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声对管家说可不可以把花瓶拿下去。 管家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盛焚周。 盛焚周不做回应。 管家才弯着腰,默默把花瓶拿下去了。 观泠还是吃不下饭,他丈夫进食的姿态很优雅,充斥上流社会的贵族仪态,模样又长得极为标致,看他吃饭是一种享受,可他吃的东西实在太过古怪,鲜血濡湿他的唇瓣,有种把禁欲古板之人染脏的背德之色。 观泠莫名有些口渴,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望着丈夫的脸,竟然自己的躯体莫名发热起来,脸颊都有些泛红,他十指紧攥,低下头。 这时传来餐车滑动的声音,厨师给观泠上了餐后,就离开了。 大厅里霎时间空荡荡,只有他和盛焚周。 “吃饭。”盛焚周说。 观泠抬起头,拿起刀叉,对着盘子里的食物发呆,是他喜欢吃的法国餐,和丈夫的食物完全不同,看上去很有食欲,也精致美丽,可他吃不下。 盛焚周一声不吭,一把揽住观泠的腰把人放在自己大腿上。 观泠一时没有坐稳,险些要从丈夫腿上掉下去了,丈夫扣住他的后脑勺把人往怀里按了按,像在哄孩子。 观泠的手指勾住丈夫的手腕,脸颊吓白了,心有余悸地在丈夫的胸膛间皱着鼻子,寻求庇护似的嗅着丈夫的气息,如霜雪冰冷,又含血沾腥,这些小动作做起来太熟练了,观泠静下心来后,才觉得不可思议……他竟然,会依赖自己的丈夫…… 他的丈夫,一手抱住他的腰,一手切着盘子里的食物,给他切了一块还在滋滋冒着热气的,多汁香甜的嫩牛排,他没有食欲,可他不敢摇头拒绝丈夫的喂食。 丈夫得不到他的回答,自顾自地捏着他的下巴,把这张小巧的嘴巴撑开,把一小块牛排喂了进去,牛排太烫了,烫得观泠舌头发麻,他眼睛一下子就流了泪,牛排他不敢吐出来,卡在一口气咽下去时又卡在了喉咙里,他一下子咳嗽起来,整个小小的躯体开始颤抖,他怕从丈夫腿上掉下去,就只能弯下腰,下巴搭在丈夫肩上,双手环抱丈夫的脖子,一边咳嗽,一遍眼尾烧红。 “卡……卡住……难受……咳咳咳咳咳……不……” 观泠太难受了,牛排太烫,喉咙太痛,鼻腔窒息,被痛苦淹没时哪里还来得及管其他的呢? 于是他不知道丈夫的神情究竟如何,他趴在丈夫怀里咳嗽着,在他不知道的角度,他的丈夫鼻尖轻嗅着他的气味,奶香柔软又香甜,丈夫闻得几乎着迷。 他无措地还没有停下咳嗽,咳嗽声音都很细,一点也不粗鲁,教养太好了,永远不失态,他咳嗽咳的胸腔剧颤,烧起来了一样,这时他后心口被丈夫用冰冷的大手覆盖,丈夫慢慢给他揉了揉,他脸色才缓和过来,终于有了点红润,糯米滋般的雪白脸上满是泪。 他丈夫把他提起来,像摆放洋娃娃一样,把他放在了桌子上。 观泠捂住还在发疼的心口,嘴里的牛排还在,他不敢咽下去,不敢吐出来。 盛焚周拿起桌上帕子,叠起来,放在观泠嘴边,观泠垂下眼,羞耻极了地把嘴里的肉吐在帕子上。 盛焚周丢了帕子,给观泠喂了一小口果汁,观泠喝完后,鼻息缓了下去,他终于舒服起来了,又觉得坐在桌子上跟丈夫面对面太尴尬,自己像成了丈夫的晚餐一样…… 他要下去,可丈夫一把按住他的腿,不让他下去。 他错愕地与丈夫对视上。 “不想见我么?”丈夫的眼狭长阴沉,如蛇的眼眸,此时近乎愉悦地含了笑,“怎么了?打完我,心情还不好?观泠,你还在怀疑我么?” “我、我……没有怀疑您……”观泠嗫嚅道:“是我对不起您。” “对不起?”盛焚周眯了眯眼,“说清楚。” 观泠吓一激灵,他缩了缩脖子,还是说出了憋了一路的真心话。 “我小时候……有个很好的朋友,我今天……见到他了,他就住在,我们隔壁,我逃跑那晚,也是在他家里睡的觉,可、可我真的没有出轨……真的,今天见到他,我就跑了,我没有和他说话,什么都没有做,可他给了我一张照片,是我们的结婚照,那张照片他为什么会有呢?还有我找到我们的结婚证时,您的名字,前两个字和他一模一样,我以为,对不起……我太害怕了,我害怕你们是同一个人。” 盛焚周听完他的解释,盛焚周没有生气,反而觉得他幼稚似的,盛焚周往后一躺,随性陷在椅子里,下巴微仰,“过来,坐下。” “您……会生气吗。”观泠小心翼翼地问。 “过来。”盛焚周朝他勾了勾手指。 观泠立马不敢反抗,乖乖从桌子上下来,自己又爬到了丈夫的大腿上,膝盖岔开,抵住柔软的椅子。 “您……”观泠一手按在丈夫胸前,一手按住丈夫手,怕丈夫忽然怒气冲冲抬起手打他。 丈夫轻易挣开他可怜兮兮的柔弱压制。 “我不是他,观泠,我没有骗你,别再怀疑我了,不过……。”丈夫摸着观泠的嘴唇,非常温柔,声音也很轻,“今天怎么愿意和我讲实话了?” “怕……怕您打我。” 丈夫闷笑出声,他摇了摇头,而后俯身,吻着观泠的额头,“不打。” “真的吗?”观泠被吻的时候惊讶睁大眼,天真又无辜。 “舍不得,不打。”丈夫直起身子,回答。 观泠眼眶一酸,抱住丈夫的脖子,舔了舔丈夫的嘴唇,“以后……都不要打我好不好?我怕疼……如果您不开心了,可以提前告诉我吗?我、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门惹您生气。” 良久,观泠后腰猛地感到一股冷意,他丈夫竟掀开他的衬衫,摸上他的腰。 他听见丈夫对他说:“宝宝,把裙子穿上吧。” “穿裙子给我看,我以后,都不打你了。” “……真的吗?” “当然,你打我都行,打多狠都没有关系。” 观泠乖乖听话了。 —— 半小时后。 二楼。 卧室。 盛焚周推门而入时,他看到了一双很细很白的腿。 这双腿的线条极为漂亮,虽说瘦,但该有的弧度一点没少,尤其大腿肉,饱满又亮泽,被一条红色的吊带短裙遮住了。 盛焚周双臂抱起,倚靠着墙。 观泠背对着门弯腰在穿及膝丝袜,他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吓一激灵,方才穿裙子是直接套头的,穿得乱糟糟的,一头金色长发都乱了些,又卷又亮,在黑暗里也隐隐发光,非常美丽。 他见卧室来人了,吓得立马偏头看去。 发现是自己的丈夫。 “我还没有……穿好……别看。”观泠结巴地说。 乌漆的睫毛很长地将兔眼下垂的弧度无辜勾勒着,细弯的眉间有颗红痣,很小很艳,蓝宝石般的眼珠水淋淋又胆怯地看着丈夫,他似乎还是很害怕丈夫,于是不敢抬眼看,只是弱弱地搭下软红的眼皮,这般可怜地看一眼就收回。 “对不起,我还没有穿好……” 裙子穿好了,丝袜还没有,他太笨了,第一次自己穿这个,不知道该怎么穿。 “那还不快点,是想我给你穿吗?想让我伺候你?”盛焚周慵懒道。 观泠连忙摇头,满是害怕,“我、我没。” 盛焚周没有作声,他走进卧室,关了门,在一片黑暗里坐在床边,双手撑在床上,歪了歪头。 “观泠,过来。”他说。 观泠朝丈夫走来,坐在他的双腿上,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第二天一早。 观泠睡醒后没有看到旁边的丈夫,卧室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不知道为什么,像是觉得被丢弃了一样开始害怕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慌不择路也要逃掉的丈夫,对他难得温柔一次后,他忽然觉得不敢离开了。 这时,他听见窗外有轻轻的说话声。 他颤颤巍巍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看到了大片开得鲜红的玫瑰花,他的丈夫穿着一袭休闲服,站在花圃按着园丁教的方法,慢条斯理地剪着玫瑰花。 看到观泠醒了,他把这枝玫瑰花随手抛给了观泠。 像在说,他能给你的,我也可以。
第二十章 观泠很小的时候听妈妈讲过, 在她那个国家,新郎会在婚礼上为新娘子亲手奉上一枝沾了左手无名指鲜血的玫瑰以示忠诚,如果新娘愿意收下这枝玫瑰, 他们的婚姻便会受到上帝的祝福, 可观泠十八岁和丈夫结婚那天,他的丈夫没有举办婚礼,没有邀请宾客,更没有送给他玫瑰花,那场婚姻无人知晓,太过神秘又隐晦。 那天晚上,观泠被蒙住双眼送入丈夫的卧室, 卧室里很冷,眼前又黑漆漆的, 什么也看不见, 他被披上一件雪白的头纱,身上是一件令他羞耻不堪的女式婚纱, 那是他第一次穿裙子, 裙子很长很薄,布料近乎透明,华丽的蕾丝裙摆遮住他的脚,脚踝上有一条细细的金链子埋入床角,他浑身都在抖, 一边哭着一边想要逃跑,可他知道自己不能跑,这场婚姻本质上是一场合作, 他嫁给丈夫,丈夫替他还清家中天价债务, 如果跑掉了,如果不和丈夫结婚……那他的家就彻底完了……他还不起那些钱,他只能依赖丈夫,更何况……爸爸妈妈已经去世了,他在这个世上,只有这素未谋面的丈夫这一个亲人了,既然愿意和他结婚,那丈夫……是不是喜欢他呢? 以后他和丈夫会不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组建一个新的家庭,然后再生一个可爱的宝宝呢? 观泠那时太天真,他坐在床边等待丈夫时,起初的不安、紧张竟然变得甜蜜起来,他甚至还幻想起婚后生活,想着自己该怎样做一个好妻子好妈妈,直到丈夫于深夜推门而入,带了一股酒气,一言不发撕烂他的裙子并把他扔在床上折磨了一整晚,任他怎么哭喊求饶,丈夫也不结束时,他对婚姻的美好遐想彻底湮灭,他无比畏惧自己的丈夫,畏惧与日俱增,如病毒一样在他血液里繁殖扩散,成为一种本能地令他对丈夫的训斥、威胁、辱骂、喂食、洗澡、梳头、穿衣、触摸、亲吻、做|爱,一切都感到呕吐。 您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娶我呢? 娶了我,为什么又对我不好呢? 观泠有时在想,是不是婚礼那天丈夫没有送给他玫瑰花,他才被上帝抛弃了,上帝不爱他,还给了他世界上最不幸的婚姻作为惩罚。 两年了,观泠不太记得当时没收到丈夫送的玫瑰花的心情是什么了,遗憾?难过?不解?还是,委屈呢? 观泠以为自己忘记了。 可当今天,收到丈夫亲手送他的玫瑰花后,当年那股痛彻心扉的滋味再度回溯,令他鼻腔一酸,险些掉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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