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温诉他爸当初没有急着把房子卖掉还债,现在怎么也能赚到一笔。 不过很多事也没有如果。 后来,温诉就住进了那种老小区。没有电梯,楼道是声控灯,不管冬天夏天都有股潮湿的味道,唯一的防盗措施只有楼下一扇有些斑驳破旧的蓝色铁门。 温诉说他以前被关在厕所里,就喜欢趴在窗户边上唱歌。下面是小区花园,人来人往,很热闹,但那热闹好像跟他无关。有时候,他会觉得厌烦。 “我其实想过干脆跳下去算了。”温诉望着褪色的建筑外壁,“想过那么两三次吧。但之前被我爸从二楼扔下去过,挺痛的,十几楼估计就更痛了。我到最后也没敢。” 他淡淡地说着,没什么起伏的语调,好像真的在说一件已经与自己无关的事了。 卫松寒垂着眼皮,没有出声。 他们又去看了看温诉曾经上过的小学,温诉上下学时走过的街道。路边换了不知道第几任老板的小吃摊还很热闹。 一直逛到了太阳落山,温诉唯一还记得的一家餐馆居然还在,就是老板变成了前任老板的儿子。 这人以前好像和温诉一个小学的,从刚开始见到温诉,到菜端上来,不知道往他们这桌看了多少眼。 最后实在按捺不住,上前来问:“请问……你是不是叫温诉?” 得到了温诉肯定的回答,他眼睛唰地亮了,指着自己道:“你还记得我吗?咱们小学一个班的!我还借过你好几次钢笔。” 他报了个名字,温诉也不知是想起来了还是没想起来,撑着下颌若有所思的:“那巧了。” “是啊!太巧了。” 这人挺自来熟,拉了个椅子就在温诉和卫松寒中间坐下,上下打量了温诉一圈,感慨道:“真没想到还能再碰见你。我是考不上大学才回来继承家里的店的,你是回来探亲的?” 温诉摇摇头,那人就自顾自地笑:“真好。我本来还有点怀疑,现在见到真人我是信了。电视上那个真的是你啊。也难怪,我记得你以前就经常被我们班女生递情书。” 他聊了几句还聊出状态来了,讲个没完。 卫松寒在旁边,等着炉子里的肉煮熟,掀起眼皮就看见这黑得跟刚挖完煤回来一样的“温诉小学同学”冲温诉笑。 不仅笑容灿烂,好像还有点紧张。 他去厨房端了碗汤和几盘点心给他们。 “送你们的。我记得你是不是喜欢吃甜的来着?” 温诉尝了口,点头说好吃。 那人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哎对了,你这次回来几天?什么时候走?要不我带你……” “盐。”卫松寒突然冒出一个单音。 那人似乎才发现旁边还有个人,温诉把盐罐子递过去,卫松寒接过来往汤里撒了两勺。 “没味儿。” 温诉不解:“没有吗?” “没。”卫松寒抬头,“你要不要?” 温诉点点头。卫松寒就帮他也盛了一碗。 那人来回看他们两个:“温诉,这是……你朋友?” “算是吧。”温诉扫一眼卫松寒,回答得似是而非。 “那也可以啊,带上你朋友,我们一起……” “但还是算了吧。”温诉道,“我们明天就走了。” “是吗?那……” 砰的一声轻响。 卫松寒把汤放到温诉面前:“烫,吹下再喝。” “你给我吹。”温诉道。 卫松寒顿了顿,把碗又拿回自己面前,勺子搅了搅,真就低头给他吹。 温诉在对面轻轻笑出了声。 那人都看愣了,好半天,讪讪道:“那……你们慢慢吃。” 他一走,温诉就把自己的汤拿了回来。已经没刚才那么烫了。 “你干嘛?”温诉问卫松寒。 卫松寒低头吃饭,淡淡的口吻:“没干嘛。” “……”温诉才不信,“好吃吗?” “嗯。”卫松寒道,“汤一般,你点的那几个菜还行。” 温诉有点想笑。 等吃得差不多了,两个人准备走人。卫松寒说他付钱,温诉就去外面吹风了,店里人多,反而有点热。 结账的时候,温诉那个小学同学往卫松寒身后看了好几眼,温诉吃饱了,正懒洋洋地坐在外面凳子上,扯着衣服领子对着风扇吹风。 一晃神,身后响起付款到账的声音。 “哎,”他叫住卫松寒,“给多了给多了。” “没多。” 这帅哥人冷话也少,说完就走了,等他追出去,只看见帅哥弯下腰,从温诉的T恤上摘掉他的手,把他的衣服领口整理平整。 温诉说热,他就道:“回酒店给你开空调。” “酒店离这儿远着呢。” “那给你打车。” “……也行吧。”温诉随意地挑挑眉,站了起来。 道别只有简洁的眼神相触,而冷脸帅哥自始至终都没再回过头。 他有些呆愣,来店里做短工的女生跟他很熟,看见了就啧啧:“你省省吧,这肯定没戏了啊。” 毕竟另一个人从进店开始,眼睛就没从对方身上挪开过。 回程的路上,温诉简单讲了讲他那个小学同学。 “钢笔坏了,不想跟家里开口,就找他借了几次。”温诉其实不太记得了,“他以前白白胖胖的,没想到变了这么多。” “你这不是记得挺清楚?”卫松寒在回工作消息,哼了声评价道,“蓄谋已久。” 温诉无语:“想哪儿去了,他是男的。” “你和我不也是男的。” “……”温诉摸摸下巴,难得被他呛到了。 这人有时候精明得像有八百个心眼,有时候又迟钝得要命。卫松寒本来想说点什么,但又觉得温诉迟钝点也好,干脆闭嘴了。 “所以你刚才结账的时候跟他说什么了?”温诉问。 “没说。把他白送的那几份吃的的钱一起付过去了。” 温诉哦了声,开着窗子吹风。 卫松寒看他一眼:“温诉。” “嗯?” “你这样,当初是怎么……”他默了默,“算了,没什么。” 温诉:“?” 两个人是第二天早上的飞机,原本是要直接飞回湛都的,结果当天晚上,卫松寒接到了个电话。 温诉倒也不急这一天两天的假期,所以两个人临时改了签,坐高铁去了趟壹城。 一出高铁站,周行易就冲上来狠狠抱住卫松寒,嗷嗷大叫“哥们哥们”,然后松开,要抱旁边的温诉。 “不准抱。” 卫松寒踹了他一脚。 也就只有在昔日好友面前,卫松寒才好像也露出了点从前的影子。 周行易还是跟以前一样,除了轮廓变得稍显硬朗外,跟他们说话的语气依旧熟稔得好像中间根本没有间隔那两年半。 他用玩笑的口吻说自己把公司卖掉以后,其实吃了蛮多苦头的,好在现在一切顺利。 “本来这次回壹城是和小王小柳他们联系上了,想一起聚一聚的。没指望你会来,没想到你们刚好就在附近。你说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温诉挤兑道:“敢情我不是你以前的员工?” “那不一样。”周行易挤眉弄眼的,“你现在跟我们都不是一个次元的人了。” “真没想到啊温诉,我在电视上看见你的广告,差点以为你还有个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弟弟。” “嗯,我也没想到。小周总回老家以后跑去训狗了。” “是导盲犬训练员!”周行易强调道,“厉害吧,资格证很难考的。” 三个人到了停车库,周行易的车上坐着他的妹妹,听见动静,回头冲二人微笑。 温诉曾经听卫松寒提起过,似乎是天生就看不见,所以身边一直得有人照看着。 “我先把我妹送回酒店了,我爸妈在那边的。你们先去酒吧吧,小柳他们估计都到了。” 公司旁边那家酒吧生意还是非常火爆,要是连这里都倒闭了,周围的白领恐怕都要失去容身之处。 当初温诉也在这里大醉过两回,每次都还正好被卫松寒撞见。 大概是为了避免类似的情况再发生,他现在已经很少喝酒了,今天算是破了一次例。 许久未见的同事,当初关系也就一般,不知道为什么,再见时却会觉得怀念。 大家聊了会儿各自的现状,不是什么有营养的内容,但聊得挺开心的。 小柳喝得半醉,指着卫松寒和温诉就嚷:“我就说你们两个有鬼!我早就该知道的!不然为什么当初会一起请假,一起离职,我还伤心了好久!你们两个——嗝——” 已经醉倒了。 卫松寒其实没喝太多,眼睛一直在温诉身上。 温诉今天心情似乎不错,懒懒散散地捏着杯子,喝得比平时要多。 “少喝点。”卫松寒说。 温诉含糊地“嗯”了声,仰头又是一杯。 卫松寒:“……” 早就说温诉念旧,温诉自己还不信。 他们喝到半夜才散会,桌上已经醉倒了五六个,还有两个在旁边迷瞪瞪地玩骰子。 周行易说要送卫松寒他们回去,卫松寒拒绝了。 温诉靠在沙发上,人还是醒的,但恐怕醉了有一会了。 “我俩打车。你负责把剩下的人送回去就行。” 周行易点点头,拍了把卫松寒的肩膀:“下次见面不知道得是啥时候了,你……呃,”他思考了下,“祝、祝你们百年好合?” 卫松寒扯扯嘴角,给了他一下:“别整这些尬的。回去了。” “好。” 道别比想象中更随意,也更简单。 上了车,卫松寒低头叫了声温诉,温诉用鼻音应了他一声,歪在他肩膀上:“想吐。” 卫松寒:“……” “你敢吐我身上我肯定跟你生气。” “小气鬼。” 酒店房间的窗户开着,凉凉的夏日晚风吹得窗帘微微晃动,一整面巨大的落地窗把城市夜景尽收眼底。 温诉有气无力往大床上一躺,不动了。 卫松寒催他去洗澡。 “又不想吐了?” “不想了。”温诉手臂抬起来挡住眼睛,“……今晚喝多了。” “你有这个自觉就好。”卫松寒讲话阴阳怪气的,只能说近墨者黑,温诉懒得理他。 他听着卫松寒进了浴室,没过一会,走到床边,说:“脑袋过来。” 温诉晕晕乎乎地抬头,湿热的帕子就在他脸上轻轻擦了擦,卫松寒垂眸在问:“还难不难受?” 温诉闭着眼不理人。 卫松寒也不指望一个醉鬼能理人。 温诉喝醉了什么样,曾经在大半夜洗衣服的他比谁都清楚。 “你今天怎么了?”卫松寒干脆坐到床边,“见星夜他们那天晚上,也没见你这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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