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雪已经化为水珠,在车灯下,变得亮晶晶的,孟辰安脸上数道水痕顺着两颊慢慢滚落,像是一串眼泪。 孟辰安接过那张纸坚持自己来就好,他微微转过身,不愿意与谢承洲有太多眼神和肢体上的交流。 车里的暖气很足,电台里在一曲圣诞快乐结束后开始播放轻音乐。 孟辰安早上出院,又在办公室里忙活了一天,到了晚上又费心费力地应对谢承洲,实在是心力交瘁。 意识越来越沉重迷离,孟辰安靠着车窗玻璃不知不觉睡着了。 醒来却觉得靠着的车壁怎么变得柔软温暖了,还带着男士香水独特的味道,深邃悠远的木质格调混合了柑橘的味道,像是大海里即将喷发的火山被一层坚冰覆盖收敛住,澎湃而包容。 孟辰安愣了片刻,才意识到了什么,他惊慌失措地从谢承洲的怀里挣脱,脸上还留着织物的纹路,红了一小片。 谢承洲笑道:“见你睡得香,就没叫醒你。” 到了小区,谢承洲将人送到电梯口,分别前,他提了一个要求:“辰安,今年的跨年夜我在中央大厦的空中餐厅订了位置,你来么?” 孟辰安攥紧了手上的那份文件和录音笔,沉默了片刻后最终还是点下了头。 *** 圣诞节后,警方那边通知孟家去认领孟琼洁的遗体。 夏康鹏和夏氏的下场可想而知,孟家除了孟琼洁的母亲在追悼会上哭得肝肠寸断,一夜白头外,别的人都像是与之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壁障,只冷漠疏离地穿着黑色的衣服,撑伞站在墓碑前。 平安夜的雪没能坚持到第二天,很快就停了,这两日开始下雨,没完没了的,又阴又冷。 墓地到处是水洼,倒映着这片晦暗阴沉的天幕和周遭满目的黑白色调。 遗照上女孩的容颜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不再鲜亮。 孟琼洁的葬礼只有孟家人和少数几个姻亲参加,没有大操大办,实在是当事人死法不荣誉,明的暗的不知遭受了多少人的耻笑。 更有阴损的八卦自媒体,将当年孟宏昭和现在的孟琼洁两件事联系起来一起扒一扒,将孟家所剩不多的脸面彻底撕烂了踩在了脚底下。 这些背后究竟有多少是出自竞争对手的推波助澜,每个孟家人都心知肚明。 葬礼后,孟辰安继续投入工作中,孟宏昌连侄女的追悼会都没有出席,仍旧继续龟缩在疗养院里,谁都不见。 孟吉倒是收敛了不少,经过那天的谈话,对方深知自己的小辫子被牢牢抓在了孟辰安和谢承洲两人手里,谢承洲对孟辰安的不一样更是让他忌惮着这个大侄子,目前除了暂时对他马首是瞻外,别有其他办法。 两个叔伯短时间内的消停,倒是给孟辰安省了不少心力,年终事情很多,能少几个添乱的,倒是让一切事宜忙中有序地更好开展下去。
第70章 等价交换 七天的时间快得不可思议。 孟辰安一直回避着跨年的话题,但耐不住期待的人实在太多了,似乎全世界除了他自己,所有人都在兴高采烈地谈论和准备着它的到来。 想到平安夜那份“价值不菲”的圣诞礼物,要是自己再次空手赴约,没点表示的话,就显得太不识趣了。 即便排斥,该来的总归还是会来,三十一号那天早上,谢承洲就发了消息过来提醒他今晚的赴约。 孟辰安想了想,回复了一个“嗯”后再无下文了。 下班后,谢承洲准时来接他,上了车,孟辰安将准备好的新年礼物拿了出来。 男人很是惊诧,溢于言表的喜悦点缀在他眉梢眼尾,“我现在打开?” 孟辰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这是他第一次送谢承洲礼物,而且还是在比较仓促的情况下准备的,对方这样的高兴,让他总觉得很对不起男人,自己的敷衍根本配不上他的快乐。 礼物盒里是两枚钻石袖扣,谢承洲当场就解下了原先的袖扣,将孟辰安送的佩戴在了衬衫衣袖上。 实际上,今晚他的穿着与这两枚袖扣并不搭,但他直接无视了这些细节,对孟辰安说:“很不错的新年礼物,我很喜欢,谢谢。” 孟辰安更加心虚了,他扭过头去看路旁错落倒退的灯光和车流。 适逢晚高峰,又是跨年夜这样特殊的日子,道路被过节的氛围拥堵得水泄不通,车灯一直蔓延出去,无边无际。 等他们抵达中央大厦,已是将近九点多了,原本半个多小时就能到达的路程,硬生生被拉长了数倍。 谢承洲预订的餐厅在大厦高层,据说是S市最高的餐厅,将近有四五百米,美其名曰是在云端享受美食,绽放味觉神经。 今晚这边的位置异常抢手,刚走进餐厅,满眼皆是出双入对的情侣或是齐聚一堂等待跨年的家庭成员。 孟辰安两个大男人的出现没有引起太多的骚动,在座的也有好几对同性情侣,只是他们的形象外貌太过出类拔萃,难免让很多人暗戳戳地偷瞟,一饱眼福。 孟辰安不太敢和这些或明或暗的目光接触,在陌生人以看同性伴侣的目光来关注他和谢承洲两人的时候,他无法做到淡然处之。 事实上,他们并不是伴侣,连情人都算不上。 预订的位置不管是环境还是视野都很好,只要转头就能看到脚下浮云流动和微缩成模型大小的城市夜景。 面前摆着一束艳丽的玫瑰花艺做装饰,散落的花瓣在桌上铺陈开,形成一条带状的纹路将餐桌割裂成两半。 两只蜡烛烛影摇曳,头顶的水晶灯发出橙黄色的光,将暧昧浪漫的氛围推向晚空更高处。 一顿饭吃得格外沉默,孟辰安内心只把这次约会性质的晚餐当成一场工作上的饭局来对待,只是饭局他知道怎么应对,谢承洲却是让他犯了难,不知道究竟怎么对待他才好。 对方清楚他内心的别扭,也不勉强,反而表现得很大方得体,似乎一点都不介意孟辰安的心不在焉。 吃完晚餐,侍应生给他们各上了一份茶点和水果,以便客人能更舒适地在餐厅里等待新年钟声的到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尴尬的沉默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愈演愈烈,就在孟辰安因为愈发焦灼的心态感到难熬时,他的手机恰逢其时地响了。 像是救命的稻草,孟辰安一下子抓住了它。 电话是康琪打来的,她先是为这 个点还来打扰他道了歉,然后说:“您让那人查的事有结果了,东西已经发在您的私人邮箱,我想您应该是一刻都等不及地想要知道吧。” 孟辰安并不介意这些,他挂了电话后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邮箱,下载了那份压缩文件。 文件内容很多,有大量的图片和专业报告,他花了不少时间才看完。 他雇的那个人像他之前说的那样拿到了十多年前官方没有公布的更为详尽的材料档案。 当初相关人员只说孟父是磕了壮,阳的药物,加上身体不适,纵、欲过度才会导致马上风,至于药性、成分究竟怎样却闭口不提,草草结了案。 而今这份不为人知的档案里却将当年人为掩盖的真相彻底揭露了出来。 经过专业机构检测,比对两分药物检测报告,不难发现,前后两种药物在成分表上有很大一部分的重合。 把后一种解释为前一种的升级版本,也更为合理妥当。 调查人员在最后写到,这种药物中的某几种成分是国家明文规定的严禁品,根本无法在市面上的任何正规渠道购买到,只有在地下黑/市上,通过特殊的人脉关系几经周转才能弄到手。 对方查到了方劭盛,但也只略微点到了这个名字,其他的像是极度避讳一样提都没敢多提。 关于这点,康琪刚才在电话里已经解释过,那人很忌惮这条地头蛇,见到事情最后和这人牵扯上了关系便不敢再轻举妄动地调查下去,怕惹来祸患,尽管康琪试着诱以重利,也无济于事,对方根本连条件都不愿意多谈,可见方劭盛的棘手。 直到此刻,孟辰安才直观地体会到谢承洲的办事周详和细致入微。 恐怕在自己和医院要那份药物检测报告的时候,或者更早之前,男人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是今天这样的局面,所以他通过自己庞大的人脉先一步调查到了以目前自己的情况根本无力查到的内容,完美地为自己的调查结果补上了最重要的一环。 孟辰安心绪难平,对孟宏昌的愤怒,对父亲死亡真相的悲哀,还有对谢承洲的复杂心情,仿佛是无数线团糅杂在一块儿,不管他怎么梳理都无法彻底将其分离排解。 一只温热的手覆上了他的手,强硬地不顾他的挣扎牢牢扣紧再不分开。 这时,餐厅内倒计时的钟声滴答滴答地响起,随着旧年的最后一分钟融化在谢承洲炽热的目光里后,窗外脚底下远远地传来无数烟花绽放的轰鸣声。 因为距离太远,声音被高空和云层筛除得所剩无几,只剩一点聊胜于无的音效轻轻的在流动的云幕下间歇地响起。 那些五颜六色,绚丽夺目到铺满整片夜空的烟花因为中央大厦的高度,通通变得格外的渺小,像是一道架在城市上空的彩色银河,坐在餐厅里的孟辰安只能隔着这片不停盛放又不断湮灭的花海才能勉强看清下方的城市剪影。 “新年快乐,辰安。”谢承洲启唇送上新年第一道祝福,瞳孔里除了光影便只有孟辰安的影子投射其间。 迎接完新年的钟声后,他们没有在餐厅多待,元旦假期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太过遥远,能共度一个跨年夜已经是很奢侈的享受了。 零点后,道路上的车流还是很多,许多跨年的人也陆续从狂欢中冷静下来,准备回到自家的小窝。 路上,谢承洲问他打算怎么做。 孟辰安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也知道现在口头上的隐瞒对男人来说根本无济于事,他便干脆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实际上他也想听听对方的看法。 “现在还不是最恰当的时机,如果当下再曝出孟宏昌的丑闻以及我和他的决裂,只会恶化目前的事态,我想再等等,等集团的情况有所好转后再除掉这颗毒瘤。” 谢承洲很赞同,“我欣赏的就是你的这份理智和聪慧,并不只着眼于眼前的得失,这很好。” 他很诚恳地点出目前孟辰安必须要出手解决的第一要务,“最迟在旧历新年后,那份协议的条款就会发挥作用,你又打算怎么应对?” 孟氏原定计划彻底破灭,投行那边已经多次派人来催促他们根据当年双方约定好的条款履约,如果办不到,将会触发一系列机制,将孟家彻底拖入深渊。 但以当下集团的情况来看,履约的几率微乎其微。 这也是困扰了孟辰安小半年的难题,他想出来的应对方案都像是隔靴搔痒,无法从根本上解决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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