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去吃饭吗?”林言说,“要不要回家睡觉?已经很晚了。” 已经很晚了,医院里还是没有半点消息,手机自始至终都安安静静的,别说是电话,就连一条短信都没有。 林听的脑袋里像是装了一团四处滚动的乱麻,缠绕着神经,每一根都在吵闹不停,连续的坐车坐飞机,坐得他的腿很不舒服,他不想回家,也不想睡觉。 “去吧,很久没来了还挺想的,”林听将手抽回来,跺了下脚,他看着熟悉的一中大门,旁边的街道却充满了陌生,“就是不记得地方了…你带路,我请你。” 天还黑着,雨下个不停,明州的耀眼银河连不到齐州来,画布已不见一点空白,今夜谷寓清画的很顺畅。 他将画笔扔进水桶,伸了个懒腰,僵硬的肩颈发出一串咔响。 呼吸灯再没亮过,闲聊断得突然,谷寓清拖着满身疲惫将自己摔在床上,他打开了那个被他冷落了一个晚上的对话框,商周密集的信息刷不到尽头。 一小部分是在问候他的幽会,另一小部分是在控诉他的失联,一大半还是在耍酒疯,其中有几个长达六十秒的语音,谷寓清连听都没听。 他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又猛地翻身下床,他没有穿鞋,光着脚走到了落地窗前,寒气犹存的凌晨裹挟春雨,给画中的背影添了一丝寂寥,谷寓清靠在落地窗上,一手环绕腰际,一手扶着画架,指尖轻轻触碰,蹭到了未干的颜料。 那是一个渺小的光点,被他蹭出了一条尾巴,像一颗不起眼的流星,没入天际也无人知晓。 背影背影堕入黑暗,却又迎着光。 雨砸在背后的玻璃上,隔着纱窗落在谷寓清的肩头,他鬼使神差的将这幅画拍了下来,又鬼使神差的发了出去。 谷粒多:[图片] 谷粒多:奖励 谷粒多:好看吗 发完他便回了卧室,再次将自己摔在床上。 这一摔摔出了浓浓的睡意,谷寓清拉过被子,胡乱的将自己裹成了一个茧,眼皮沉得抬不起来,灯都没来得及关。 但就在谷寓清快要睡去的时候,裹在被子里的手机突然贴着他的腰开始震动。 茧被惊醒,谷寓清咕哝着抱怨,将自己和手机都解放出来,商周两个大衣激得他直翻白眼,他愤愤地将电话挂掉,手机一扔,闷头接着睡去。 可商周却像是催命一样,一通接着一通,非要把谷寓清叫醒不可,谷寓清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坐起来,按下接听键时简直面如死灰。 “你最好有事。”他无神的望着空气里摇摇欲坠的尘。 “你才是最好有事,”商周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明显的醉意,“你给我发的那个什么什么奖励?那是谁?那不是你的幽会对象吗?你画的林听你发给我干啥?而且这画上是不是还少了个你啊。” 谷寓清听着蹙了蹙眉,他拿下手机一看,果真是发错了人,谷寓清瞬间有了一种这幅画被商周玷污了的感觉,他不自觉的啧了一声,他说:“真是给你占便宜了。” 商周收了声,大着舌头问:“什么便宜?” 谷寓清仰身躺在床上,抬臂遮住了眼:“这幅画林听还没看到呢,反倒让你抢了先,这不是占便宜是什么。” 他声音都染了笑意,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商周听着他的声音酒都醒了一半,他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蹬掉了身上的毛毯,舌头都捋直了。 “真新鲜啊谷老师,”商周翘着二郎腿,一脚踩在茶几上,“吃饭的时候不还说我是死gay,怎么这么快就要加入啦?哎你说我是不是得拉一条横幅欢迎你一下,快说说,你怎么就把自己掰弯了呢?” “别乱放屁,”谷寓清翻了个身,渐浓的笑意藏进了被子里,“性取向这种东西又不是我说算的,再说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喜欢男…” “噢你承认了!”商周雀跃的将人打断,接着又变得正经,“我就说你小子不单纯,我可跟你说啊,我们听听可是个瓷娃娃,一碰就碎的那种,你可得给我小心护着,我们听听可有强大的娘家人。” 谷寓清再次啧声,他说:“你是不是追过他?” 商周登时哑声,十分不自在的嗯了一声:“读研的时候。” 谷寓清突然笑了出来:“他拒绝你了?” 商周也啧声,再一次十分不自在的应声,电话那边的笑声好似带着嘲讽,商周耷拉着声音,想要给自己找补一下面子,他说:“你不该把我当情敌吗?” 笑声更大了,谷寓清说:“你算哪门子的情敌,你都被拒绝了诶。” 这话跟把箭似的直戳人心,商周跟着干巴巴的笑了几声,揉了揉躺乱了的刘海,他听着谷寓清的欢喜,蓦地叹了口气,正声说:“上学那一阵追林听的人很多,但他一个都没答应过,我以为我能近水楼台,但他拒绝我比拒绝别人还要干脆,当时林听说不是我的原因,是他自己不适合谈恋爱,他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糟糕的恋爱对象。” 谷寓清所认识的林听,就像是今夜画布上的那颗流星,没在天穹或许毫不起眼,却能一下子闯进他的眼睛,很耀眼,耀眼到让他看不见旁的所有,谷寓清只需要林听的一个笑,那个笑足以将他的整个世界点亮。 他不笑了,他很疑惑林听为什么要这样说自己。 “他的私事我也不好说,你最好是自己去问他,我们听听可不是那么好追的,追过他的人都说他那颗心比北极圈里的冰还要难化,心门上的锁没有锁孔,但我告诉你,他绝对不是一个糟糕的恋爱对象,我们听听很优秀,各方面。” 他说一句,谷寓清就应一句,卧室的灯光透过门缝散入客厅,一条明亮的光线牵住了画上的背影,雨似乎小了不少,砸在玻璃上的声音却丝毫不弱,透过窗帘缝隙能看见水滴的痕迹,花坛里的灯映出了点滴灯影。 高压钠灯下的那张笑脸浮现在眼前,谷寓清只觉得心脏都被浸透,血液变得滞涩。 他没了睡意,电话也不知是何时挂断,他翻身趴在床上,脑袋里乱哄哄的吵成一片,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林听,耳边全是商周的叮嘱,以及林听的声音。
第11章 戒断反应 翌日一早,谷寓清差点起不来床,他昨夜失眠,睡了不到三个小时,阴沉沉的天配上遮光的窗帘,看着与深夜也没差多少。 黑眼圈堆在眼下,眼睛有一半都是红的,洗手间微弱的壁灯都刺的他眼疼,闹钟没有关,在床上想个不停,铃声是林听推荐给他的小夜曲,他打算过会儿就换掉,这首曲子太温和,根本叫不醒熟睡的人。 雨依旧不停,但小了很多,谷寓清撑着那把黑伞,迷迷糊糊的到了地下停车场,停车场里积攒了好几天的水汽,空气里仿佛能抓出水来。 谷寓清愣了一会,转身拦住了将要关上的电梯门。 他不想疲劳驾驶,还是在下雨天。 整个小区都是湿漉漉的,石砖的颜色变得深,花坛里的绿意好像又多了几许,谷寓清拐了一条小路,眼前便是林听家的楼门,下雨天门灯一般不关,光晕被雨雾晕染,台阶几乎全都湿透,物业在门口铺了红地毯,也被踩的脏兮兮的。 不知是不是没睡好的缘由,谷寓清好像看到了那个跳下台阶,笑着往他口袋里塞地址人,模样并不清晰,在他靠近时便消散了去,重新变成了空荡荡的水雾,笼着光,坠成珠帘。 谷寓清稍稍停下脚步,将伞搭在肩头,他仰颈看向十六楼的窗口,那里好似有人在向他招手。 真是疯了,谷寓清觉得自己今天不该上班,他应该请个假在家补觉,睡不醒的世界里充满了名为林听的幻觉,他怀疑这幻觉会跟着他一整天。 早高峰的地铁人挤着人,谷寓清口袋里的包子被挤成了饼子,他贴着门站着,看着身边的人换了好几波,座位空了一瞬接着被坐满,林听的幻影被人群扯碎,却又在车门关闭时重聚。 谷寓清无声叹息,昨夜的商周的话像是一剂催化剂,他只觉得自己快要走火入魔,下一步就要失心疯了。 以后有课的前夜绝不能画画,他将这一切都归因于昨晚失眠。 谷寓清掏出手机,聊天界面停留在他询问林听的生日,没有回复的闲聊给予他真实,幻影在这一刻消失,明晃晃的灯下是肩挨着后背的昏昏欲睡的人们。 他把昨天发错的照片发给了林听,却又在下一秒撤回,他想在林听回来之后给人一个小小的惊喜,连同那束未知的花一起。 谷粒多:奶奶怎么样了? 车停了,谷寓清该下车了。 晦暗的天取代了苍白的灯光,谷寓清撑开伞,随着人群走进雨中,D大的校门旁攒了新的水洼,细密的涟漪交融碰撞。 屏幕被绿色的气泡布满,这条消息依旧石沉大海,谷寓清撑着精神结束了上午的课程,他瘫在商周的折叠椅上,盖着大衣准备补觉,身上还沾着颜料。 睡前再看一眼手机,依旧是满屏的绿色气泡。 谷寓清没想到林听会消失这么久,他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聊天界面说了一个星期之久,雨已经停了,春寒也褪去不少,天空出现了久违的蓝,夜里星光也暖。 再接到林听的消息是在一个半夜,那天他早早地睡下,手机放在床头,深夜里,轻缓的小提琴声倏然响起,伴随着震动,手机掉在地上。 谷寓清迷瞪着眼,也没看清是谁来电,只凭着肌肉记忆接听了电话,那边传来林听虚弱的声音。 “谷寓清。” 那边很安静,与卧室里一样的安静,谷寓清眨了眨眼,将手机拿到眼前,迷迷糊糊的终于看清了来电人,这才将手机扣回耳边。 “林听?”他轻声询问,“出什么事了?” 手机那边传来了极不稳的呼吸声,林听在十几秒后才给了他回应,只不过林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说。 “你能来接我吗?我想回家。” 林听的声音闷闷的,不知是不是哭过,混着不太明显的鼻音,谷寓清登时醒过神来,他从床上猛地坐起,拿过笔电点按开了开机键。 “地址。” 谷寓清的嗓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不过落在林听的耳朵里,宛若给他投下了一个可以避风的巨石。 时间倒退七日,来到七日前的明州,兄弟二人吃完了宵夜,回家睡了没有几个钟头,林言的电话便像一颗炸弹一样突然响起,吓得他二人皆是一阵心惊。 天蒙蒙亮。 林听有些头晕,他仰在沙发上,看着林言开了免提。 “喂,爸。”林言的声音有些抖,他僵硬的转头,与林听打了个对眼,眸子里是溢出来的担心与害怕。 “嗯,”林历敷衍的应着,接下来的话应证了林言的担心,“奶奶没撑住,今晨四点二十五宣布死亡,你跟小听赶紧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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