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穆说想来看他,被他拒绝了。 陈穆想来看他好多次,就被他拒绝了好多次。 不被允许前来探班,陈穆就经常给他打视频分享日常,他希望自己敷衍了事,但几乎次次都能记住陈穆说的话。 比如陈穆哪天又在会上舌战群儒了,哪天又去了青城出差,哪天又签下一份价值千万级的合同。 林殊止把自己记得这些归结于陈穆提得太密太多。 一个月的时间没有想象漫长,几乎是眨眼之间就过去。 林殊止结束工作回到洛城那天陈穆到机场接他,他原本拒绝很多次,奈何陈穆并不像之前那样听他的话。 陈穆接到他后又说最近发掘了一家口碑极佳的平价餐馆,想带他去尝试一下。 林殊止勉强答应了,但他在车上越坐越觉得不对劲。 直到他余光瞥见后备箱里藏的一束玫瑰花。 这种类似于约会的氛围令他感到毛骨悚然。 “一个月前你说的首映礼,在什么时候?”车里安静得太久,忽然出现一个声音林殊止自己都不太习惯。 “今天。”陈穆看了眼时间,“我们吃了饭就可以过去。” 那部电影是陈穆很早之前投资的,林殊止从前略有耳闻,他有预感又是一部能大爆的片子。 但这类题材他不是太感兴趣,一个半小时看下来有点兴致缺缺。 他的思绪只停留在陈穆后备箱的那束玫瑰花上。 是要送给他的吗?如果真的送给他,要不要接受呢? 影片播放到了最后的致谢名单时,现场仍然是一片安静。 林殊止也静静坐在位置上等待着。 终于橙色又有些昏暗的灯光亮起,所有人都陆续离场。 “走吧。”陈穆已经站起身朝着过道外走去。 林殊止迟钝地跟上。他总觉得今天的陈穆有哪里不太一样,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只是错觉,毕竟一个月没见面,有点陌生感是很正常的事。 首映礼现场人不少,除了观看影片外,陈穆作为投资方还需要同制片方周旋一会儿。 林殊止对这些没有兴趣,就独自前往休息区等他。 等一切都结束了,陈穆又来到休息区接他离开。 休息区距离停车场有一段路,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离得不远不近,是一看就知道他们俩认识的程度。 下午两点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路边的花草都耷拉着枝叶,看上去快被烤干。 没有一处不是沐浴在阳光下,林殊止也觉得热,便走到了一处小型建筑的屋檐下。 陈穆跟在他旁边。 林殊止酝酿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为什么想和我来看这场首映礼?” “今天首映礼来的人不少……你会介意吗?”与此同时陈穆也问他。 林殊止几乎下一秒就听懂他是什么意思。 人多意味着捕风捉影的人也不少,一定会有人借着先前的离婚风波做文章。 林殊止能想象得到,明天他和陈穆的名字或许又会齐齐出现在热搜词条上。 可陈穆会注意到这些吗? 显然不会。如果会的话,之前同他出过那么多次门时怎么不提? …… 逻辑有纰漏,应该说,失忆的陈穆可从来不会问他这些。 一种极其强烈的预感瞬间裹挟大脑,林殊止紧张得掌心出了很多冷汗。 强烈的日光让林殊止感到眩晕,终于鼓足勇气要向身边人印证心中所想时,忽然一阵巨力落在他肩上,将他推到好几米外的地方。 脖子因为惯性猛抻了下,余光中有一个黑影从天上闪过,林殊止没来得及思考那是什么,身体率先行动起来,奋力冲上去把陈穆推远了。 下一秒那黑影就正正落到了他头上。 猛烈的疼痛让人眼前一黑,林殊止重重倒在地上,受过伤的那边肩膀率先着地,引起一阵无法言说的剧痛。 周遭似乎一下都变得寂静了,沥青路面是灼热的,忽然有人把他抱起来盛在腿上。 是陈穆。 好像有什么东西顺着额头淌到了脖子上。 林殊止想看一眼,可是头一动世界就天旋地转。他有点害怕,又抖着手去摸那温热的液体,果然摸到了一手的血。 “你不要乱动。”陈穆声音里有显而易见的颤抖。他的确是抖的,林殊止看见他另一边拿着手机的手抖动的幅度了。 陈穆应该是在给急救中心打电话,同时上半身还微微倾下,将那毒辣的日头挡在林殊止视线之外。 林殊止看见他一边拨打电话一边替自己遮阳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陈穆看起来是很冷静的,一点都不像之前那个因为犯了错误就把无措显露在表面的陈穆了。 整个视野还在胡乱地旋转着,耳边已经出现嗡鸣声,林殊止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第100章 “那你扔掉吧。” 林殊止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从医院醒来。 如果不是张眼时满目尽是白色,耳边仪器也滴滴作响,他都怀疑那刺鼻的气味是张姨买来消毒水味的空气清新剂喷洒在公寓里了。 他睡了很沉的一觉,醒来时却依然疲倦,一根手指都重如千斤。 有人从门口进来,关门与脚步都放得很轻,落在他耳中像有回声。 林殊止侧头想看清是谁,可刚动一下那种熟悉的天旋地转感就扑面而来。 “别动!”那人显然目光也一直落在他身上,见他动作脚步都焦急几分。 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林殊止本就没打算继续动,直到陈穆的脸彻底出现在他面前。 “感觉怎么样?”陈穆问他,“还难受吗?” “扶我起来。”林殊止嘴唇和嗓子都发干。 “医生让你暂时先卧床休息。” “我说,”林殊止有些气短,喘了几下,“扶我起来。” 陈穆很犹豫,医生嘱咐非必要不起床,但林殊止昏迷的一天半里都在卧床……重要的是林殊止脸上就差写着“不扶我起来就滚蛋”这几个大字。 他拗不过林殊止。 “不舒服我们就停下。”陈穆慢慢将病床摇高。 刚升至一半林殊止就受不了了,他没有喊停,而是任由陈穆动作,终于那靠背升达最大高度,他也坚持不住,有些着急地下床,朝着卫生间跑去。 鞋都来不及穿,他腿脚打颤着伏在马桶边上大吐特吐。 这一天半里他都靠注射营养剂维持着,胃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呕吐也只能吐出酸水。 胃液和胆汁侵蚀过的消化道迸发出灼烧般的疼痛,林殊止吐得没力气,整个人跌坐在卫生间的地上。 陈穆从门外赶来,一把从后方将他架起放到马桶上,又从正面将他抱住。 “我让你不舒服就告诉我。” 林殊止满脸的倦色,没有挣扎的力气,只能像溺水的人一样,双手架在陈穆肩上,倚靠着陈穆这根浮木。 陈穆将他打横抱起送回床上,又喊了医生进来查看情况。 呕吐是脑震荡患者最常见的反应,没有什么异常的,医生检查完后再次交代了卧床休息,林殊止总算听进去,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又是一阵巨大的眩晕感。 医生交代完其他注意事项就走了,病房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我睡了多久?”林殊止问。 “一天半。”陈穆答,“砸到你的是一盆水培植物,楼上的住户负全责,我已经派人和他们对接了。” 陈穆说到此又感到庆幸,幸好那只是一盆水培植物,从楼上掉下来时水已经倾倒了大半,盆的重量不算很大,否则林殊止现在绝不可能只是单纯的脑震荡这么简单。 见林殊止沉默,陈穆又说:“医生交代你可以喝一点水,我去给你打回来。” “不需要。” 陈穆感觉到了他的疏离。 “你想不想吃点东西?医生说你可以——” “陈穆。”陈穆被打断了。 林殊止倏地抬头与他对视,满眼都是冷淡:“你全部都想起来了,是吗?” 陈穆几乎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他人生中鲜少拥有这种窘迫的时刻。 林殊止还在等他一个答案。 “是。”他鼓起勇气说。 室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良久,林殊止才长出了一口气,鼻尖有点酸涩:“什么时候恢复的?” 陈穆说:“没有多久,是你在颂城的时候想起来的。” “具体是什么时候?” “我告诉过你的,去青城出差那次。”陈穆心跳加快,“我路过了我们住的那间民宿,见到了送我们兰花的邻居。” 林殊止语气愈发冷清:“跟他有什么关系?” 陈穆:“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向我问起你的近况以后的那天晚上,我就全都记起来了。” “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就告诉我?” “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你。”陈穆有些小心翼翼,“包括我做那些梦的时候,我也不知该怎么跟你说。” “做什么梦?”林殊止捕捉到了关键词。 陈穆意识到又给自己挖了坑,找补道:“是一些分不清虚实的梦,应该是以前的事,有时候第二天起床看见你站在我面前会觉得不真实。” 他恢复记忆后知道那些梦都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但他不敢多说了。 林殊止笑了声,那笑声中暗藏了些无力:“所以那场首映礼也是你在那些梦的基础上才邀请我一起去的,其实大差不差,你早就想起来了。” 事态发展又变得奇怪,陈穆有些急了:“我没有想起来,我只是将工作接手后发现之前投资的一个影视项目按照制作周期推算,首映礼差不多该是这个时候。” “好,这件事暂且放到一边,”林殊止气血上涌,不中用的脑子又开始发昏,“你不知道怎么面对我,怎么告诉我事实,我下飞机却来接我去吃饭,去参加首映礼,你的借口自己不觉得矛盾是吗?” “我想见你。”陈穆垂下眼去。 “想见我,还要再送一束花。” 陈穆瞬间哑言,他是准备了一束花,但直到见到了林殊止都还在犹豫要不要送出去。 他也并不知道林殊止早就知道那束花的存在。 他说:“就算是我还没有恢复,我也会送你花的。” “可你已经不是他了。”林殊止说完有些没来由地难过,眼前忽然闪过许多残影,那全是那段被迫与陈穆共同生活时的片段。 现在那些真如早就设想好的那样,烟消云散了。 “你不要把我和他当成两个人,我就是他。”陈穆寻找着他的目光,“那些对你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都是真的,全部都是我想对你说的做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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