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凯文把车停在了路边,此时的马路上前后无车。 路灯在两米之外,车里昏暗,看不到表情,江湛只能看见他突然双臂抱住方向盘把脸埋在了里面。 “你怎么了?” 默了几秒钟。 “你还在乎我的感受?”贺凯文没抬头,声音喑哑。 江湛看着他,看见他握紧方向盘的两只手压在胳膊肘下面,也许是太用力了,即便昏暗路灯下也看得出指骨都有些泛白。 江湛双手抓了抓盖在他腿上的黑色外套,棉质的外套还带着野小子的体温。 他把外套往上扯了扯,想拉到领口,然而,他下半身毫无遮拦,拽到一半他又掖了回去。 “我,”江湛本来不是说话吞吐的人,他重新坐直了身子, “我还有资格在乎你的感受吗?” 贺凯文突然把脸抬了起来, “你刚刚说什么?” 是啊。 他说的这是什么。 江湛双手紧紧揪住盖在大腿边上的衣角,他在乎他的感受,可是他算什么人,他刚刚都做了些什么事…… 在这个野小子眼里,他究竟算个什么人,连条遮体的裤子都没有,被他从另一个男人的家里拽出来。 江湛的脸在慢慢发烧,他是个要脸的人。 半晌,江湛也没再说话。 “送你回公寓吗?” 江湛想了想,他的公寓小区里人杂,现在跟贺凯文在一起,怕再被人蹲着抓拍,会害了他的前途。 他摇了摇头。 “那我送你去你哥那儿?” 江宅原来在他眼里是大哥家? 不过也是,江栎去外地上学了,外人看那的确是江浩家。 他现在这个光着腿的样子,被大哥看见该担心了。 江湛摇摇头, “随便把我放个酒店门口吧。” 贺凯文审视一样的目光打量着他,江湛能看懂他犀利的眼神,一个男人,浑身一件衬衫,身上没有证件,他现在的样子,怕是连入住都办不了。 可是他能怎么办,开口求他把他带回家吗。 他做不到。 “把我放下吧。” 车没锁。 江湛闭上眼睛,正要打开安全带,手腕被握住了,松垮垮地握住了。 他的手很暖,江湛像是被暖化了,他没再按下去解开安全带的按钮。 他的手从手腕上滑下来,慢慢打开了江湛的手掌心,五指探索着插进指缝,直到他们十指相扣。 江湛的指尖都是冰冷的,微微颤抖这还没暖化过来,他没躲,他压根儿就不想躲开。 “我真的,没跟他做,不是你看见的样子。呵——你会相信我吗?”江湛苦笑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他解释这些。 他只知道自己的解释听起来荒唐又可笑,简直是欲盖弥彰的愚蠢。 然而,他依然没有回应。 江湛都不敢相信自己这张嘴,还在继续说着话, “他只是坐在了我的腿上,我,我没有硬,这次我……” 贺凯文侧过身,车子里空间太小,他的动作不够快,却足够温柔,他慢慢地贴上了江湛的嘴唇。 对着双唇,轻轻触碰了一下,没有缠绵很快就分开了。 贺凯文一向低磁的声音,比这轻轻一吻还要柔, “我想带你回家,可以吗?” 江湛闭上了眼睛,他控制不住颤抖的睫翼,他这次没再倔强,他点头了。 他想跟他回去。 真的很想很想。 不是现在才开始想。 在宴时宇那里,被宴时宇坐在双腿上的时候; 之后,宴时宇坐在他的双腿上,被贺凯文看见的时候; 他真的怕了。 再之后, 亲眼看见贺凯文转身离开时,他绝望了。 那一刻心如灰死的感觉太沉太重了,他觉得自己好像溺水下沉,无法呼吸,心痛到要被揉碎了一样,有一个声音发自心底,想求求他回来,他却喊不出来。 他瞧不起自己心底卑微的声音,可是没有办法,那一刻他什么都不在乎了,只想让他回来。 他听见自己违背意志的软弱心声,那个声音在说, “凯文,别走,求求你别走。” 那一刻,他竟然在无助乞求…… 还好,那一刻过去。 他的心又活了过来。 从地下车库出来的时候,贺凯文把外套的袖子系在江湛的腰上,还是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江湛怎么会不懂他的体贴,不是不能走,只是,空荡荡的衬衫下摆,让他迈不出步子。 等进了屋子,换上贺凯文递过来的家居服,他才总算恢复了几分平静。 这间公寓,这是他第三次走进来。 上一次,他是一个人睡在他的卧室里; 可是今晚,如果还让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他注定会辗转反侧睡不着。 他先洗的澡,抱着双膝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机里来回转换的画面,完全不知道在演什么。 过了几分钟,贺凯文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 “想喝点什么?”刚问完,他已经转身拿了个茶杯过来, “蒲公英茶吧,助眠的。” 江湛接过来茶杯,抿了一口,放下了。 “可以抽烟吗?” “我这里没有烟。”贺凯文垂眸看着他。 江湛抬起眼睫,挺蛮横地口气问道, “我是说,这屋里,以后可以抽烟吗?” 贺凯文不至于这都听不懂,他剑眉星目带着诧异的神情,同时弯了起来, “以后,看你表现。今天恐怕你得先忍着。”俊朗的一张脸笑起来让人心里都暖。 “忍不了。我出去买盒烟回来。”江湛这个人就是有行动力,说着话已经在玄关穿鞋。 贺凯文一晚上忍着的一张冰封脸终于融了冰一样暖化了,他笑得灿烂, “行。拿着钥匙,自己回来。” 江湛手心里塞进来的是玄关盒子里没拴装饰链的一把备用钥匙。 实在突然! 他可真会。 只是一把金属小钥匙,此刻却好像有千斤重。 江湛把钥匙攥在手心里,握紧拳,他收下了。 买烟不是假话,他走进便利店,只是顺带多买了个银色包装的小纸盒揣进兜里。 回到公寓,看着电梯的数字一点点儿变换,红字显示到20楼的时候,心跳好像也快了20倍,他捏了下兜里的小盒子,手心里一把汗水。 整个一层两个住户,都是贺凯文的。 走到门口,他注意到猫眼里黑着。 这小子就站在门前,竟然不给他开门。 江湛掏出兜里的钥匙,拿在手上看了看,好像他拿着是的一个珍贵的古玩。 钥匙插进锁里,咔嚓,拧开门的声音也仿佛很新奇。 果然,贺凯文站在玄关,装作刚刚走过来似的,双手插在胸前,低头看着地上的皮拖, “你回来了。” “阳台我收拾好了,放了个烟灰缸。”贺凯文转身走在前面,像是在带路。 大冷天的抽烟要到阳台。 不过也好,黑点儿的地方才能保持冷静。 江湛凡事藏在心里,绷着石雕一张脸跟在后面。 阳台上生着火炉,搭着毛毯,两个藤椅,格调优雅。 既不冷也不黑。 木头桌子上的临时烟灰缸是个银质烛台,江湛拿在手里转了一圈,很不客气地点上了烟。 整整一支烟猛烈地抽完,又点上了一支,江湛才开口,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追我,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快三十了,有过前任,他……” 贺凯文晃了晃杯中冰块,打断了他, “傅景阳也是我哥。你不想提他,不用在我这儿逞强。” 也是,这些话,他不提,他也知道。 “好。说宴时宇。被他备皮,是我自己太笨了。”想起他抡着斧子的一瞬,江湛决定必须把话说清楚。 贺凯文摇摇头, “你从来都不笨,只是太容易相信别人。” “他去援藏,我不会再跟他有个人瓜葛,但是工作上,我无法保证不跟他联系。”江湛知道自己这话听着像个渣男,但他决定说实话就不会有保留。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你不是想睡我吗。以后我们就算炮友,我也应该把话说清楚。” 贺凯文抿了口酒,放下杯子, “第一,我不是想睡你,我是想追你。”这两个字差一个拼音,意思差不少。 “有区别吗?”江湛强硬着咧着嘴,可他的眼睛欺骗了他,他横不起来也拽不起来。 他就是这样的人,明明反问的语气却道出了他的心声,他其实很想知道:真的有区别吗。 然而这个野小子没理会他。 贺凯文继续说, “第二,我不知道你说的炮友是怎么回事儿,我没碰过别人,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 江湛不太会承诺什么, “以后的事儿,谁知道呢。炮友就是,如果以后你有了动心的女孩子,我会主动离开。” 贺凯文眼睛一眯,唇角一勾自然就痞, “你为什么总要提‘女孩子’,自己提上裤子不认人就算了,怎么总调唆我去嚯嚯女孩子。” 江湛一皱眉, “你他妈的不喜欢男的,不用跟我犟。” “说不过,就骂人。”贺凯文从他手上夺过来烟灰过长的半截烟,按在烛台里,掐灭了。 “我就是这么说话,不爱听就滚。” 贺凯文莞尔一笑, “爱听。” 他凑近些杵着下巴眨着眼睛,委屈地看着江湛, “不然害怕被你赶出去。江湛,这是我家。刚拿上钥匙就忘了?” 江湛知道自己没什么道理,但这些话,走在外面他想了很久,如果不一口气说完,他怕自己要绷不住了。 “爱听你就听着。我们只能是炮友。我有空就会过来,你爱做不做。”江湛嘴里的爱做不做故意说的轻飘飘的,好像他说的是做饭做菜,跟小媳妇发个小脾气,很爷们儿的一句“爱做不做”。 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心跳如鼓,如果不是刚刚一服烟镇住,根本平静不下来。 “江湛,你,”一直使劲儿把我往外推。 贺凯文含上冰块,后半句话咽了下去,他定定地看着江湛, “所以,你想好了?不躲着我了?” 一听就是在套他话。 江湛一双桃花眸子里有光有些躲闪, “你不用多想。感激而已,没别的。只是,你别去我那儿。”江湛担心不安全,不想给贺凯文惹麻烦。 “行。”贺凯文笑笑,看见江湛已经开始避开跟他的对视,没去戳穿他。 还好。 他什么都没问。 江湛手心里全是汗,总算端着架子把话说清楚了。 他回到屋里,看了会儿手机,换上睡衣装作蛮不在乎地主动躺在了贺凯文的床上。 他借着手机屏幕上映着的影子,注意到贺凯文就站在身后看着他,他利索地关掉了旁边的床头灯,懒散一句, “想睡就早点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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