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濒临破碎,呜咽声断断续续,穷尽了奥赛尔全身的力气。 奥赛尔哭得气喘吁吁,竟然又挤出一抹难看无比的笑容,同时用手臂摆弄白洛的脸。 “……笑一笑呀,在和你说话的可是吉卡拉耶。 “今后,遇到危险就向吉卡拉祈祷吧。” “我会保佑你们,记得感谢我哦。 “还有,代我向林指挥道谢。因为薯片真的很好吃。” 形同小山的红石堆猛地震动起来。 一只苍白的手从石堆里伸出,林逾气喘吁吁,深邃的眼瞳如同荒夜,直到奥赛尔的金光映入其中,他的瞳眸才得以折射出晨星一般的波光。 林逾奋力爬出石堆,却只看见萎靡失意的白洛白澜。 他张了张嘴,哑然无声。原地残留着奥赛尔滚烫的余温。 他被彻底烧没在金色的神辉之中。 神躯烈烈如焚,如同《神预》记载的吉卡拉一般,环抱己身,永卧沙海。 在奥赛尔合上双目之前,林逾从粉碎的红石中转醒。 他竭尽所能伸出手去,目之所及,奥赛尔透明的双目里盛满白澜和白洛的身影。 他看上去竟然幸福至极。 而后粉碎,万千光点湮灭于无声的风间。 “当你诞生,我将死去。这不过是世间最自然的更替。” 吉卡拉在幻境考试中是这样说的。 彼时林逾回答,他绝不可能做任何人的接替。 然而当奥赛尔作为“吉卡拉”消失的时候,油然而生的无力感和挫败感竟让他恨不得自己不曾走出“神域”。 陆枚匆匆奔了过来,紧张地检查他的身体。林逾依稀听见陆枚在问他是否有哪里不适,但他无法发出声音,他只能茫然地被陆枚拖着拽着,眼见陆枚焦急的神色,双眼蓄满水雾。 “林逾!”陆枚叫着他的名字,“你到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说话啊!” 林逾艰难地张了张嘴。 四下寂寂,奥赛尔连一粒尘灰都没有留给他们,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了这座死气沉沉的矿脉。 而他从红石粉尘里爬出来,仰仗红石的所有,为他灌入源源不断的生机。 他本以为自己洞悉所有。 林逾默默看向陆枚,声音嘶哑不堪:“……我,到底是谁呢?”
第45章 特殊加试-15 奥赛尔献祭了。 所有人都亲眼见证了他的消失,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好像他从一开始就不曾造访。 众人静默原地,许久都没有人打破寂静。 直到白洛转过脸来,眼球充血,定定地盯着林逾。 “你不是答应过,会帮助我们……为什么?你不是S+吗?” 陆枚倒吸一口冷气,当即便想和他争论,但林逾伸手拉住他,任由白洛扑了过来,抓着林逾的肩膀歇斯底里:“你不是S+吗?!不是说好了要结盟,说好了互相帮扶,为什么你会暴走?!你为什么要暴走?!!” 他知道的情况不多,残存的记忆便是林逾陷入暴走,不要命地攻击所有人。 而奥赛尔是为了制止林逾,才会不得已选择献祭——但凡暴走的不是林逾,但凡保留理智的是林逾,原本都有希望扳回胜局,至少不需要奥赛尔去献祭。 白洛既不知道林逾因何暴走,也不知道奥赛尔在献祭前经历了什么,他把自己全身力气都压在林逾身上,被林逾割破红石涌出的液体还未彻底消退,白洛便把林逾摁在地上,红液浸没他们的衣服,就像染上一大片的血迹。 陆枚试图拽开白洛,但他的力气根本不能和白洛对抗,反而被白洛反手掀了出去。 “说话!林逾!你说话!!”白洛嘶吼着,红液溅上他的眉目,狰狞得像一头失控的恶鬼。 他仅存的理智只是不至于杀死林逾,但愤怒的本能依旧驱使他抓抠林逾的皮肉,恨不得就这样把林逾撕下一大块肉来。如果这样可以换回奥赛尔,白洛甚至不惮于就这样掐断林逾的脖颈。 可是林逾就像死了一样,任凭他如何撕拽摇晃,身体烂泥一般撞击地面,双目放空,静静地随他发泄。 白洛大声嘶叫,模糊的怒吼从他喉咙发出,渐渐不成字句,成了单调的咆哮。 白洛渐渐力竭,只能伏在林逾身上,红液润湿两人的衣装,他抽搐着发出悲鸣。伤心得好像要把脏腑呕泣出来,白洛什么也不顾及,涕泪淌遍脸颊,他的痛苦根本无法言喻。 林逾缓慢地回应:“……对不起。” 陆槿轻啧一声,上前拽开白洛:“怪他又有什么用?他也是被毕琅害死了才会暴走啊!” 然而白洛的力气比她想象的要小,竟然轻轻一扯就从林逾身上撕了下来。 白洛颓唐地软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陆惟秋脱下校服外套,兜头丢了过来,遮住他涕泗横流的面容:“太难看了。” 接着,陆惟秋朝林逾伸出手:“起来。” 林逾未动,他麻木地张张嘴,目光挪至陆惟秋的脸上:“……对不起。” 如果他可以更早一点脱离神域; 如果他可以躲开毕琅的攻击;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直接杀死毕琅…… 他本来有很多次机会规避这个结局。 陆惟秋道:“奥赛尔是命定的祭品,要怪只能怪他父亲。” 林逾却只是摇头。 他父亲不知道奥赛尔会走向这样的结果。 他只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成人中龙凤,不至于像自己这样油滑谄媚、百般讨好。 奥赛尔也不知道自己会面临这样的结局。 他只是普通的学生,爱吃薯片、爱交朋友,想要开开心心度过自己的军校生活。 所有人都不知道最后会是这样。 所有人都没想过,死亡会降临在不想死的人的身上。 白洛的身体剧烈地发抖,不知是冷还是愤怒,他僵硬的坐姿没有维持太久,忽然,他跪坐起来,抬起右手扇向自己的脸。 清脆的响声回荡在矿脉里,一下、一下,直抽得他的双颊通红。 白澜早就哭没了力气,但还是拼命冲上来拉开他的手:“白洛!我们没有办法,你先冷静一下……” “都是我的错。”白洛被她拽着手腕,颤抖得更加严重,“都怪我非要参加考试。都怪我没本事还自以为会被选中。如果选中的是我,如果消失的是我……” “如果消失的是你,现在发疯的就会变成奥赛尔。”陆枚冷冷打断他的忏悔,他被白洛甩疼了手腕,又见林逾这样古怪,心情正是烦闷不已。 他一边走近林逾,用脚尖轻踢林逾的身体,一边冷声呵斥:“林逾,你还要犯病到什么时候?!” 林逾缓缓扬起头,神色不解。 陆枚更加恨铁不成钢,弯腰攥住他的衣领,怒喝道:“你忘了兰瑞了吗?你忘了克洛维斯他们了吗?你忘了周闵逃掉了吗?!还要在这里后悔多久,再这样耽误下去奥赛尔不就白死了吗?!” 林逾周身一震,理智渐渐回笼。 陆枚愤怒的眼眸近在咫尺,见他神色还有几分怔忡,陆枚猛地松手:“还问什么‘我是谁’,你自己是谁,当然要你自己才最清楚。” “……”林逾轻声问,“所以,我是谁?” 我是害得兰瑞被周闵寄生的混蛋。 我是害得奥赛尔就此牺牲的废物。 我是被STA玩弄于股掌之间,直到现在还无法看清全貌的蠢货。 林逾闭眼,痛苦地回答:“……我是最该死的人啊。” 陆枚等人放弃了和两个蠢货讲道理。 他们给了白洛和林逾一人一手刀,把两具昏迷的身体丢进余海音的空间,接着便踏上了寻找铁幕军团打开结界的路途。 由于奥赛尔的献祭,被林逾摧毁大半的矿脉渐渐恢复稳定,虽然看上去还有些狼狈,但至少不再如最严重时那样摇摇欲坠。 而且因为林逾推倒了太多红石,他们的视野反而变得开阔,不再像之前那么迷茫,更加能找到铁幕军团残留的痕迹。 可是矿脉实在太大了。 众人兜兜转转,始终没能找到铁幕军团的踪迹。 它们好似人间蒸发,明明还有众多残碎的机械碎片,可是始终无法找到它们本尊。 奥赛尔献祭后,红石也得到了加强,连带着红雾越发浓郁,早已耗尽能源的面罩成为垃圾,大家都开始感到红雾侵蚀的难受。 直到能见度再度归零,他们只能在一片呛咳声中摸索前进。 “休息一会儿吧。”陆槿开口,“红雾太浓,我们已经迷失方向了。” C级体能的陆枚已经濒临力竭,陆槿本想建议余海音把他收容进空间,但陆枚无论如何也不想和林逾共处,于是倔强地跟着他们步行。 陆惟秋没有反对陆槿的提议,众人便开始原地休整。 “惟秋,你没有链接艾伯特吗?”陆槿突然记起陆惟秋的异能。 按理说,陆惟秋不可能这么疏忽大意,他通常不会错过任何链接有用之人的机会。 然而陆惟秋摇摇头:“它们三个的信号都消失了。” 陆槿微愣:“消失?” “嗯。”陆惟秋道,“就像莉莉丝和伊芙,消失了。” 原本松懈下来的大家骤然紧绷起来,所有人都知道莉莉丝和伊芙是被奥赛尔毁得渣也不剩,可是他们所有人都在一起行动,没有人脱离队伍,谁会去处理艾伯特三人呢? 陆槿开始推理:“是林逾暴走的时候误伤了它们?” “不,更晚一点。” “奥赛尔献祭后?” “是献祭前。” “那会不会是周闵……” 陆惟秋依然摇头:“周闵的伤势很重,不太可能一瞬间破坏三名机械人。” 的确,单是艾伯特一人的实力就不容小觑,除非是强悍到林逾暴走那种强度,或者对机械人有着天然压制——通常来说,鲜少有人能同时破坏三名作战用机械人。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陆枚道:“这座矿脉里还有其他人,是吧?” 陆惟秋没有回话,但默认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所有人都沉默了。 经历林逾的暴走和奥赛尔的献祭,他们都已经疲惫到极点,现在支撑他们前行的完全是求生欲和不甘心。 可是铁幕军团竟然在这关头消失了! 没有铁幕军团的指引,他们会不会根本无法走出这里? 等待他们的是未知敌人的赶尽杀绝?红雾的彻底腐蚀?还是说,他们更可能被饥饿折磨至死? 没有人想死在这里。 白澜腾地站起来,对陆惟秋伸出手:“‘链接’我吧。” 陆惟秋抬起眼:“确定吗?” “奥赛尔的心愿是让我们活下去。”白澜的眼眶还有些红,但她比白洛恢复得快,至少保留了最基本的冷静,“我的异能可以吹走部分红雾,所以相比你们,我速度更快,受到的伤害也更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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