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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芸一把甩开李芳玲的手，“娘你说这话就不怕别人听见看见了？大哥也是周家的人，是我们大哥，当初小文也是大哥找回来的啊！” 周小芸突然想起什么，说着说着没声了，“娘我错了，我不该顶嘴……” 周含右手不安的掐着自己左手食指，他一紧张或者一害怕就喜欢掐自己食指，周金泉扔了棍子一言不发的背着手进了堂屋，周含踌躇着跟了上去。 进了堂屋周含也不敢坐，犹豫了半天才开口：“爹，你找我啥事？” “高钧则知道你身子的事吗？”周金泉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周含一下没反应过来，听懂后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不……不知道……”周含死死埋着头，食指都快被他掐肿。 周金泉丝毫没顾忌周含的感受，看着他问：“小文说你昨晚光着腚和高钧则睡一块了？” 周含整张脸憋得通红，难堪的情绪紧紧裹着他，就快喘不过气了。 周金泉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常年做活布满老茧的手拍这一下声音大得吓人：“我问你话呢！” 周含被吓得一抖，颤颤巍巍开口：“我穿了裤子的，穿了的！” 周含一被吓脑子就容易转不过弯，平时都还好，但凡被吓着反应就会迟钝很多。 周金泉也知道他这个情况，问话的时候声音稍微放低了一点：“含哥儿，爹没啥其他意思，爹就想问问高钧则他是不是肯定不知道你身上的事儿？” 周含缓缓点头，“不知道，他没看过，不知道的！” 周金泉松了口气，柔声道：“不知道就好，爹再问你，你四妹说给他弟弟的事，你知道吗？” 周含不会说谎，犹豫着点了点头，“高钧则说他要去外地，怕四妹跟着他受苦，说他二弟要读书，但是三弟性子也好，跟着他三弟一样能过好日子，正好他们年纪也差不多，四妹又还小，等过两年刚好。” 周金泉狐疑的看着周含，“他就是这么跟你说的？你没跟他说啥？” 周含点点头，下一秒就被一巴掌打在脸上，捂着脸半天没缓过劲儿来，然后睁着圆溜溜的难以置信的眼睛看着周金泉，疑惑他爹为什么打他。 “高钧则什么条件？你妹妹就算跟着他受苦那也是享福，你倒好，二话不说就让你妹妹说给高钧则他三弟了，他三弟什么条件，哪能跟高钧则比！哪怕是他二弟也行啊！” 周金泉还不解气：“你没给高钧则瞎说谁信，吃里扒外的东西，当初害你娘死的时候我就该把你一起打死算了，要不是你娘，你这么个怪胎我老周家可不敢留！” 周金泉缓了口气继续骂道：“要不是你跟高钧则说，你四妹他肯定能嫁个大学生，到时候我老周家肯定光荣！” 周含捂着发烫的左脸，喃喃道：“我没给高钧则说过不让四妹嫁给他的话，我也不是怪胎，我是正常的！娘说过我是正常的！” “正常？当初要不是看你是个带把儿的，你娘又非要留着你，我早把你送人了，结果空长了东西根本用不了，不仅不能给我老周家传宗接代说出去还害了我老周家的名声，”周金泉几乎要把积聚的怒气全部发泄在周含身上，“连传宗接代都做不到你还配当个男人吗？你妹妹她们嫁了人还能有彩礼钱，你呢？能为家里做啥？” 周含捂着脸的手松开了，他身子有问题他是知道的，那方面先天发育不全，这辈子都生不了孩子，他娘在的时候还经常带他去找村里的老中医看，后来他娘走了，就没人管过他了。 老中医说他这是娘胎里就有的毛病，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他娘不信，非要给他治，说他还小呢，以后还要娶媳妇儿的。 他娘也是后来才发现，周含小的时候经常尿床，但那时候小，也没人在意，直到五岁了还经常尿床，周含他娘就说带他去老中医那看看，结果一看问题就大了。 周含这是天生的，老中医这辈子就遇上过两个，一个是在他年轻的时候他还是学徒的时候，一个就是周含。 老中医还记得那人后来的遭遇，老婆知道他的情况给他戴绿帽不说还跟别人跑了，奸夫是个屠夫，把追上门的男人命根子给一刀切了，原本是有除了撒尿没什么用，但好歹是有的，彻底没有了以后男人被刺激疯了，跑进山里再也没人见他出来过，多半是死了。 周含那时还小，不懂老中医眼里是带着怎样一种怜悯又可惜的神情，每次都会缩在他娘身后，嘴里叫嚷着不愿意喝那些苦苦的汤药。 自从他娘去世，周含也没再去找过老中医，周金泉早就知道了周含不能留种的事，在周含他娘刚去了没多久就立马另找了婆娘，他老周家的根不能断在他这。 他死了老婆又是二婚，没结婚的看不上，看得上他的也是寡妇还带着娃，反正农村最不缺娃娃，女方又能干，周金泉咬咬牙就定下了，李芳玲这才嫁到周家来，按说以李芳玲的条件还带着三个拖油瓶应该是没人看得上她的，偏生让周金泉给收了，庄里人还当闲话说过好一阵子。 周金泉骂渴了，抓起桌子上的茶壶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水，看着周含一声不吭站在那更是气不打一出来，直接把茶壶砸在周含身上，茶壶是铝烧水壶，砸在身上水也全撒出来了，周含被砸疼了也不敢说话。 “地里的苞米不是快要收了，我记得那片地旁边有个装粮食的木头房子，你先去那边守两个月，等苞米收了再回来。”周金泉在心里盘算着，也不知道那高钧则在想些什么，居然对周含挺上心，高家临走的时候悄悄攥住周金泉给他塞了点东西，让他把周含弄远点，最好是高钧则找不到的那种最好。 本来周金泉就不喜欢这个累赘，如今高家还给他塞了东西，他干脆直接把周含赶去守苞谷地去。 至于那个什么木头房子，原本就是为了下雨的时候暂时存放粮食准备的，不大点地方，落脚的地方加起来不超过四平方，架在离地面一米多的空中，进去连腰都挺不直头都要垂着。 人不用梯.子的话上去还得费点力气，选择架起来也是因为怕半晚上有动物偷粮，周金泉可不管周含在那怎么睡，只要人去了就行，那高家的事他也算弄成了。 ----
第9章 十一颗糖 == 周含回家了，回到了他那个漏风的破房子，他仅有的快乐记忆都在这个围墙都已经半塌的老房子，那时爷爷奶奶都在，他爹也还不知道他不是个正常人，他娘还在，一切要是能停留在那些日子就好了。 娘会抱着他坐在院子里看星星，讲一些家长里短婆婆妈妈的小事情，他觉得那时就是最好的时光了 他突然想起他爹说的话，“回家了以后早点收拾东西过去，再晚天就黑了，路上不安全。” 周含抬头看了眼昏暗的天边，嘴里喃喃自语：“已经黑了，爹，天已经黑了。” 就算让他先回来睡一下，休息一晚上又会怎样呢？真的很急吗？一定要今天晚上立刻就过去吗？ 周含不是没在苞米地那个窄小的木头屋子待过，干的累了休息一会是常有的事，睡在那跟睡在家里是很不一样的，周含头一回没有听他爹的话，反正他也不会过来看他到底有没有过去，明天再去有什么两样，明天再去吧。 他也好收拾一些要带的东西，周含推门的时候想着，他好像也没什么非要带不可的东西，无非两床破棉絮罢了，凑活一段时间就回来了。 老房子采光不行，外面还能视物里面已经看不太清了，周含干脆脱了鞋子躺在炕上，他睡的是很硬的枕头，里面塞的麦秸秆，扭了两下觉得不对劲，枕头一边高一边低的，什么东西压在下面了？ 周含伸手去摸，摸到一个微凉的铁盒子，下意识就好像知道是什么，周含赶紧盘腿坐起来在炕柜里摸出半根蜡烛点上，是和之前那个花纹不一样的铁盒子。 雪花膏静静的躺在周含手里，老房子漏风，一旁的烛影扑朔扑朔的闪，将周含低垂着的脸照的明明暗暗，似是做了什么决定般周含紧紧握了握掌心的盒子开始在炕柜里翻找东西，几个小小的东西被抖落出来。 周含伏下身子捡起来，是三种不同口味的糖果，桔子糖、椰奶糖和另外一种他不认识的的糖，精心的用糖纸包着，椰奶糖的香味很浓郁，勾得周含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他才想起今天没吃晚饭。 他把蜡烛拿得近了些，仔仔细细把那几颗糖翻来覆去的数，生怕数错了似的，确定不会错了以后坐在炕上傻笑了一会，眼睛亮的像是对待此生珍宝，掰着指头算了又算：“十一颗糖，苞米再有两个多月就能收了，省着点一周就能吃一颗糖呢！” 周含分外珍重的把糖放进一个小布兜子里，拿出一颗糖犹豫了一下又放了回去，“下周吧，下周再吃。” 他知道有什么要带过去的东西了，要带十一颗糖，要带雪花膏，不用，就揣在兜里，等收了苞米拿给四妹用。 周含突然噌的一下跳下床，很是费力的托起炕柜从下面摸出一张画来，看了好久又压了回去，他不舍得带出去，万一下雨被淋坏了怎么办？万一被小枣嚼了吃了怎么办？ 他举着蜡烛开始在这不大的屋子里转悠起来，大有把每一个地方都仔仔细细搜罗一遍的架势，他想的没错，果然找到了一些东西，有铅笔，有口琴，有他用过的白毛巾和穿过的白衬衫。 周含把衬衫叠的整整齐齐放在身边，口琴就压在上面，铅笔和毛巾被他好生藏起来放着，等他去守地了二娘肯定会过来把能用的东西都拿走，周含不得不想办法把这些东西好好收着，这些都是高钧则的东西，等他收了苞米回来了，就去找他把这些东西还给他，可不能让二娘拿去用了。 等把其他东西收好，周含盯着放在炕上的白衬衫发呆，好干净的颜色，太干净了。 这一晚上周含睡得不太好，总是睡不着，一转身就想起高钧则睡在旁边的样子，为什么总是想起这个人？ 难道是因为我收了人家的糖？想着周含把异样的感觉压在心底，盘算着等卖了苞米还有没有多的闲钱买糖，他也给高钧则买一点去。 还有他画画的事，他还会继续画画吗？ 虽然周含觉得高钧则父母不让他学画画是没有错的，但是私心来讲，他想看见高钧则画画的样子，全心全意投入到自己喜欢的事情里，这是他这一辈子都做不到的。 “决定了，要攒钱！”之前答应了要让他给自己画画，要供他学画画，必须做到！ 心里好像突然被什么填满了，斗志昂扬起来，周含突然发觉，他可能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了，这得谢谢高钧则他想，等下次见面了就告诉他，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 好多问题在周含脑海里一遍一遍闪过，睁着眼看漆黑的屋顶，渐渐有了困意，第二天他是被小枣叫醒的，周含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不仅自己没吃，他还忘记给小枣添草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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