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神的一瞬,他感觉到一种没缘由的失落。 紧接着嘴先于大脑行动,等他想住口的时候已经反问回去了:“以后谈恋爱了还会这么爱……吗?” 说到主语那里他下意识顿了顿,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语境里自称我或者哥哥都难以启齿。 他只能含糊略过。
第14章 好在听的人全无察觉。 梁星灼脱口而出:“谈什么恋爱?我才不谈。” 他说得真心,周归与也并非存疑,只是他比梁星灼多活十年,更明白人在扬言“绝不会”和“一定要”时,往往只代表当下的真心。 处于眼下过问以后,他也是问得痴。 周归与扫了眼梁星灼的校服裤腿,不着痕迹转移话题:“你这大半年长高不少,裤子都短了。” 闻言,梁星灼低头一瞧,长裤给他穿成了九分裤,脚脖子露一截在外边儿。 “还真是,我都没注意,就说这几天老感觉裤子漏风,我以为是降温降的。” 周归与温声提醒:“当心学成书呆子,梁班长。” “才不会!”梁星灼挠挠头,笑道,“正好换季班里又要统一补订校服了,我到时候把自己名字加上。” “就订秋装吧?明年就毕业了,再全部置办一套感觉没必要。” 周归与拿钥匙开门前看了他一眼,蹙眉否定:“都订,冬天露一截脚脖子更冷,正装明年成人礼也要穿,裤子短一截跟精神小伙似的像什么话。” “可是都订要花不少钱……”要是被周家人知道又要背后嚼舌根了…… 后半句梁星灼没说出口,他眼珠子一转,转而提议:“要不我穿你的呗?反正你的校服都还在。” 周归与留意到梁星灼微妙的停顿,故意说:“我高一就 185 了。” 高三才长到175的梁星灼:“……” 梁星灼又气又想笑:“嘿,你这人咋这样,我寻思给你省点钱,居然人身攻击我。” 周归与低头开门。 还在攻击:“嗯,继续熬夜更长不高,保不齐还往回缩,也能给我省钱。” 梁星灼终于恼羞成怒:“周归与!” 周归与收起玩笑,正色道:“行了,你一天到晚少操点心,家里已经有一个大人了。” 周归与打开门,侧身让梁星灼先进,顺手推了把他的背。 “小孩儿只需要负责好好长大,别的不用管。” 动作、言语,都在助力他向前,也给他支撑。 话音落,周归与就放下了手。 周归与向来如此,点到为止,没有过多的言语。 因为他知道听的人会懂。 梁星灼弯腰拆鞋带,声音从低处传来,有些闷:“你真是……我都快成年了还拿我当小孩儿。” 周归与笑:“你八十岁在哥眼里也是小孩儿。” 梁星灼听得耳朵和眼眶一起红了。 每次听周归与说这些带黏糊劲儿的话,他都有种溺水但不窒息的感觉。 爱意化作无边无际的海洋,他是被海洋收留的孤鲸。 我这么幸福是被允许的吗?不会遭天谴吗? 他甚至忍不住这么想。 梁星灼换上拖鞋,余光往厨房的方向扫了扫。 厨房推拉门隔绝了炒菜的油烟,邹姨正在里面忙活,抽油烟机的噪音盖过了连他们进屋的动静,邹姨还不知道他们兄弟俩已经回家了。 所以这个空间目前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梁星灼没有丝毫犹豫,转身搂住周归与的脖子,往身前带。 周归与正在弯腰换鞋,被梁星灼猝不及防的举动弄得差点失去重心,手扶着门框勉强站稳,还没来得及问他突然要做什么,左脸颊感觉被什么柔软温热的东西轻轻碰了碰。 不过一瞬。 “你八十岁也是我哥,我会一直很爱很爱你。” 就算是日常把爱挂在嘴边的黏人精兄控,说完这话也或多或少感到了难为情。 梁星灼退回原位,踩着拖鞋直往前走,故意用大嗓门掩饰刚才的小插曲:“邹姨我放学啦,中午有什么好吃的!” 厨房门被推开,邹姨的声音和做饭的动静一起流到外面的空间。 “星星回来啦,饭马上好了,中午有莲藕排骨汤,要不要先喝一碗?” “要,你忙你的,我自己盛。” “洗手,先洗手!” “噢噢。” …… 周归与跟平时一样换鞋进屋,去卫生间洗手。 他没有上厕所的打算,还是鬼使神差带上了卫生间的门。 职业习惯,他日常洗手也洗得仔细,眼下却反常地在敷衍了事,不打肥皂也不交叉搓洗,只任由水流这么冲刷着。 他分不清脑子是宕机了还是在超速运转,行为动作都不受自己驱使。 眼前反复慢放梁星灼亲他的画面,一帧一帧,细节到他能看清梁星灼的眼睫毛,黑亮且翘,漂亮得还是那么像洋娃娃,眨眼煽动如蝴蝶振翅。 梁星灼小时候经常亲他。 他是一旦跟谁熟悉后就会变得特别黏人的小孩儿,擅长表达情感,且不拘泥于一种形式。 他很怕别人不知道被自己爱着,就像害怕自己没有被对方爱着一样,爱与被爱他都缺乏安全感,长年累月下来,二者的关系在他潜意识里渐渐变成一种交换。 梁星灼似乎生下来就知道怎么讨人喜欢,哪怕黏人点儿也不招人烦。 这一套逻辑闭环,对梁星灼而言不知道算天赋还是诅咒。 现在长大了,小时候那股黏糊劲儿还在,撒娇起来也要抱,更亲密的动作倒是不知不觉消失了,都不需要他去特意提醒,你长大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便亲哥哥。 偶尔想来还有点失落,明明是情理之中的改变。 周归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抬手用沾满水的指腹摸了摸左脸颊被梁星灼吻过的位置。 心脏开始莫名狂跳,滋生一股热流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像四处流窜的逃犯。 逃犯? 逃什么?他又没做亏心事。 周归与在心底厉色否认,身体却像做贼被抓住了现行,猛地缩回手,低头,手捧冷水接连往脸上泼。 他本能认为自己当下需要冷静,又有意识不去思考自己在躁动什么。 周归与冷脸关了水龙头。 平时洗漱都不怎么弄湿盥洗台,现在洗个手还顺便给盥洗台洗了个澡。 水浸湿了衣服领口,裤腿溅上不少水渍,盥洗台更是灾难现场,水顺着台面往下淌,地砖湿了一大块。 周归与双手撑在台面上,亲眼目睹这片狼藉,嘲弄地轻呵一声,拿过手边的洗脸巾开始收拾。 五分钟后,周归与打开了卫生间的门,里面整洁如新,连使用痕迹都看不出来。 梁星灼坐在沙发上等周归与一起吃饭。 这会儿功夫,之前那阵难为情的感觉早就过了。 他又不是没亲过。 梁星灼见周归与终于从卫生间出来了,随口关心一句:“你待了好久,今天不够通畅吗?” “……” 托这句话的福,周归与一下子就冷静下来了。 心如止水。 周归与失语许久才憋出一句:“……马上吃饭了,不要说这些。” 梁星灼惊讶地看他一眼:“你们学医的还忌讳这些啊?秦彦哥说以前你们第一次上解剖课,几十个人就你没吐,中午还照常吃饭。” 周归与干脆不接茬儿了。 “洗手了吗?去盛饭。” “早就洗了。”梁星灼站起身,存心逗某个洁癖男,恶趣味补充,“在你努力的时候,饭和汤我都盛好了。” “…………” 洁癖男当即两眼一黑。 转身往卧室走:“我还是直接去医院上班。” 梁星灼上前拉住他的手腕,总算不说了:“错了,哥,你好难得工作日中午在家,陪我吃完饭再走嘛。” 话音落,没等周归与回答,梁星灼注意到他身上不寻常的水渍,奇怪地问:“你衣服裤子怎么都弄湿了?” 周归与无从说起,感官还擅自放大手腕处的触感。 他不自在地抽出自己的手,有些答非所问:“你先吃,我去换身衣服。” 梁星灼捕捉到周归与不自然的神情,想再问点什么,人已经进卧室了。 有点儿落荒而逃的意思。 太反常了。 梁星灼若有所思往餐厅走,经过卫生间时瞥见过分整洁的地砖,脚步停了下来。 他探身细瞧,发现卫生间的地砖有刚刚拖过的痕迹。 周归与是爱干净到了洁癖的程度,但不至于用一次卫生间就要连地都拖一遍,除非地被弄脏了…… 弄脏…… 梁星灼忽然顿悟! 他瞳孔地震望向周归与紧闭的卧室门,几秒之间,眼神完成了从难以置信到同情心疼的转变。 其实……倒也不必大惊小怪? 想想就明白了,这也算是职业病吧,碰上棘手的大手术,一忙就是几个小时甚至十几个小时。 他哥工作真的好辛苦,不到三十就尿不准了,他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 梁星灼回想刚才自己没分寸的玩笑,那些话简直是在周归与的伤口上撒盐……啊啊啊啊啊! 我真该死啊。 梁星灼耷拉脑袋,懊恼得想抽自己一巴掌。
第15章 因为周归与今天在家吃午饭,邹姨把平时的两菜一汤升级成了四菜一汤,菜品丰富,菜量不大,两个人吃一顿正好,摆满一桌本来看着很有食欲的。 周归与还在卧室没出来,梁星灼心事重重,对着一桌佳肴愁眉苦脸。 邹姨收拾好厨房,摘下围裙从厨房出来,见梁星灼还没动筷,碗里的汤不冒热气了他也没喝一口。 学习是脑力劳动,跟体力劳动一样高消耗。 往常梁星灼中午回家都喊好饿好饿,菜一上桌就迫不及待开吃,从没像今天这样过。 邹姨感觉反常,走上前试着问:“星星你怎么不吃?是今天的菜做得不合胃口吗?” 梁星灼回过神,找了个借口:“没有,我等我哥一起吃。” 邹姨松口气,笑着感叹:“你们哥俩感情是真好。” 梁星灼心不在焉“嗯”了一声。 邹姨:“那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有什么要收拾的放着就行,我下午来弄。” “好,邹姨拜拜。” 邹姨没有久留,交代完就离开了。 盛出来的两碗汤还没动过就都凉了,梁星灼端起来倒回锅里,重新盛了两碗热的出来。 碗刚放下,周归与打开了卧室门,换了身干净的衣裤从里面出来。 梁星灼看过时间,周归与在卧室待了将近十分钟。 肯定是被他的话伤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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