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归与像是读到了他的心声:“我这段时间堆了不少手术,没什么时间待在办公室。” 梁星灼还在坚持:“你总得吃饭吧。” 周归与实话实说:“开了台哪有饭点。” 梁星灼说不过他,彻底蔫吧了。 双肩垮下去,没精打采,甜西瓜吃着也食之无味。 周归与知道这小子又在使苦肉计。 他才不吃这套。 短暂的沉默。 “……不过这三天就不去医院了。”周归与抿抿唇,想着下次他肯定不上当,“爷爷奶奶来了,回头我跟同事调调班。” 梁星灼瞬间支棱。 得了便宜还卖乖:“亏我还想陪你上班呢,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咯。” 周归与不跟高中生一般见识。 问他:“想不想去哪玩?正好也要带爷爷奶奶四处逛逛。” 梁星灼懂事道:“看他们想去哪吧。” 提到放假安排,梁星灼想起黑板报的事情,顺便补充:“不过后天下午我要回学校一趟,不能跟你们一起。” “放假回学校做什么?” “跟同学约好了出黑板报,下周返校要检查的。” 停顿片刻。 周归与跟他确认:“是刚才在校门口跟你说话的女同学吗?” 梁星灼不以为然:“对。”想了想才反应过来,有点惊讶,“你看到了?” “我又不近视。”周归与回忆了一下那个女生的样子,追问,“长得挺可爱的,你们关系很好?” “就普通同学。” “那还约着出黑板报。” “她也是班委。” “是吗?叫什么名字?” 问题一个接一个,梁星灼见周归与对陌生人的关注度竟然超过了自己,顿时恼了,很不高兴地说:“干嘛?打听得这么仔细,你喜欢女高啊。” 周归与眼睛看着路,分出一只手掐他脸:“犯什么浑。” “痛!”梁星灼掰开他的手,要不是看他在开车,非闹腾他不可。 揉着脸嘴也不饶人:“谁让你突然对我班上的女同学感兴趣,半个月不见,也没瞧你多问我两句,你是不是想谈恋爱了?还是有喜欢的人了?” 梁星灼多数时间都能做个乖巧懂事的弟弟,藏好对周归与的重度依赖,不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极端兄控。 可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孩子,藏起来的才是他的本质,这点他清楚,把他养大的周归与也清楚。 他只是擅长装成一个好孩子。 大人都喜欢好孩子,周归与大概也喜欢。 “谁对你班上女同学有兴趣,我问这些不都是在关心你吗?” 周归与察觉到梁星灼的情绪波动,冷静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当下的首要任务是高考,你的私事我不干涉,但我希望你自己心里有数。” 梁星灼没有因为周归与的冷静被安抚,反而更加应激:“为什么回避后面的问题?被我说中了?你不会打算高考完再告诉我吧?” 周归与正面回答:“我没有。” “哪个没有?” “全都没有。” 梁星灼半信半疑:“没骗我吧?” 周归与反问:“我骗过你?” 梁星灼顿了顿,想起周归与确实从不对他说谎,这才安心。 应激劲儿褪去,梁星灼熟练地道歉:“对不起,我刚才太凶了,我知道我很自私……你再给我点时间……” 这番说辞周归与已经听好几年了。 梁星灼是个敏感多疑的小孩儿。 这两年家里长辈催他结婚催得厉害,梁星灼的疑心病更重了,一个字眼不对就会让他像刚才那样应激。 次次闹,次次道歉,次次不改。 这小子才不觉得自己真的错了。 周归与没理他。 梁星灼偷偷观察周归与的脸色,估摸他不可能为这点事儿跟自己生气,就是不想这么痛快被他哄过去。 那他就多哄哄。 梁星灼吸吸鼻子,用一副快哭了表情说:“我真的知道错了,大不了奖励我不要了,我以后一定乖乖听你话,好不好?不要生我气。” 开到红绿灯路口,周归与踩下刹车,捏住梁星灼的下巴逼他抬起头看自己。 眼眶都没红,光打雷不下雨。 戏精。 周归与轻呵一声:“行,那我也不调班了,这三天你陪爷爷奶奶玩儿。” 梁星灼表情僵住,半信半疑:“你认真的?” 周归与不说话,故意吊着他。 梁星灼这下真的有点慌了。 一想到假期三天不仅见不到周归与,还要跟周归与的爷爷奶奶单独相处……要命。 梁星灼可怜巴巴地挽回:“可是你都答应我了,你不许反悔。” “还犯浑吗?”周归与问。 梁星灼夹起狐狸尾巴,老实巴交:“不犯了,我乖。” 周归与深深看了他一眼,评价他四个字:“作吧你就。” 绿灯亮了,他松开手,继续开车。 梁星灼知道这篇儿算是揭过了,狐狸尾巴又晃起来,得意:“作也是你惯的。”
第2章 周归与的老家在一个四线城市,离沽南七百多公里,两地之间至今没通高铁,没直飞航班,只有火车,车程五小时左右,自驾要开八小时。 他们兄弟俩一个在沽南读书,一个在沽南上班,每年也就国庆和过年有时间回老家。 今年梁星灼升高三了,国庆只有三天假,回去一趟花费在路上的时间就不少,懒得折腾。 周归与月初给老两口打电话,说今年国庆就不回了,老两口可不依,天天在老家想孙子想得不行了都,一听孩子没时间,马上说那就他们跑一趟,劝都劝不住。 一到节假日火车站这些地方人就爆满,找停车位找了半小时,总算碰见一辆车开走。 停好车,刚熄了火,周归与的手机就响了,他以为是老两口打来的,一看来电显示,本地陌生号。 梁星灼听到动静凑过来一看,立马认领:“找我的找我的,给我接。” 七中学风严谨,上学期间梁星灼基本不带手机,怕被查出来被没收。 来的路上梁星灼借他手机玩了会儿,他在开车,没留意这小子捣鼓了什么。 周归与把手机递给他,梁星灼拿过,按了通话键放在耳边:“你到了?” “找不到出站口……算了,你来东广场停车场这边吧,我在入口等你。” “……怎么走?我咋跟你说,你跟着导航走哇。” 三两句结束通话。 他松开安全带,跟周归与说:“手机先给我揣着,他到了还得打。” 周归与凭刚才的对话推测:“你叫了外卖?” “跑腿。”梁星灼推开车门,“让他去买了热咖啡和康乃馨,一会儿送给周爷爷和杨奶奶,他们大老远过来,我打空手不合适。” 敏感同时也意味着心细,加之太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在处理人情世故上,梁星灼一直比同龄人成熟,什么场合面对什么人,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儿,他心里始终有杆秤,不用人教。 比如称呼上,在周家人面前,他不管叫谁都带着姓氏或者名字,连他也不例外。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小孩儿,周归与倒不为他这方面的能力惊讶,只是每次看他把这些能力用在讨好自己的家人上,心情总是很复杂。 在梁星灼下车前一秒,周归与忽然拉住他的手腕。 “星星。” 梁星灼眼睛在盯外卖软件的实时地图,不走心地“嗯?”了声。 周归与认真地说:“没人要求你做这些,你也不需要做。” 梁星灼抬头看他,有点不懂:“你指什么?” 周归与跟他挑明:“你今天就算不跟我一起来接人,也没什么不合适的。” 梁星灼这次听懂了,停顿片刻,他笑道:“我也没做什么啊,叫个跑腿而已,还是花你的钱。” 周归与哪能听不出他是在避重就轻,还想接着说,手机又响了。 梁星灼接起电话,顺便抽出自己手,开门下车。 “到了?好,我马上来,你等我两分钟。” 电话一挂,他对周归与说:“跑腿到了,我先去拿东西,你慢慢来。” 说完,没等周归与说什么就风风火火地跑了。 梁星灼也知道自己刚才演技拙劣了,不过没办法,他不想跟周归与聊那些。 聊再多现实和结果也不会发生改变,只会让周归与为难。 何况他发自内心认为,眼下已经是很好的日子了。 只要能一直跟周归与生活在一起,对他的家里人爱屋及乌也好,刻意讨好也罢,他都愿意做到极致。 梁星灼跑到停车场入口拿了东西,没两分钟,周归与锁好车也出来了,两人一起去出站口等着接人。 六点左右,周忠惟和杨佩书跟着人流出来了。 梁星灼捧着花积极迎上去。 “周爷爷、杨奶奶!”他先把花递给杨佩书,说的话跟笑容一样甜,“杨奶奶您穿小香风漂亮的嘞,我以为哪个电影明星走出来了。” 杨佩书年初做了白内障手术,眼睛现在都不能见强光,晴天出门必须戴墨镜。 她摘下墨镜,接过花,被梁星灼逗得直乐。 “都成老太婆了还电影明星呢,尽拿我寻开心。”她看了眼怀里的鲜花,“还给我买花,你这孩子……” 梁星灼扬起白白净净的脸,乖得没边儿:“来的路上看见花店的康乃馨开得可漂亮,我一下子就想到您了。” 周归与在一旁接过老两口的行李箱,听到这句煞有其事的瞎话,很轻地笑了一声,招来梁星灼一记暗戳戳的眼刀。 梁星灼像个左右逢源的花蝴蝶,哄了老太太,接着哄老爷子。 他把热拿铁递给周忠惟:“这给您的,周爷爷。今天太赶了,改明儿我和带您去一家咖啡店坐坐,那家咖啡是纯手冲的,环境也好。” 周忠惟不像别的老头儿那样爱茶,他年轻的时候就爱咖啡,现在上了年纪,天天被老伴儿叨叨这个指标那个指标,喝得克制多了。 为此,梁星灼特地跟杨佩书强调了一嘴:“咖啡没加糖没加奶,周爷爷应该能喝一杯吧?” “喝吧喝吧,买都买了。”杨佩书看着周忠惟,嗔怪了句,“晚上失眠可别拉着我聊天。” 梁星灼自告奋勇:“不怕!我陪周爷爷唠!” 周忠惟笑:“别听你杨奶奶瞎说,一杯咖啡哪能让我失眠。” 杨佩书上前打量周归与,心疼道:“我瞅着你怎么比过年那阵回来还瘦啊,是不是最近工作太忙了?” 周归与见怪不怪道:“你每回见着我都这么说。” 杨佩书拍了把周归与的肩膀,佯怒:“混小子,奶奶关心你还不对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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