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工作到家,天色已经很晚了,客厅留了一盏小灯,裴时一进屋敏锐的闻到一丝烟味,往里走近酒味也跟着过来。 他眉头微皱,沈稚一向厌恶烟味,对酒更是不感兴趣,他的脚步越发的快,一进卧室一眼望见蜷缩在床上的沈稚,睡着了,晦暗的灯光打在沈稚脸上,床头柜上还放着燃尽的香烟和未喝完的酒瓶子。 裴时盯着看了很久。 像是在透过沈稚的身体想着什么,霍霆的话他不是没想过,可那些被沈稚渗透过的日子怎么可能放得下,裴时忍不住想哪怕沈稚骗了自己,他也心甘情愿。 这么想着,裴时坐在他一边抚摸着沈稚的脸,从头顶往下,手指擦过微凉的耳蜗,他重复着这个动作,像抚摸着这十年来的牵挂。 沈稚忽然睁开眼,眼眶有些发红的看着他,声音有些哑:“裴时,我没有爸爸妈妈了。” 裴时心头一凛他从身后抱住沈稚,他把拼了命想把现如今支离破碎的沈稚护起来,像是一眨眼沈稚就会消失一样,很用力,像是抱着什么转瞬即逝的东西。 沈稚曾经有一双有神的眼睛,可现如今那双眼睛的光已经散了,还蒙上了一层灰败的的雾,这十年来已经耗尽他所有的精神气,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早已一去不复返。 这是重逢以来裴时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十八岁的沈稚和二十八岁的沈稚的区别,十八岁的沈稚没有这些忧愁更加没有这些烦恼,每天都是肆意自由的,而二十八岁的沈稚则被困在一方天地越陷越深。 不知过了多久,沈稚的哭声停住了,他闭了闭眼:“裴时...”才说出一个名字,声音就哑的说不下去,裴时像是心有灵犀般,声音也跟着哑了:“是想知道你离开后发生的事情是吗。” 沈稚轻轻的点了头。 十年前,“沈稚”跟着谢斯年离开没多久上门追债的人也跟着来到沈家,沈家只好将现如今手头上能动的资产变卖还债,不能动则被法院拿去拍卖抵债,沈家一家也从高档别墅区搬到A市著名的贫民窟,哪会沈家父母还很积极乐观的生活。 直到一次,他们意外得知沈清岱有机会康复能重新站起来,沈家父母高兴坏了,可高昂的手术费用让原本就生活苦难的一家更加愁苦,沈父为了给大儿子治疗四处筹钱,距离手术时间越来越近沈父一直筹不到那笔能交手术费的钱,最后错过了手术,沈父在一度崩溃之下选择卧轨,沈母在丧夫之后整个人变得神叨叨在一次意外跑出家门出车祸当场死亡。 当时裴家也逐渐好起来,裴时在得知这些事情之后想把沈清岱接过来,沈清岱拒绝了,后面在裴时一再坚持下沈清岱终于点头同意。 可能命运就是这么不公平,沈清岱好不容易能放下心结去接受治疗,命运就给他当头一棒,距离最佳康复时间太久了,沈清岱再也站不起来。 沈稚心脏痛的要炸开,吞口水就想吞刀片,他张了张口却没找到自己的声音,脸上都是滚烫的泪水。 裴时就这么抱着他陪着他,就像小时候沈稚打架输了一样。 那天之后,沈稚不再提起要去见沈清岱的事情,裴时也十分有默契的不提这件事。 裴时每天还是会早早的想着下班多陪陪沈稚,可沈稚像秋日即将凋零的花朵,用着微弱的生命力苦苦支撑。 裴时慌了,在交代好徐闻照顾好沈稚后孤身一人飞往欧洲。 欧洲可以称作是霍霆的天下,只要霍霆想裴时这辈子都见不到沈清岱,甚至他也可以悄无声息的让裴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可是他没有这么做,在裴时守着霍氏第十天霍霆终于肯见他一面。 地点约在距离霍氏不远处的咖啡厅,咖啡厅环境是欧洲少有的中式设计,古香古色,十分的有韵味。 霍霆一踏进门槛就看到裴时,在打电话脸色是少有的温柔,不用猜也知道是在跟谁通电,他不屑瞥了瞥嘴角。 见霍霆来了,裴时跟远在亚洲的沈稚道了声待会聊就先挂了电话,刚想要开口,霍霆就抢先开口了:“裴时我真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从亚洲追到欧洲来。” 裴时:“......”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霍霆这么会骂人,以前的同学滤镜算是碎了。 “裴时我想上次在亚洲我已经说的很清楚很明白了,我不会让你们见到沈清岱的。”霍霆抿了口咖啡继续道:“还有上次你说我没有权利阻止他们见面,现在我告诉你我和沈清岱是合法夫夫,相比较你我想我有权利阻止他们见面。” 裴时像是早有预料霍霆会这么说一般,总归今天是求人办事的,面对霍霆刁难的话他皱了皱眉:“我只想沈哥一面,至于沈哥愿不愿意去见小稚是沈哥的选择。” “你说我今天来见你,清岱知道吗。”霍霆唇边浮起一丝笑。 裴时心头狠狠一跳。 “他当然知道,我从亚洲回来后我就将事情全部告诉他了,我问他想不想去见一面那个所谓的弟弟,你猜猜他说了什么。”霍霆手上还把玩着糖精,不等裴时开口他就先公布:“他说没必要,确实,有什么必要呢,既然没必要的事情我想裴先生没必要再待在欧洲了。” 他恭恭敬敬的喊着裴先生,但只有裴时知道霍霆话里话外的意思,他的意思明显的不得了,不过就是想告诉他今天面也见了,话也说了,他也该离开了。 “好了,话也说了,我就先走了,明天有一班直达A市的飞机我就不送了。”霍霆将最后一口咖啡喝完舔了舔嘴唇打算跑路回去陪媳妇。 裴时也跟着站起来:“那麻烦霍总转告沈哥,他的弟弟命不久矣,这辈子应该是见不到了,希望沈哥在未来的日子里不要后悔今天的选择。” 他在赌,赌一个可能性,他赌霍霆现在在跟沈清岱通话。 果然下一秒,霍霆停下脚步回头,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跟上,我带你去见他。”
第11章 重逢 进霍氏大厦还是裴时这些天以来第一次进,他没想到这几天沈清岱会在楼上看着,他原以为霍霆这样的性格大抵会是悄悄做完不会告诉沈清岱一点有关他和沈稚的事情。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要不是霍霆身边的助理说漏嘴沈清岱至今都瞒在鼓里,至于沈清岱知道所有事情后还是不愿意见面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时隔几年再见到沈清岱,裴时不由得感慨沈哥看起来被霍霆养的很好,脸色红润不像是当年出走时那样面色苍白,身上看起来也有肉了些。 看到这样的沈哥裴时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外界一直传言这两人是合约夫夫,现在看起来不然。 “裴时,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沈清岱因为着急脸色带着不正常的红:“什么叫做我弟弟命不久矣。” 刚刚那些话自然是骗人的话,裴时略带愧疚的开口:“沈哥,对不起我刚刚的话是假的,小稚现在一切安好。” 这话一出气氛一下子变得尬了起来,偏偏霍霆像是看不懂眼色般出言嘲讽:“我就说能有什么事,你看现在还没回去就已经有一个谎言,回去不得三个四个——” “霍霆。”沈清岱出言打断他的话。 “裴总,该说的话我想霍霆应该都说完了,你应该也明白我的意思。”他转头向裴时开口。 “沈哥。” 裴时从包里拿出这几个月的调查结果,他一开始听到沈稚所说的被夺走身体的的确确觉得很匪夷所思,甚至觉得是沈稚想重新开始的新把戏,多年的爱意让他控制不住的想如果沈稚想玩那自己便陪着一辈子,可直到他对比了车祸前和车祸后沈稚亲笔签名,他才意识到沈稚说的一切可能是真的。 一个人的行为、习惯、性格甚至是穿衣打扮都可以任意发生变化,但有一样的东西是无法发生变化,那就是写字的习惯,沈稚在写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沈字的边旁三点水会下意识写成连笔,而出了车祸的沈稚醒来沈字是规规矩矩的沈字。 沈清岱看着面前的一大沓资料丝毫没有翻阅的欲望,他轻声开口:“他说的话我是信的,只不过我觉得没必要见面。” 那些替沈稚自证的话裴时卡在喉咙里,他来欧洲就是想告诉沈清岱这些并且带人回去见面,现在对方知道了并且不想见面。 “在两三年前我对这些已经释怀了。”沈清岱露出了见面以来第一个笑容,他的手还被霍霆紧紧握着:“回去告诉他,我现在过的很好,既然当初做下这一切的并不是他,我也不会恨他。” “沈哥...”裴时想到还在亚洲的沈稚想着再争取一下。 “你还是别再劝了,我媳妇比我还倔。”霍霆忍不住插嘴。 在外人面前被叫了媳妇的沈清岱耳根子泛红,转头瞪了霍霆一眼,对方立马装鹌鹑。 看着两人的互动,裴时心里泛起一阵苦涩他站起身来向沈清岱道别:“我会转告他的,沈哥祝你幸福。” 沈清岱还没应霍霆先应了并且好脾气的回了句你也是。 原以为这次欧洲之行无所收获,却没想到峰回路转,在登记前,霍霆大老远叫住裴时,身边还跟着坐着轮椅的沈清岱,后面跟着的是拿着两个行李箱的助理。 —— 在见到沈清岱之后沈稚突然想到近乡情怯这个词,以前在书上读到这个词时他还不以为然,现如今摆在自己面前倒是明白了近乡情更怯这个道理,大概就是在心里预演了千千万万遍和沈清岱的重逢的画面,害怕面对这一切又害怕再也见不到。 沈稚没有立马扑过去抱住沈清岱,是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他有点害怕下意识往后缩,想把自己藏起来躲起来偷偷看沈清岱、 直到沈清岱先开口叫了他的名字这种感觉才消失,沈稚努了努嘴,怯生生的喊了声哥哥。 沈清岱面露复杂但还是应了下来,霍霆倚在门口自以为小声的切了一声,还阴阳怪气般摇头晃脑的喊了声哥哥。 沈清岱:“......” 当初结婚的时候要是知道这人怎么这么幼稚,这婚就不结了。 裴时:“......”没个十年病史绝对干不出这事情来。 “瘦了。” 沈稚不知道怎么接话,求救似的望向沈清岱身旁的裴时,裴时却见死不救拉着霍霆就先离开了。 沈清岱虽然早已经做好心里准备接受大变样的弟弟但现如今见到自己疼爱多年的弟弟变成这幅模样,心还是不由得揪起来了。 沈稚的手心下意识攥的紧紧的,忐忑不安的开口:“裴时都跟你说了吧。”他说完就后悔了,这不是废话吗裴时要是不说,沈清岱怎么可能会回国。 沈清岱还跟从前一样话少嗯了一声后,曾经亲密无比的兄弟俩竟相坐两无言,沈稚将自己挪到哥哥面前像小时候一样一委屈就趴在哥哥腿上哭一样。
78 首页 上一页 4 5 6 7 8 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