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披着浴巾站在奥尔的房门口,满脸不悦地想先发制人,嘴巴刚张开,鼻子一痒,话还没出来先打了个喷嚏。 话头就这么被奥尔抢走了,“工作都做完了?就敢偷懒?” 居伊:“?” 奥尔:“瞪着我干嘛?这就是你的服务态度吗?” 居伊:“你又搞什么鬼?” 奥尔:“敬语呢?怎么跟重要的客人说话的?” 居伊掀起眼皮看向天花板,朝上吹了一口气,黏在额头上的刘海动了动,又黏了回来。 他用力翘起唇角,挤了一个很难看的笑容:“尊敬的小丹格森先生,您叫我来是有什么吩咐?”
第77章 划破暗夜的利刃 奥尔走到用恶劣态度说出尊敬话语的居伊面前,垂眼审视着他。 水滴顺着发丝滚落在睫毛上,居伊的睫毛抖了抖,水滴又挂在了眼眶下,像滴落的泪珠。 不过奥尔想,居伊大概不会在他面前哭泣了。 “还要我吩咐?”奥尔抬起双手,隔着毛巾搓居伊的脑袋,想狠狠揉他又舍不得,只能在语气上发狠,“你是不是忘了你的本职工作了?全船就剩我的画像还没画了吧,你就跑去淋雨了?” “……”居伊顶着一头被他搓乱的湿发,语气不耐烦,可话倒是没有失礼:“我这就去换身衣服,为您服务。” “今天太晚了,天气也不好,你服务不了,”奥尔说,“今天先跟我谈谈你的艺术理念。” 居伊:“?” “有问题吗?每位设计师为我服务前,都要谈谈艺术理念的,”奥尔睁大眼睛故作惊讶,“难道你没有?” 居伊换上奥尔的衬衣和长裤,像个冒充大人的小孩一样坐在火炉边时,他感觉忍耐快到极限了。 他低眼看着盖到大腿的衣摆,又抬了抬光着的双脚,“这裤腿会绊倒我,我还是下去换身衣服吧。” “不行,你这一来一去又要耽误我的时间,没几天我们就要登陆了,你是不是想赖掉?” 奥尔把热茶递到眼前,居伊顺手接过,抿了一口,嫌太烫,又放回茶几。 “我很快就能完成工作的,只要一天就够了。” “一天?”奥尔惊讶到表情扭曲,抓过茶杯吹了一会儿,热气冒得少了才往居伊手里塞,“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觉得我和其他人一样好糊弄是吗?” 居伊想过会遇到难缠的客户,但没想到是奥尔,他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后沉默了半晌。 奥尔半蹲到居伊身边,给他卷裤管的时候,听到居伊低落的话语。 “我知道你的圈子里都是知名艺术家,我才开始做这行,和他们比,我差得太远了,但我没糊弄过任何人。” 奥尔手上动作一顿,无言地卷好裤管,又抬手卷他的袖管,“我不是在刁难你,你以后爬越高,就越需要有鲜明的个人风格,不然谁会记住你。” 这个问题居伊也思考过,他垂眸看着奥尔,幽幽地说出前几天的想法。 奥尔安静地听他说完,站起身,隔着茶几坐到他对面,凝视片刻后才说:“其实我懂的也不多,但如果我是你,比起束手束脚地寻找一个大家都满意的平衡点,我选择随心所欲地表达自我。平庸到无人看到、无人在意、无人记得,才是最可怕的。” 厨房送来的晚餐,丰盛但不奢华。 没有烛光,没有星空,没有伴奏,在啪塔啪塔的雨水声中,两人边吃边聊,奥尔说是说懂的不多,还是和居伊聊了很多。 “早知道你喜欢这样的……”奥尔放下餐巾,有些感慨。 居伊浅浅勾了下唇,起身进卧室,出来时已换上自己的衣服,“多谢款待。” “这有三间卧室。”奥尔见他要走,意有所指地说。 居伊拉开门,回眸一笑,“还剩三天,您可以每天住一间。” 奥尔撇撇嘴,双手插兜走到门口,“明天早点来,太阳升起前我就要看到你。” 居伊站在走廊的屋檐下,冲满天黑云努努嘴,“船长说这几天都这样。” 奥尔在他身后哀怨道:“那你更要早点来。” “晚安,先生。”居伊举起手挥了挥,留给他一个背影。 次日仍是大雨,走廊上飘进雨水,两名穿着雨衣的安保看到居伊,做了个“请”的动作。 居伊畅通无阻地进入套间,走向大门敞开的一间卧室。 奥尔趴睡着,大半边脸被枕头挡住,嘟着嘴睡得很安稳。 他竟然穿着衣服睡觉,居伊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瞥见露出在衣领外的一截项链,居伊记得他很少戴配饰,更别说睡觉的时候了。 睡着的男人眼皮动了动,睁开眼,看到居伊站在床边盯着他,一个激灵跪坐起身,用被子裹住自己本就穿着严实的身体,“不许看。” “起不来还叫我这么早到。”居伊小声咕哝,见奥尔表情变了,立刻扬起微笑,很有精神地打招呼:“早上好!小丹格森先生!” 虽然前一天奥尔说他没在刁难居伊,但居伊现在还是怀疑他在刁难自己。 笔尖悬停在画布上,居伊叹了今天第三十五次气,“头再低一点,请不要看我。” 他的客户比他怨气还足,仰起高傲的头颅,瞪视居伊道:“你不是说很快的吗?哪里快了?” 居伊想也不想就回:“我说一天的时候是谁不满意的?” 他尊贵的甲方缩了缩脑袋,听从乙方的要求,低下头,目光落在空无一物的地板上。 只安静了两分钟,又忍不住偷看画架后面的人。 “先生!”居伊察觉到视线,发声提醒道。 “别人都是正视着你的,为什么你让我低着头?”奥尔问。 居伊让他倚靠在书桌前,双手抱胸,作垂目沉思状。 “是您说让我自由发挥的,是您让我自己决定的。”居伊义正辞严,“这样能让您看上去稳重些!” 奥尔凝眸睇视着居伊,低声道:“可是我想看着你。” 居伊捏着画笔的手颤了颤,不再看奥尔一眼,这张脸太熟悉了,不盯着看也能在记忆中搜索到各个角度,各种表情的他。 傍晚来临,作品总算完成了。 “我看上去有那么凶吗?”奥尔嘟哝。 阴雨天,屋外雨声淅淅沥沥,屋子里暗沉沉的,阴影笼罩在画上。画面里的人面容阴翳,最亮的是那双蓝眼睛,如同划破暗夜的利刃。 “不是不让我看你吗?怎么你画出来的我还是在和你对视?”奥尔又有些得意,“口是心非。” “既然您很满意,”居伊扯着嘴角,“那我的工作就结束了。” “谁说我满意了?”奥尔脸色一变,“我那么有亲和力的一个人,被你画成这样,你觉得合适吗?明天再来,重画。” 居伊:“那我把这幅画扔了吧。” 奥尔:“不许扔,你自己留着,我会检查的。” 居伊憋着一肚子气不能发作,还要挤出微笑,道:“是的,先生。” 晚上,达雅邀请居伊去他房里喝酒。
第78章 只有一次机会 一听要喝酒,居伊就想推脱。 可是达雅说:“明天我们就要各奔东西了,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重逢。” 居伊困惑:“回程你不在塞壬号了吗?” 达雅摇头:“我不回北大陆了,就在萨摩柯换船去新世界。” 从新世界回来的人个个盆满钵满,但归来者只有寥寥数人。居伊有所触动,却也说不出什么。 他又想到自己明天还要应付难缠的客户,便答应了达雅,打算借着酒劲狠狠睡个大头觉,明天的事明天再烦恼。 和达雅喝得满面通红,勾肩搭背出来的时候,居伊看到自己的房门口站着个人。 居伊的脑袋斜靠在达雅脑袋上,“达雅你看,这个人往左边歪了。” 达雅的脑袋也斜靠在居伊的脑袋上,“你眼睛出问题了,明明是往右边歪的。” 奥尔一个箭步上前,拨开这对难舍难分的歪脖子兄弟,把居伊拢进自己的臂弯里。 居伊戳了戳奥尔的脸颊,醉意熏熏地咕哝:“又是个活的。”随后打了个酒嗝,身体一晃,被有力的臂膀拢紧才站稳,又问:“你来干嘛?” 奥尔本来见他和野男人勾肩搭背挺不乐意的,可他没再装腔作势地说敬语,奥尔心里又有些高兴。 碍于外人在场,奥尔没说“我是来检查你有没有把我的画扔了”,只转过头对达雅说:“你回去。” “凶什么凶!”达雅看到奥尔本就有气,还被他驱逐,火气更大了,“有钱了不起!有那么多钱还那么抠门!上次我好心去给你撑场面,连小费都没拿到。居伊,我看这人就不是真心追你的,我建议你快跑。” 居伊摇头晃脑,竖起食指摆了摆,“他可不抠门,凶是凶了点。”而后他顿了下,伸手拦在奥尔胸前,很仗义地对达雅说:“不用怕他,我保护你!” 三个人往逼仄的走廊里一站,几乎堵住了路,船员很是不满,但见有客人在场,不便发作,只敢小声抱怨。 居伊听到后豪迈地说:“散会,明天见!”说完就钻进自己的房间里了。 第二天早上,他猛地睁开眼,昨夜的情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跳下床,一溜烟进了隔壁屋。 “你昨天说了什么?”居伊拎着达雅的衣领问。 达雅揉着眼,酒还没醒人就被居伊摇醒了,“什么什么?” “你昨天说的撑场面是什么意思?” “哦,那个啊……”达雅想起来了。 那天的服务生认识达雅,撞见奥尔亲吻居伊的手背,以为是在求爱,就通知达雅去烘托气氛,事成了或许能拿到打赏,结果因为不是客人主动邀请的,客人事后也没有表示。 “你们后来怎么了啊?”达雅喃喃道,“听说饭都没吃完就不欢而散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过线了,他和居伊之间默契地互不干涉,从不过问对方的私事。 “我多嘴了,你别放心上。”达雅噤了声。 乌云不再厚重,雨势也已转小,太阳早就出来了。 居伊来到奥尔房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有说话声,居伊认得那个声音,是船上的医生。 “恢复得很好,您到了萨摩柯岛,就可以尽情游玩了。” 居伊看到船医将几乎覆盖了奥尔整个后背的绷带一层一层解开,露出一道狰狞的伤疤,伤口长出的新肉泛着白,从左肩延伸到右腰。 漫天的雪,遍地的血,奥尔痛苦又焦急的目光,躺在乱石堆上的母亲,一幕幕掠过居伊的脑海,他感到快要窒息时,奥尔的声音响起。 “多亏了各位的照顾。” “也多亏了您那么配合,现在不用一直窝在室内,可以出去走动走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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