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燕城附近哪里有海吗?”辜苏把下半脸埋进宁西平的肩膀上,声音像骨传递,一路送进了宁西平的心里。 “往东,荣昌那边有海。” “你能带我去吗?我想去看海。” 哪怕这个时候辜苏问他能不能去死,宁西平都不想说不。他开着那辆碎了灯的车,带着辜苏一路往东,去看海。 荣昌说是邻接燕城,但也得三个多小时的车程,一路上辜苏都缩在副驾上只看着窗外,一句话也不说。宁西平有意引着他说几句,他也不理,宁西平以为他嫌吵就不再搭话。 没过一会,辜苏就转过头看着他。“你能跟我说几句话吗?太安静了。” 宁西平就跟他说话,自顾自地打开话题,然后自顾自地往下说。辜苏就坐在他身边,安静地听,把他的话当做背景音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辜苏听着宁西平说话心里想着,几个月前的自己一定想象不到,自己居然会跟这个疯子去看海。真可悲啊,辜苏想,是我抛弃了这个世界吗? 车子开到的时候已经快凌晨四点了,海的另一边像一口深不见底的黑洞,吞掉了半个世界。辜苏一个人走在前面,海风灌进了他的领口,拽着他的衣摆不停摇晃。有一小撮沙子钻进了辜苏的鞋里,他停了下来,看着漆黑的海面。“这里好黑啊,太阳好像永远不会出现一样。” 宁西平静静地望着辜苏没有说话,他害怕他会不小心击碎辜苏伪装平静的外壳。 “你说,你是我的……哥哥是吗?”辜苏笑了一下。“其实我小时候特别希望我能有个哥哥,能带我一块玩。辜敏就喜欢玩过家家,我觉得那个可无聊了,我跟她玩不到一块去。但院里的其他小孩也都不爱跟我一块玩,所以每次辜敏过生日的时候我都会偷偷用她的生日蛋糕许愿可以有一个好朋友。可能不是自己的生日蛋糕,许了愿也不灵,这个愿望就一直没有实现。后来爸爸妈妈不在了,辜敏也不再过生日,我就更没有许愿的机会了。” 宁西平走到他身边站定,辜苏感觉到放肆的海风因为他的靠近小范围的安静了下来。宁西平张开手臂,把他抱进怀里,辜苏感觉到了温暖。 “以后哥哥给你买只属于你的生日蛋糕,你想许什么愿都行。” 辜苏听着宁西平的话笑起来,蛋糕还没买呢,他就变成哥哥了。一个强奸过弟弟的哥哥吗,这感觉也太讽刺了。 海风混着宁西平的声音吹进了辜苏的耳朵里,他问辜苏想不想看看他的亲生父母是什么样子。辜苏顿了好一会,才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宁西平给辜苏看手机里拍下来的老照片,那是宁西平六岁那年,宁盛业借着给他拍生日照的由头,和苏灵仅存的一张合照。 辜苏看着那两张陌生又熟悉的脸,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被无法言说的东西击中了。他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眼泪滑落在了他面无表情的脸庞上。他颤抖着,皱着眉头,张开嘴巴想说点什么,但是情绪突然堵住了嗓子。过了好一会,辜苏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抖着手抓住宁西平的手臂,哽咽着,语无伦次地,甚至是有点歇斯底里地说。 “能不能……有谁能不能来帮帮我。不管是老天爷还是别的什么,能不能不要这样对我啊……我也是有感情的,我怎么会没感觉,我是个人啊,我不是机器,我不是天生就很乖的啊!” 他在原地转着圈,似乎是很想做点什么能让自己好受一点,但是显然他也对自己的崩溃无计可施。 “我其实……我其实一直是一个很穷的人,我有的东西太少了,但是明明都已经那么少了,为什么还要从我这里拿走东西呢?我已经这么乖了,为什么还要过这样的日子?!” “我小学的时候,别的小孩每人都有一个变形金刚模型,全班男生就我没有,我特别想要一个。我问爸爸能不能给我买一个,他说等你下次考第一就给你买,我考了第一,他又说下次。这个世界上永远有数不完的下次,一直到他去世,我都没有等到他给我买的变形金刚。如果不想给我,为什么一开始不说呢?直接说辜苏,你别再做梦了,你不可能得到的。为什么给了我希望,又让我一次次失望。让我活着,又让我体会比死了还难受的感觉,为什么啊?” 辜苏像是控制不了一样,不停地一边问一边流眼泪。天空渐渐变成了灰色,那一点浅浅的灰,让辜苏的眼泪划过的地方变成了一道闪着光的印记。宁西平抬起手给他擦掉泪痕,但是那眼泪像是停不下来,不停地拖出新的痕迹。 “不会再失去了,我会给你一切,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崽崽,我会是你所有没有实现的生日愿望。我是你的变形金刚,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我是你没有得到的一切。我会比所有人都更爱你。” 辜苏隔着眼泪看宁西平重着影的脸,听着他说出的一句句承诺,他想,这会是新的下次吗?他不知道。但是他好像又和从前的每一次一样,除了相信,别无他法。
第47章 交换 ===== 海水洗了一夜,终于将他的杰作托出,刺眼的光球缓缓划出了海面。辜苏肿着一双眼睛注视着那轮太阳,他吹了一夜的海风,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地方是暖的。宁西平在旁边陪着他,但他们除了一开始的交谈以后,辜苏没有再理他。两人看完了一场日出,辜苏起身还没站稳就眼前一黑晕倒在地,宁西平一把接住他。因为持续性的熬夜,加上低血糖,辜苏被送进医院挂上了吊瓶。 宁西平好像打定主意要做二十四孝好哥哥,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辜苏身边。辜苏看着他在病房里办公的样子,总觉得场面很滑稽可笑,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宁西平能伪装到什么地步。他坐起身把宁西平喊到身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宁西平的脸颊。 “哥哥。”辜苏低下头亲了亲宁西平的嘴角。“你真的是我的哥哥吗?” 宁西平蹲下身看着辜苏憔悴的脸,有种心脏骤缩的疼痛感。“当然是,崽崽,我会一直保护你。” 辜苏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当即笑了出来。“有强奸弟弟的哥哥吗?真正的兄弟还会上床?” 宁西平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辜苏,握住他抚在自己脸上的手把他拉进了怀里。“对不起崽崽,我不该强迫你,但我太喜欢你了。我不能忍受你的身边有其他人,你只能是我的。” “你说得对,我没有只把你当作弟弟,我们是比任何关系都要更亲密的人,你是我的,我是你的。永远没有分开,也没有背叛,哪怕有一天我死了,你的身体里还流血跟我一样的血,你会永远记得我。让我来爱你,好不好?” 宁西平说到这里止不住地颤抖,他捧住辜苏的脸,在他的额头印下虔诚一吻,啄吻他的鼻尖,双唇盖在辜苏的唇上来回舔吸。宁西平像一个罪恶的圣教徒,心怀虔诚,却又渴望用欲望玷污他。 “你想做什么我都答应你,爱惜自己好吗?崽崽,你得好好活着。” 辜苏听着宁西平的话,变得出离愤怒,他一把推开了宁西平。 “滚!你给我滚!我怎么没有好好活着,你以为自己很懂吗?你这个垃圾,变态!” 他变得有点神经质,掀开被子走下床,支撑着虚弱的身体想要冲出门外,却被宁西平拦住。宁西平搂着腰把他抱起来。辜苏在他怀里不停挣扎,出于愤怒,他一巴掌甩在了宁西平的脸上。但宁西平还是没有放开辜苏,他太瘦弱了,轻得仿佛只有一把骨头,连扇巴掌的力气都不够。 宁西平将辜苏抵在墙上,把脸埋进辜苏的怀里,他的鼻尖抵着辜苏跳动着的心脏。辜苏被抱离地面,双脚悬空着,用力敲打着宁西平的背。 “辜苏,我不该妄想抓住你,我只求你原谅我。我是你最得力的工具,你最下贱的狗,你可以随意地处置我,我没有任何怨言,求你接受我。” 宁西平的声音闷闷地从辜苏的胸口传出来,他沉重地忏悔,低贱地祈求,用渴望牢牢缚住辜苏。辜苏终于在挣扎中失尽了力气,扶着宁西平的肩膀哭出了声,眼泪掉在了宁西平的脸上,像一滴温暖的雨。 辜苏低着头和宁西平接吻,他迫切地希望有一个人可以温暖自己,不管是谁,用什么方式,只要别把他一个人丢下。 他们在这个洁净的单人病房里,进行着一场荒唐的交换仪式。辜苏散着衣服,仰躺在病床上,这些日子他仿佛要把这辈子的眼泪流干。他抱住在他身上不停留下吻痕的男人,像一个祈祷失败后无计可施的神子,又像一个麻木后甘愿堕落的娼妓。他勾着宁西平的脖颈,被骑得哭喘出声。那张病床因为宁西平激烈的动作发出一阵阵暧昧的声响,在这个见不得光的房间里,辜苏抖着腿根射了出来。 宁西平压在辜苏的身上,细细用手指梳理着他额前的头发,得偿所愿的狂喜和害怕失去的畏惧在他心中交织在一起。他想,我们之间不应该有任何阻碍,我们是最亲密的。如果有人要妨碍我们在一起,我会竭尽全力把他铲平。 宁西平带着辜苏回到了曾经苏灵照顾他时住着的房子,那栋房子从前在宁盛业名下,宁西平被接回老宅后就再也没人住过,后来宁夫人嫌晦气就顺水推舟把房子给了宁西平。房子里的一草一木宁西平都没有让人动,只安排了佣人定期过来打扫。他带辜苏去了苏灵生前的房间,但辜苏看着陌生的一切,只想把自己缩回壳里,过去的一切都让他觉得太痛了。 辜苏像个被遗弃过的小动物,每天把自己缩在角落里,不愿意见人,但又不肯和宁西平离得太远。宁西平带着辜苏搬去了海边的一栋小房子里,每天辜苏要做的就是缩在窗帘下面看海,然后每隔一会就要从窗帘底下钻出来看看宁西平还在不在,然后再继续缩回去发呆。如果宁西平不在,他就会慌里慌张地从房间里跑出来,一个个房间找过去。找到以后也不说话,只把自己埋进宁西平怀里,小小地哭一场,把宁西平胸口的衣服哭湿一小片再出来继续缩回角落里。 这么一两次以后,宁西平就不敢随便出门了,一是他舍不得辜苏伤心又害怕,二是辜苏的精神状况太差了,他几乎每天都在心惊于辜苏是不是还活着。 基本上每隔一周,辜苏都会主动和宁西平做爱,他们在那张床上折腾个两三次以后,宁西平出去做清理,回来的时候,就会看到辜苏披着被子继续缩在窗口的飘窗上。而这时候他就会去把辜苏抱起来,送进浴缸里洗干净,再送回来。 有一天宁西平在做完以后抱着辜苏温存,他亲了亲辜苏的眼睛,带着希冀与爱恋说。“崽崽,我们就这样一辈子不分开好吗?” 辜苏埋在他怀里的脑袋轻轻点了点。 这种回应几乎让宁西平变得飘飘然,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让他后悔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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