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停云本来是在心里骂的,不知怎么骂出了声:“占便宜没够!“ “忍着!“ “……“ 时停云没好气地冷笑了声,“外面对傅总投怀送抱的都排队排出办公楼还要转两个弯拐到隔壁街去了,非抓着我欺负不成?” “我怎么敢呢?” “哼。”时停云推开傅迟,双手抱怀坐在沙发一角,和他保持着一米的安全距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附近住?” “我是帅哥雷达啊,只要附近有帅哥,我一定感觉得到。” “离我远点。” “我不管。”傅迟闪了一下,躲开砸过来的抱枕,“ 时停云不再理他,气鼓鼓地坐在一边继续看,看了会儿碟,傅迟给他倒了杯水,顺势就蹭了过去,坐在他身边一起看。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几厘米,要是放在一周前,两人大吵一架后,他要敢靠这么近,时停云就会暴跳如雷窜起来摔掉遥控器走人,然后傅迟一言不发的跟在他身后收拾,最后弄得一片狼藉收场。可今天时停云却只是瞥了傅迟一眼,默默的转头继续看。 傅迟看他不像是讨厌他的样子,没话找话的指着电影里的主角问:“好看吗?” 时停云头都没回,淡淡说:“没你好看。” 没过脑子脱口而出的后果就是一瞬间的懊悔与踌躇,他心想这下完了,这真是他一生中说的最漂亮的烂话,傅迟那狗东西肯定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果不其然,傅迟紧接着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为了掩饰尴尬,时停云捧起傅迟刚刚给他倒好的那杯水,低着头把脸埋在水杯里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傅迟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他那截被迫露出的白皙脖颈上,目光从脖颈流连至额前,黑色的短发柔顺地贴在额前,显得皮肤瓷白光洁,长长的睫毛沾着水杯中蔓延出的热气,垂落在杯沿儿上,有种触目惊心的 脆弱和优雅感。 傅迟就这么盯着他看了十几秒,眼睛都没眨一下。 烟烧到了尾端,烟头掉到地上,窜起微小火星,他抱住时停云的头,在他的鬓发上用力吻了上去,他说,“我爱你,以后不逼你了好吗。” 剧烈的晃动下,杯中的热水被晃了出来,打湿了傅迟胸口的毛衫,时停云的眼睫骤然轻颤,过了很久很久,他深深吐了一口气,竟伸手轻轻拍了拍傅迟的背。 他说:“我知道。” “霭霭……”傅迟转回头,迫切至极却只能压低声音,“跟我回去,听话好吗?” 时停云把嘴唇贴向了他的耳垂,仍不依不饶道:“你跟我撒个娇试试,啊?你早点这样,我肯定早就自己回去了。” 掌心的温度像是突破衣服的阻隔,径直灌进了傅迟的血管之中,血液就好像涨潮的海水一样,一股劲直冲头顶,冲得他头脑发热,一股直冲身下,让他有点难以言喻。 真他娘的要命啊!傅迟暗骂了自己一句禽兽,还是朝前靠了靠,倾身低头吻了上去。 “好,撒就撒,这样够吗?” 直到亲吻彻底结束,时停云的呼吸还是哆嗦的,他试图看清傅迟的表情和眼神,可是客厅里太黑了,根本分辨不出来。 “你喝醉了。“时停云的嗓子有点哑,像询问却又更像陈述——你喝醉了吧。 “回凌州之后,我见到很多以前的人。“傅迟答非所问,声音依然是淡淡的,他说,“每个人都不例外地认为我是不是不记得他们了。” “只有你从来不问。”傅迟的手一点点往上移,从时停云的手腕伸进他宽松的卫衣袖子里,一直到手肘。他问时停云:“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摸了摸手臂,时停云就感到自己后背在发抖,他故作镇定的嘴硬道:“我不想问,你记不记得谁很重要吗?又关我什么事。” “真的不重要吗?时停云。” “……”时停云面露迟疑。 欸,傅迟,曾经我问过你,如果一个人很孤独,那该怎么办。你说那就把身边的人的手紧紧地牵起来,人与人之间能够互相救赎,两个孤独到绝望的人在一起,就能够互相救赎。每当想起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脑海里都会浮现出一座中世纪的教堂,墙壁上雕刻描绘着无数动人的神迹故事,穹顶高耸入天际,光线透过四面七彩的玻璃画窗照进每一个角落,我跟你,还有很多人一起低声祈祷,念着古老的赞美诗,听着巨大深沉的钟声跟生命之树的乐声缓缓地传颂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个情景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无数次,无数次,于是我就没有来由地相信了总有一天它会变成现实。那一天我们平息了所有回忆里的痛苦和罪责,站在光线照耀的教堂里,钢琴的声音缓慢地流动着。无数次我觉得,这将会是幸福。无数次我觉得,总有一天,我们都能得到幸福。 距离只是一步之遥,可时停云仿佛用力走了很久很久,就在自己快要绷不住的时候,他终于张开手臂抱住了傅迟的脖子,这一刻,他的存在能够抵挡他所有的烦恼和不安。
第39章 脑子不好使胆子还挺大 39 《错轨》最后的两场戏情感变化十分复杂,对演员的表现力要求极高,应该是整部剧里最难拍的两场。一场是高考前黎雯和原野在江边放孔明灯,象征着希望和光亮。另一场是凌晨楼下,原野突发心肌中毒猝死,周围暗得什么都看不见,明明只有一步之遥就能得到最想要的她,却只能终结于此的绝望。 摄影组将相机架在江边,调试好灯光后开始了第一场戏的拍摄。 黎雯和原野在江边放孔明灯,因为是第一次放,所以原野多少有点儿手忙脚乱,不是火被风吹熄了,就是笨手笨脚没胆子把蜡烛放进去。黎雯看了就在旁边笑,她自己那盏火早就点好了,现在正在储气,然后她吹熄了蜡烛走过来。 “我帮你。” 孔明灯很快就点起来,原野站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托扶着,渐渐感觉热气自下而上慢慢充盈起来,过了一分钟的样子,手下的灯开始摇晃,似乎要动起来,一放手就迅速飞上了天空。 原野惊奇地仰头看着孔明灯,多么漂亮,与几千几百盏承载着众人愿望的灯火一同落入茫茫天幕,那个时间,整个江边都是没有声音的,就算有也是几乎听不见的轻声细语,每个人都在看着自己的孔明灯,默默祈祷愿望可以成真。 写在天空上的愿望可以成真。 灯很快就消失在视线里,黎雯侧过头来,看着原野和他那盏正在放飞的那盏孔明灯,灯火映得他脸上忽明忽暗,然后他放开了手,充满了气的孔明灯微微摇晃了几下,就迅速地飞进了天空。 火光映在薄薄的透明的阻燃纸上,少年的阴影遮住了它的一部分,但还是可以清晰的看到一个人的名字,用字迹漂亮的油性笔写在上面,透过火光,下面的一句话是:“永远在一起。” 黎雯,永远在一起。 黎雯站在微微倾斜的坡道上,风有点大,吹乱了她的头发。她定定地看着那个喜欢他的少年,那个会在她身边的少年,他现在面带笑容地看着越飞越高的孔明灯,她看着他,同时也看着火光下自己的暗沉枯瘦的躯体。 “卡。” 工作人员收拾拍摄工具,镜头再次转场到他们出租屋的楼下,原野收拾好行李后,简单打扫了一下房间的卫生,趁着黎雯睡着,然后把清理出来的垃圾用垃圾袋装好,走到楼下垃圾箱里去倒,他把垃圾扔在楼宇门门口一个大的垃圾回收桶里就转身准备上楼。 那个时候是凌晨夜里两点,天还是黑雾雾的,小区淡黄色的夜灯慢慢地照下来,照到一个平常的向前走着的身影,忽然停了下来,慢慢蹲下,然后慢慢地躺倒在地上。 夜灯照亮了他面前一小片刚刷好沥青的路,唯独将他蜷起的身体笼罩在深深的夜色之下。 整个过程没有来得及发出一丝声音。 直到六点多来扫地的清洁工经过大楼看见他的时候,他的身体还是温热的,他的眼睛还睁开着,好像还有什么话想说。 一份表格咔哒一声挂在太平间存放尸体的铁柜上,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拄着拐的老妇人无声的恸哭,黎雯站在太平间的门口,她手里夹着只未点燃的香烟,静静地看着里面那张贴在铁柜上的表格。 表格卡上用医生一贯潦草的字迹写着:原野,因短期内频繁服食二乙酰吗啡类药物,加之先天性心弱,造成急性心肌中毒猝死。 最后这两场戏拍的并不是很顺利,就第二场就NG了十几遍,剧组一行人几乎是从天不亮拍到了天完全黑。结束拍摄后,剧组已经提前包好了整一层的宴会厅用来办杀青宴。还有不少的投资方过来一起参加。 时停云一整晚被导演和制片人拽过去挨个敬酒,整个转完一圈已经替二人挡了不下五杯酒。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去卫生间出来透口气,可他刚迈下一节台阶,就被人扯着衣领揪了回去。 被这么猛地一扯,时停云顿时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似乎都重影了起来。 他眯着眼睛端详了好一阵,这才瞧清楚了眼前人的面貌。对这么个来者不善,其心不轨的家伙,时停云当然没什么好脸色,伸手便欲将他推开。 时雨抓着他的左手腕,手腕轻动,眼眸微微眯起,眉宇嚣张一闪而过,下一秒却将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架势收敛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时停云顿生警觉,瞧了瞧这层周围没什么人出没,“想从娱乐头条转上社会新闻找别人去,别跟我耍横。” “别总把我想那么坏。”时雨将握着他手腕的右手松开,转而假装替他整衣领,“住院的这些日子,妈不止一次的念叨你,说你事业才有了个好的开头,不能因为我的原因就让你前功尽弃。我想尽快找个稳定工作,就按你之前的意思,本本分分赚点钱补贴爸妈。” 时停云倒有些不可置信了,时雨这会儿的态度比以往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就发狂更加危险。吃一堑长一智,对于突然的示好他仍保留质疑。于是他反手将时雨推开:“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时停云的反应不算在时雨的意料之外,时雨在这方面深谙其道,示好不成,继续加码,若是加码还不成,直接动武总是行的。 他笑呵呵叫了时停云一声,伸手抱住时停云的右臂,一副洗心革面痛改前非的表情,诉说自己出院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感触良多,不求他能原谅自己,倒也想犯犯傻,求他回趟家一起吃个团圆饭。 时停云越听额角的青筋越抽抽得厉害,他低下头,看不清脸上是什么表情。 “我们是你的家人,难道你不愿意回家么?” 时雨边演戏边用余光观察他的反应,片刻后才见他抬起头,紧紧咬着犬牙,从眼底到唇角慢慢浮现出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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