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琏眸色暗了暗:“起码最开始我是真心的吧,我敞开了你的心扉……” “你是在骗你自己,那不过是想囚禁我的手段而已。”简汀打断了他。 简汀如今回想起杨琏身上矛盾的地方,明明对他说不在意他穿女装,却又不愿意让他穿出门,字里行间都是关心,实际上不过是驯养人的手段,把他定制成只属于杨琏的提线木偶。 “可那三年的陪伴呢?”杨琏试图给自己辩解:“……你的衣食住行,哪一点不是我包揽的?” 简汀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他扯住杨琏的衣领,眸中闪烁着恨意:“杨琏,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有那三年。” 本末倒置,令人反胃。 简汀无意再与杨琏争辩下去,杨琏的结局已经定型,在这一刻本性也原形毕露。 他原本想说的话,看来是没有必要了。 “说实话,你真的没有对我有一刻的动心吗?” 杨琏拉住简汀的手臂,看见了袖口上昂贵的宝石,而他的衣袖已经有点起球,看起来格外狼狈。 “没有。”简汀说的是实话,他没有给杨琏一点希望,甩开被拽住的手臂,“承认吧,你只是接受不了落差……烂人。” 简汀说的“烂人”和顾语安曾说过的“烂人”巧妙的重合在了一起,深深刺痛了杨琏。 杨琏松开了手,看起来不准备再继续纠缠下去。 简汀往公司的方向走去,意外发现顾语安的车停靠在路边,他低头看了眼手机,顾语安五分钟前说要带他去喂海鸥,是他前两天随口说过的。 “忙不忙?忙的话我明天去帮你。” 顾语安给简汀系上安全带,把手里的奶茶递给他,“见你上次爱喝。” “不忙。”简汀摇了摇头,没有提方才见杨琏的糟心事,“我把你的甜品卡刷空了,请了员工们下午茶。” “请员工够用吗?” 顾语安慢悠悠的开着车,并不在意简汀拿他的钱去请客,“我明天充最高额,你想请就再刷。” 简汀正想答话,突然见一辆车逆着马路高速向他们的车冲了过来。 主驾驶是杨琏异常狰狞的面容,冲着他缓慢的做了一个口型。 ——“一起死吧。” “砰!” 是汽车碰撞的声音。 * “小汀,方才妈妈和你说的话,记住了吗?” 简汀坐在小板凳上,乖巧的点了点头:“记住了,不要坐在副驾驶,要坐在和司机后面的位置。” “对。”简母揉了揉简汀的头,笑着解释:“因为司机总是会优先保护自己的,遇到危险,下意识会把副驾驶那一侧挡在前面。” “我知道了,妈妈。” 画面应声破碎,闪烁在眼前的却是截然不同的画面。 “妈妈,你说错了,原来也有人会下意识让自己挡在前面。” 小小的简汀奔跑在漆黑一片的走廊里,周围什么都没有,路也长到没有尽头,他不停的跑着,唤着:“妈妈!妈妈!” 没有回应。 “醒醒!简汀!” 谁在叫我? “简汀!简汀!你快醒醒!” 简汀浑身上下剧烈一颤,从梦魇中挣脱出来,茉莉又一次伏在他的床头,这一次没有在骂顾语安,却哭的不成样子。 见他醒了,茉莉胡乱擦了把眼泪,连忙喊着医生过来。 “很幸运,病人没有受到什么伤,只是可能受到了一点惊吓,需要家人多关心。”医生笑着道。 茉莉也跟着笑,拍了拍胸口:“谢谢医生……那就好,那就好。” “你真是要吓死我!”茉莉握住简汀的手,“宝贝,你上一次车祸,留下了那么久的心理阴影,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觉得怎么样? 简汀闻言,有点呆愣的摸向自己心口,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恐惧。 为什么会这样?他忘了什么? 隐藏在大脑深处的破碎画面,随着简汀苏醒,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 原来在那一瞬间—— 他只看到了顾语安的身影,挡在了他的身前,一只略带粗糙的手掌盖上了他的眼睛,随后倒在了他的身上,还在低声和他说:“……不怕了。” “顾语安呢……?”简汀反握住茉莉的手,微微攥紧。 “他……”茉莉迟疑了一下,考虑到简汀身上没有受伤,老实回答了他:“在抢救,他还没有脱离危险。” 简汀松开了手,直直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才开口道:“那杨琏呢?” “他已经被带走了。”茉莉眼里也带着恨意:“放心,死太便宜他了,他会无比清醒的忏悔一辈子的……” 茉莉见简汀迟迟不说话,问道:“你身体没问题,要办出院手续吗?” “……不用。”简汀摇摇头,淡淡道:“茉莉姐,你回去吧,我在这里躺一会。” 茉莉再三和医生确认了简汀身体没事,才在嘱咐了半天后离开。 病房里只剩下简汀一个人,他攥紧被子,又松开,反反复复了几次,躺回了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灯泡。 “简先生,该吃饭了。” 简汀坐起来,认真吃完了每一口饭,连一粒米粒都没有剩下,在医生赞扬的表情中笑了笑。 “简先生,该休息了。” 简汀躺下去,把病房的灯关上,缓缓闭上了眼睛,在心里给自己哼着摇篮曲。 “简先生……” 这样的日子又重复了两天,简汀静静的听着医生的话,让吃饭就吃饭,让睡觉就睡觉,白天还会线上处理一会公司的工作。 “简先生,与您同行的顾先生脱离生命危险了,而且情况稳定,已经苏醒了。” 简汀暂停了视频会议,站在窗台边,拉开病房内关了整整两天的窗帘,他没有提出要见顾语安,只是静静的望着楼下正在跳皮筋的小孩。 到了第四天,简汀依旧在医生满意的目光中吃下了所有的饭。 “简先生,顾先生今早已经可以下床了,他……他来了?!” “……” 简汀没有抬头,几乎要将脸埋进整个碗里,很快脸颊被一双有点颤抖的手捧起来,细碎的亲吻落在他的眼角。 “一个人住在这,有没有害怕?” 简汀抬起眼,那双眸清如静水又亮如繁星,瞳孔里映照出顾语安真切担心的脸庞。 石头做成的心都很难在长期的涓涓细流中保持坚硬,更何况他本也不是真那么无情的人。 顾语安见简汀不说话,心疼的把简汀拥入怀中,掌心一点点顺着简汀的脊梁骨安抚,轻声道:“都怪我……那天是不是还是吓到你了?” 总有人想打碎简汀的脊梁骨,让他为之臣服,而现在温柔的安抚犹在后背,他不需要低头,顾语安总会为他低头。 简汀攥着顾语安的衣摆,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他少有会把自己柔软一面展现出来的时刻:“……顾语安,我疼。” 陈和泽曾经和他说,最羡慕简汀这种不论在什么艰难境地,都拥有强大的心态,不会认输,也不会有任何脆弱的表现。 可简汀难道就不会流泪吗?强大的人就不可能有脆弱的时刻吗? 他坚硬的外壳是他对于外界的戒备与伪装,长期的不安让他根本不敢把脆弱的一面显露出来,他知道那是无用的,没有人能理解他,只会在背后嘲笑他的无能。 可是现在不同了。 顾语安不敢多碰简汀身上的其他地方,怕碰到了简汀被掩盖了的伤口,他抚上简汀的脸,一向沉寂的金眸写满了焦急。 他醒了完全不能动的两天,每过一会就要找医生问简汀的情况,知道简汀一直好好吃饭,按时睡觉,可在没见到本人之前,他始终放不下心。 “……哪里还觉得不舒服,别撑着不告诉我,好不好?” 简汀的视线追随着顾语安小心翼翼的动作,被保护得很好没有受伤的人,一直在接受着重伤初愈的人的关心。 “我在想,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一个人在病房盯着天花板的时候想到了很多,如果当时顾语安不在他身边,他没有坐在顾语安的车上,或者他一个人走在马路上,那杨琏是不是就成功了? “其实什么也没想。” 顾语安摸摸简汀的眉梢,“那时候身体自己就过去了,不过醒来后的我很容易就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 简汀承认,他不想在此时此刻听到什么为了赎罪的字眼。 “因为我爱你。”顾语安从没有想过这种情景居然是发生在病房,他又一次重复了一遍,郑重的带上全名:“简汀,我爱你。” 简汀移开视线:“……我现在不会答应你,你应该知道的。” 顾语安笑了笑,扯动了嘴角的伤口也浑然未觉:“只要你允许我在你身边就足够了。” “知道了。”简汀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只露了个脑袋,就这么盯着顾语安为他忙忙碌碌:“……你回去躺着吧。” “没事,我恢复力强。” 顾语安给简汀折好被角,“不怕,我陪着你,睡吧。” “医生说你什么时候能出院?”简汀拉住顾语安的袖口,缓缓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又突然睁开眼睛问道。 顾语安反手握住简汀的手,轻柔的摩挲他的虎口,“正常要躺两个月。” “我……”简汀迟疑了一下,“我最晚下周得出院了。” 他本就没受什么伤,总不能天天躺在病房里处理工作。 “我下周陪你一起出院,晚上哄你睡了觉就走。” 顾语安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理所当然的说:“其实我觉得我现在出院也可以,但是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好,多住一周也是好的。” 简汀定定看了顾语安一眼,把右腿从被子里伸出来,搭在顾语安腿上,“……顾语安,我腿疼。” 宽松的病号裤子被顾语安一点点卷上去,侧面有一道没有那么明显的刀疤,是简汀做了手术后留下的。 顾语安心脏停了一瞬,手指缓慢靠近,却不敢触碰,声音有点沙哑:“是这里吗?” “我也想问你。”简汀握住顾语安的手腕,让他的手指触上了自己腿上的刀疤,“……你的烫疤是在这个位置吗?” “是。” 顾语安在简汀的要求下卷起了裤腿,同样的位置已经留下了不可逆的圆形烫疤,他握住简汀纤细的脚腕,怜惜的吻落在了疤痕上。 在简汀不由得轻颤的时候,一边用鼻尖轻蹭一边说道:“等我在上面纹上和你相同的疤痕。” 分担不了一半的疼痛,只能主动分担一半的忧愁。 有点浪漫了,简汀想。 他没有拒绝,抓住顾语安有点发硬的头发,很轻松的让顾语安离那处疤痕更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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