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谈完事,走出书房。 奥尔扔下刚结成的盟友就往三楼走去。 居伊不在房间里。 奥尔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居伊和朱利安独处,于是他转身往朱利安房间的方向走去。 “少爷。”斯旺看到自家少爷又在客房的走廊里晃悠,就叫住了他。 她保持着一贯的淡定,默默注视着一得空就兴冲冲往居伊房里钻的奥尔,尽责地汇报:“居伊少爷的话,正和朱利安少爷在露台上。” 奥尔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拿了一张誊抄的纸条递给斯旺,“去给厨房,别说是我吩咐的。” 斯旺低头看着手中的纸条,上面罗列了一堆注意事项。 比如,肉一定要炖烂、蔬菜汤要撒奶酪、不能太烫、面包不能重样、餐酒用低度起泡酒或用气泡水代替、甜点要用水果味的、配红茶最好…… 斯旺抬头,小主人的身影已消失在楼梯上,只听到奥尔从楼上传来的声音:“让人去把洛克接来。” 上了露台,奥尔看见朱利安拿了一条毛毯往居伊身上披,居伊坐在长椅上抬头冲他微笑,又转过头拿起画笔在画布上涂涂抹抹,朱利安坐在一旁看他作画。 奥尔忽然想到自己还没怎么看过居伊的画,居伊房间里倒是挂了不少,可他每次去都没仔细看。 奥尔慢慢靠近他们,从后面看到居伊的画,看样子他前两天也在这里画画,大致的构图已经出来了。 远景是树叶泛黄的山峦,中景是荒凉的村舍田地,近景是结了薄冰的护城河。 本是平平无奇的初冬风光,奥尔却觉得画布上的色彩比真实的风景更萧瑟。现实中明明看得到村庄里熙熙攘攘的烟火气,画布中连个人影也没有,毫无生气。 “还冷吗?”朱利安关心地问,“你脸色看上去不好,是不是病了?” 居伊冲他笑笑,“有点感冒,”忽然慌张地别过头去,“你不能离我这么近,传染给你就不好了。” 朱利安不为所动,还凑近他轻声劝道:“感冒了就不要在这么冷的地方坐着了,我们进去喝杯热茶吧?” 居伊怕朱利安又提异瞳,总想和他保持距离。 他刚要拒绝喝茶,身后传来爽朗的女声:“朱利安,这么冷你在这里干什么?” 莉安娜也找到露台来了。 循着声音居伊回过头,却被背后的光景吓到,奥尔正摆着一张臭脸凝视着他。居伊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窒息,立即转身不看他,缓过神后就默默收拾起画材准备离开。 奥尔的眼神更加阴鸷了。 朱利安帮着一起收拾,莉安娜也很好心地过去帮忙。居伊微笑着感谢他们。 奥尔转身离开露台,回到房间后他觉得自己病了,就让斯旺派人去镇上请萨雷克医生过来。 “您身上的瘀伤再过几天就要痊愈了,到时候直接拆绷带就好。” 萨雷克给他换完包扎就要走,奥尔喊住他:“萨雷克先生,我的药呢?” “少爷,”萨雷克歪了歪脑袋迟疑着说,“我刚才……就是在给您敷药。” “我说的病不是这个,”奥尔有些着急,“你再帮我看看,我一定是被传染了感冒,不是靠近感冒的人就会被传染吗?我最近时不时会胸闷,你也给我一点药。” “胸闷啊……”萨雷克若有所思,“您还有别的症状吗?”见奥尔一脸困惑,他解释道:“就是感冒的症状,比如发热、头痛、咳嗽……” “不是这种,”奥尔急切地打断,他想让医生快点给他药,好减轻他的痛苦,“我的症状是一会儿很高兴,一会儿很郁闷,这是什么病?” 出于职业操守,萨雷克当然不愿拒绝奥尔的求助,但奥尔的“症状”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专业口吻:“这恐怕不是感冒。如果需要进一步检查的话,可以来我的诊所,但是您说的这种情况我未必能查出病因。” 斯旺送走了医生,回来看到奥尔光着缠满绷带的上身,还坐在床边一动不动,抬眼看她的眼神里满是无助,“那我是什么病?” 斯旺不想干涉主人的私事,但又不忍心放着从小看他长大的孩子不管。 夫人在少爷幼时就过世了,老爷又是那样的人,奥尔只接受过精英教育,没接受过爱的教育。 现在,他竟然情窦初开了,她真心希望奥尔能幸福。斯旺抓起奥尔的手腕往衬衣袖子里塞,并且尝试解答他的困惑:“您……或许是心病。” “……”奥尔捂住心口,揪着眉头看她,“是心脏病?” 斯旺帮他穿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很快恢复状态替他套上另一只袖子并扣上扣子,内心一阵纠结之后她还是决定说得再直白一些:“是相思病。” “……”奥尔大为困惑,“什么?” “您……”衬衣穿好了,斯旺直起身看着奥尔,她从没和主人探讨过精神层面的问题,但她觉得可以有这样的尝试,“您恋爱了。” 奥尔愣怔着看她,回想起白天的情景,顿悟斯旺误会了什么。 他大笑起来,前俯后仰地指着她,“你太幽默了,我真没看出你是个有趣的人!我和莉安娜不是这种关系,顶多是商业伙伴。” “……” 一生刚毅的斯旺第一次得到幽默和有趣这种评价。 她真想把那个嫌弃她死板而提出离婚,在去婚姻登记所的路上从马上摔倒,脑袋磕到石头后猝死的前夫的灵魂拖到奥尔面前,让奥尔当着那死男人的面再说一遍。 刚才还很闷闷不乐的奥尔此刻心情大好,斯旺抿了抿唇道:“是我失言了。” 奥尔点了点头,表情一本正经,“别再说什么恋爱不恋爱的了,我们这种人可没空玩这种游戏。还有,千万别当着莉安娜的面这么说,她可不像我那么好说话,她会生气的。” 可怜的奥尔少爷,他的情路恐怕不会顺利,斯旺心怀怜悯,回头做了一个“收到”的表情才推门而出。 屋里一安静下来,奥尔的眼里又没了神,呆呆坐在床沿懒得动。 两秒后,斯旺又进来了。 “少爷,我想起一件事,”她说,“居伊少爷有个心愿。” 奥尔呆滞的眼里有了光。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呀
第47章 月光魔法, 晚餐时,奥尔坐在主人位。 右手边坐着巴尔克,左手边坐着朱利安,莉安娜坐在朱利安左边,居伊坐在莉安娜的左边。 餐桌很长,居伊离奥尔和朱利安有些远,莉安娜吃饭又安静,他和巴尔克也不认识,没人和他搭话,居伊觉得很安心。 男仆端着盘子过来,把黄铜蛋托放在客人面前,里面装着一枚已经打开五分之一蛋壳的溏心蛋。 巴尔克赞许溏心蛋煮得刚刚好,奥尔为尽主人之谊,向他投去感谢的目光,然后故作惊讶地问:“罗贝尔先生,您是左撇子?” 巴尔克看了一眼自己拿着小勺子的左手,“是啊,右手也能用,只是左手更常用。” 奥尔对他的事没兴趣,问那种无聊的问题不过是假客套,听他说完便微笑颔首,眼神示意男管家继续上菜。 和巴尔克搭完话,奥尔的目光又锁定回居伊身上。 居伊的嘴唇前几天还很苍白,现在稍稍恢复了一点血色。 纤细修长的手指捏着细长的金色勺柄,舀一勺半熟蛋液往嘴里送,微微抿一抿唇,腮帮子鼓动几下,喉结滚动品完一口,再去挖下一勺,一个鸡蛋也能吃得那么细心。 吃饭的时候多乖巧可爱啊,夸他比罗慕路斯好看,他好像不太高兴。 他为什么总是不高兴…… 奥尔低头切着盘子里的肉,时不时用眼角余光偷瞟居伊,全然没察觉肉排已经切成小细条了。 五名男仆每人单手托着一个餐盘走进餐厅,来到每位食客身旁,将盘中的炖鹿肉放在食客面前。 众人拿起叉子尝了一口,一边点头一边交口称赞。 肉质炖到酥软,连蹄筋都软糯弹牙,香料用得恰到好处,提鲜,又不喧宾夺主,刚好遮住肉腥味。 朱利安问男管家:“做法改过了?我记得以前你家不这么做鹿肉。” 男管家躬身回答:“是的,斯旺女士的建议,她说外国宾客会更喜欢这种风味。” 巴尔克夸赞:“真是一位贴心的女士,我第一次来这里,就猜到了我的口味。” 居伊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尝了一口鹿肉后偷偷看了奥尔一眼。 奥尔正和巴尔克聊各国饮食文化,朱利安也时不时插一嘴。 三人聊得尽兴时,还会碰一碰杯,将桃红葡萄酒一饮而尽,在旁侍奉着的男管家又会及时为他们倒酒。 居伊看着手边的玻璃杯,不知道为什么,他杯子里的是水果味的气泡水。 甜点上来了,朗姆酒浸泡果干、浆果制作而成的蛋糕,和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一起端到食客面前。 居伊叉一小块往嘴里送的时候,莉安娜凑过来小声问:“居伊也是外国人吧?” 居伊不露声色冲她点点头,又低下头,用叉子认真数起蛋糕里用了多少种果干。 这两天他被斯旺女士照顾得很好,身体恢复得不错。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如此细心照料,哪怕幼时都没有得到过这么好的照顾,斯旺女士给了他玛奇尔德想给却给不了的关爱。 她确实很贴心,可再贴心,也不会知道只一起吃过一次饭的居伊的口味,更不可能知道素不相识的客人的口味。 但是有一个人,每天和居伊吃住在一起,清楚知道他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比居伊自己还清楚。 居伊双手捧起茶杯端到嘴边,下唇贴在杯沿,轻轻吹气,视线随着升腾的水雾上移,隔着迷朦雾气又偷偷看了奥尔一眼。 奥尔刚好转头看过来,目光交错,似有若无地勾了下唇。 没有讥诮,没有恶意,一个轻柔的微笑。 居伊猛地心跳加速,胸腔里有什么涌起,热热的,他拿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慌忙低下头,大口喝完了红茶,很不像平时的他。 奥尔见居伊低下头不看他,笑意淡了下去。 晚餐结束,朱利安邀请居伊去酒廊喝餐后酒,说会给居伊调一杯适合他的饮料,还特别强调“无酒精的”。 居伊也不知道听进去没,点了点头就跟着他往餐厅外走,耳朵里传来奥尔和巴尔克的谈话。 巴尔克:“我就不参与年轻人的活动了,陪我喝一杯睡前酒吧,奥尔。” 奥尔抬眼瞥见居伊的背影,胸口又是一阵发闷,心不在焉地应和:“好,我们去起居室。” 酒廊里。 居伊和莉安娜坐在吧台前,朱利安站在吧台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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