你又爱哭，一边哭还要一边追着跟我一块玩。”辜敏看着被子上闪耀着的阳光，伸出手摸了摸，又笑着说。“其实长大了我还挺后悔的……” 辜敏看着辜苏，伸出手抱了抱他。“辜苏你一直是好孩子，我知道。” 辜苏突然就受不了了，他推开辜敏，第一次用一种恶狠狠的语气和她说话。“你在说什么？我救你根本不是因为爱你，你搞清楚。我特别自私，我就是为了自己不那么孤单才给你治病的。” 他们噙着眼泪对望着，辜苏先败下阵来，借着该喊护士量体温的由头躲出了病房。靠在病房门外的墙上，忍着哭声流下了眼泪。 辜敏临走的时候，握着辜苏的手，想把他的手包裹在手心里。可她的手很小，所以很努力地做着这个动作。 “我一直想在春天的时候去海边看一次日出，可惜一直没来得及看。既然你也说自己太自私，那就罚你在立春那天替我看十次日出吧，可别偷懒，我会监督你的。” 辜苏想，辜敏应该是很爱春天的的，所以她把自己永远的留在了春天。
第43章 你能吗 ======= 辜苏把辜敏安葬在了爸妈身边，和辜二叔的碑隔了半个陵园，不知道对他们来说会不会很远。辜苏在辜敏的墓前放了束白色的小雏菊，这种可爱的花儿美丽又清新，很衬她。 他按照风俗规矩给辜敏收拾了她平时爱穿的衣物，要送去火葬场一并焚烧。 因为生活的拮据，辜敏其实也没几件衣服，每季衣服在衣柜里连衣架带衣服一共也就薄薄的挂了一掌厚。他收拾衣服的时候看见了衣柜角落里他给辜敏买的新衣服，那条裙子辜敏一次也没来得及穿，现在被孤零零地挂在角落。 辜苏把裙子取了下来，一手提着衣架一手揽着裙子的腰，把那条裙子抱在了怀里。只是可惜裙子里空荡荡的，辜苏都有点抱不住了。这一刻他突然对辜敏的离开有了实感，怀里的这条裙子大概再也不会有人穿了。 他像个行尸走肉一样，给辜敏办完了丧礼，他看着爸妈和辜敏的碑，莫名有了一种安慰，甚至在心里想，以后我就埋在敏敏的身边，这样敏敏和我都不孤单了。但他转念又一想，他还没替辜敏看过那十次日出，如果自己食言，辜敏再见到他肯定是要生气的。 辜敏走了以后，辜苏越来越受不了安静，他在家里呆了三天，一切安静得像整个世界都没有活物一般。他受不了这样，这种寂静的折磨让他每夜都睡不着觉，他几乎是每晚都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窗外，直到天空从黑变灰。 然后他会收拾好自己，去城市最繁华的地段，戴好口罩坐在路口的长椅上，把自己丢进喧嚣里。 可能是他的气质太特别，他往那一坐，人来人往，几乎每天都有几个人来跟他搭讪，其中有男有女，但辜苏从来不理。遇到难缠的人，可能他还要听几句难听的话。也有人问他是不是艺术学院的学生在搞行为艺术，他也不答话。 又过了几天辜苏仍旧那样，他们就以为辜苏是个精神不正常的哑巴。不知是羞辱还是玩笑，有一两个搭讪失败的人还会往他脚边丢硬币。 直到有天周沁柔的电话打破了辜苏的平静，她说有些离职手续需要辜苏本人过去办理一下。 辜苏到的时候周沁柔正要去开个例会，她让辜苏等她二十分钟，她开完会就回来。辜苏就继续坐在候客厅的椅子上等。 “呦，这不是辜苏吗？” 辜苏转过头看见了一个笑得不怀好意的脸，他认了好一会才从记忆深处翻出来这人的名字，是卢琛。他顿了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向来人问了声好。 卢琛大约是看了四下无人，也没什么好装的，就恣无忌惮地露出了一副险恶嘴脸。“你脸色看起来好差啊，被金主甩了下场这么惨吗？我早跟你说过，小红靠捧大红靠命，年轻人就是爱吃浮食。” 辜苏听着他的嘲讽并没有生气，只看了他一眼就继续坐在椅子上等周沁柔。卢琛却以为他是看不起自己，一时怒火中烧，说话也越发尖酸刻薄起来。“你还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呢？没有薛总你就是个垃圾，被全网黑的感觉怎么样？” “你也别在这假清高跟家里死了人似的，哦，我忘了，你家里确实死人了，别是你当鸭子被发现了，被你给气死的吧？” “不过我就是气你之前抢了我角色而已，也没想到沄姐下手这么狠，直接给你连饭碗子都给掀了。” 辜苏像个僵硬的木偶，转过脑袋看着面前的男人。“那个帖子是你们爆的？” 卢琛看着辜苏黑漆漆的眼睛心里有点发怵，但转念一想辜苏不过就是个过街老鼠，没了金主做靠山，他能有什么可怕的？“哼，是啊，帮你那些粉丝认清事实而已，谁能想到你姐姐这么不禁气，直接给气死了。”说着又紧跟着嘟囔了一句。“也不能说是气死的吧，自己短命还能怪得着别人？” 砰—— 辜苏一拳砸在了卢琛的脸上，愤怒让他下了死手挥出这一拳。卢琛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直接被打懵了。这一拳辜苏用了全力，卢琛登时歪着嘴吐出一口血，血里还混了半颗碎牙。 辜苏像个冷血杀人狂，面无表情地拿起旁边直播用的三脚架，劈头盖脸地砸向卢琛。卢琛没有想到辜苏会直接在公司打人，他被打得半天站不起来，更不用说辜苏压根没有给他站起来的机会。 惨叫声引来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安保赶过来的时候，卢琛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一群人看热闹的时候不知道谁报了警，公司里多半是人走茶凉，没一个人帮辜苏说话的，更别说他把卢琛打成了猪头。人赃并获，派出所的人只能先把他带走。 胡沄盛气凌人地在众人面前叫嚣着，她家艺人可是要靠脸吃饭的，辜苏把人打成这样，要吃牢饭云云。 辜苏坐在看守所的临时拘留处，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放空的状态，他抖着满是血迹的手，拿起旁边桌子上的卫生纸，一根一根地擦干净指甲缝里的血迹。旁边的小警察拿着本子给他做笔录，问他为什么打人，又说可以打电话让他亲人过来交保释金现在就能出去。 辜苏静了半晌，久到小警察快以为辜苏真的精神不正常的时候，他才动了动嘴唇。 “我没有亲人了。” “啊？” “我说，没有活着的亲人可以来保释我了。” 小警察愣住，也没再说什么，呆在原地看了他一会，拿起笔录本起身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拘留室的门突然被打开，冷白色的光射进了这个昏暗的房间。 “辜苏，有人来保释你了，走吧。”小警察身后跟了个人。宁西平双手插袋背着光站在门口，光包裹着他的肩颈，让辜苏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辜苏跟着宁西平走出派出所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走出派出所几米远的时候，宁西平停了下来，转过身静静地望着辜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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