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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宥轻蹙眉头：“赶紧把事情解决，去医院拍个片子。” “我不和解。”庄廷斩钉截铁。 “你先打的人，不和解对你没好处。”陈宥翻开和解书，粗略看了眼上面的表述。 “是他先打的你。”庄廷快气得脑袋冒烟了。 “那是意外……” “你那个好师兄呢？你替他挡了一拳，他倒好，什么都没做只知道劝我冷静！” 陈宥听他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他又不是故意的，我没理由怪到他头上。” “你不怪他，倒来怪我。”庄廷不满道。 “可你的冲动的确让事情变得更复杂了，要是李一龙提告，一告一个准，你真想蹲拘留所啊？” 庄廷冷哼：“他敢？！我要是被这么个玩意整了，我白活这二十几年了。” “注意你的言辞，你现在在警局，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收起来。”他知道庄廷说的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他也相信庄廷绝对能做到。 但就是这样才更可怕，他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让这么个玩意儿抡你脸上，你还来劝我和解？” “他袭警我们自会处理，你一上来就动手，这就是你的解决方式？以暴制暴？” “你就当我是好了。”庄廷依然咬死不松口，“何况，他不止袭警，他打的是我爱人，我反击不是很正常吗？” 他从来不会为了李一龙这样的人耽误那么多时间，如果这件事不是涉及到陈宥，他甚至几个电话就能解决，连警局都不用来。 “咳咳……”陈宥没想到庄廷还有这一出，决定换一种劝解方式。 “他还年轻，家里拆迁后整天无所事事，难免沾了些恶习，他也‘进来’过几次，但都是小打小闹，他就是混了点，人不坏，今晚也是喝多了才这样，平时他没这个胆。” 庄廷毫不动摇。 “你比他大，学识、社会地位也比他高，犯不着跟他计较……” 陈宥突然噤了声，他瞥到刚才拿进来的资料，上面显示李一龙二十七岁，比庄廷还大了整整两岁。 陈宥心虚地“啪”一下盖上了文件夹，庄廷不由向他投去审视的目光。 …… “再说了，每个人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何况他在医院已经跟我郑重道歉……”陈宥想起哭得鼻涕眼泪一起流的李一龙，绝不是“郑重”的模样，“你也该反省下自己的问题……” 庄廷的脸一下就冷了下来：“每个人？” 他抬起那双幽深的眼，一字一顿道：“陈警官，你不怪你师兄，你说他不是故意的，你给他机会；这小子打了你，你说是意外，又给了他机会。” “你给了所有人机会，你怎么唯独不给我呢？”庄廷忍下喉咙里的酸涩感，“你不觉得你对我，也很苛刻吗？” 陈宥咽了咽喉咙，他自然明白庄廷指的是什么机会。 “你少道德绑架我，这能相提并论吗？”陈宥没那么容易被他唬住。 处心积虑的欺骗跟无心之失怎么会一样呢？ 二人持续僵持，直到被一个娇软的声音打断。 “庄总。”赵欣儿不知道从何时起站在了调解室的门口。 庄廷听到这把声音，心里咯噔一下，眼眸瞬间变得冷肃。 “你怎么来了？” “我打了电话给Daddy，他立刻就派了律师给我。”赵欣儿像一个小心翼翼在心仪之人面前邀功的小动物一般，闪着灵动的大眼睛，目光灼灼等待庄廷的回应。 “不是什么大事，替我谢谢赵董，辛苦你跑一趟了，今晚你就先回去休息吧。”庄廷彬彬有礼，反倒惹得赵欣儿伤心了。 “哎呀，”赵欣儿娇嗔道，“你的事情还没解决，我怎么能先走呢。” 赵欣儿这副做派，庄廷下意识就想去看陈宥的反应。 他到底期待从陈宥脸上看到什么呢？ 可他什么也没看到，陈宥低着头，看上去没什么表情，好像并不在意他跟赵欣儿的关系如何。 庄廷的心暗暗揪成一团。 他的眼睛却一动不动盯着陈宥，可话却是对赵欣儿说的：“你先回去吧，改天我再亲自向赵董道谢，今晚打扰赵小姐了，改日再向你赔罪。” 赵欣儿从未被人如此忽视，她咬着娇艳欲滴的红唇满脸委屈，被几个坐在走廊上的醉酒糙汉从上至下盯着打量。 她千金之躯，委身到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来实属是放下身段，实在不甘心就这么走了。 就在她进退两难之时，陈宥站起来走到她面前，语气平静温暖，跟庄廷冷淡得不近人情的态度天壤之别：“赵小姐，不如您先到车上等吧，这里人来人往，您作为公众人物确实不便。我跟您保证，事情很快就能解决，您放心。” 陈宥这番话如春风拂面，赵欣儿原本不知所措的内心好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陈宥既给了她台阶，又安抚了她的不安。 她迟疑了一会儿，又看了眼庄廷，发现对方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心底里对陈宥更是感激。 可她的骄傲并不允许她把这份感激表现出来，毕竟她一直没把陈宥放在眼里。 她迟疑地向陈宥点点头，又转身跟律师交代了几句，便朝门口走去。 陈宥重新坐回到座椅上，就听到庄廷冷笑道：“我两年的努力就换来你这么大方，跟我暧昧不清的人你也能毫无芥蒂？” “你们什么关系，都跟我无关。” “你要是真不在乎，为什么从她出现开始你就不敢看我？刚才在会所也是，我们毕竟同床共枕两年，你瞒不了我？”庄廷面无表情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陈宥喉结滚动了两下，下颚绷得紧紧的。 庄廷叹了口气，决定把话说开：“我对她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公司要开拓新业务，他们家是行业龙头又是上游供应链企业，如果谈成了，我们在新业务这块就算是打破壁垒了；再说了，就算生意做不成，在这圈子里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总不能跟他们交恶，断了所有的后路吧。” 这是庄廷第一次主动跟他说工作上的事，可他已经不在乎了：“你不需要跟我解释，你做事总有你的理由。” “我以前不跟你说这些，是觉得你不感兴趣，以后无论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一定会告诉你。”庄廷尽力压抑自己情绪上的起伏，“像今晚，也是叶饶把我们召来，包间里还有很多其他人，我并没有单独跟她见面……” “别说了，我不想听。”陈宥遏制道。 庄廷心里涌起一股酸楚也有一股欣喜：“你为什么不看着我说？” “庄廷，”陈宥在桌下默默攥紧了拳头，他垂着眼帘，好半晌才开口：“你扪心自问，如果今天你我易地而处，是我跟你结婚另有目的，是我骗了你整整两年，你能做到像今天我对你这样说话吗？” “你绝对不会，如果你被人当傻子耍得团团转，你的报复只会比我更残忍，而且绝对会让我失去所有才解气。” “我，说得没错吧？”陈宥轻声问。 庄廷下意识想反驳，但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一股说不上来的酸痛从他心底翻滚、蔓延至他的喉咙。 陈宥说得没错，如果有人敢耍他，他一定要他付出比自己痛苦千倍万倍的代价。 可同时他打心底里相信，陈宥绝不会这么对他…… “所以你说我给别人机会，唯独没有给你。我给过了，这两年里你有无数机会，但凡你对我有一丝恻隐之心，我们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不过，话说回来，我庆幸我看清了这一切，我说过的，我不愿意过这种日子，活在你营造的‘幸福生活’里没有意义。” “你别说这些……”庄廷尤其受不了陈宥用无比冷静的口吻说出这些话，就好像他们之间真的一丁点余地都没有了。 “我累了，我希望我们都能尽快回到各自的生活中去。你抬头看看，你想象过吗？跟我结婚前，你想象过你的人生会跟这一切联系起来吗？” 和解室四面是用透明的玻璃围起来的，庄廷环顾四周，整个警署可以用鸡飞狗跳来形容。 抓回来的有撒泼打滚的，念念有词的，有人醉得不省人事在大厅呕吐，有人为了逃避验尿朝警察吐口水的……内勤拿着文件行色匆匆，电话声此起彼伏，几乎所有人的办公桌凌乱不堪，显而易见他们的主人到底有多忙碌。 一个小小的警署，浓缩了所有人性。 没错，他的确没想过有一天，他的人生会跟这种场景产生联系。 “不会对吧？如果不是因为爷爷，我跟你，是永远不可能产生交集的两种人。”陈宥问道。 庄廷一瞬不瞬地看着陈宥的眼睛，好像要从里面找到答案，他说的这些话都不是真心的。 沉默许久，修长漂亮的手指勾起面前那支签字笔，庄廷在和解书上刷刷两下，签上那一手漂亮洒脱的字。 他把文件夹往陈宥面前推了推：“我同意和解是为了你，你说你给过我机会，那我就给他一次机会。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不后悔打了他。” 他的心底里生出一股炙热，那是因陈宥而生的情绪：“你听好了，你所有的假设都没有意义，我们本不该出现在彼此的人生里，可我们就是相遇了，还结了婚，这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他望向陈宥的眼底，眼神里带着从未有过的真挚。 “因为我完全想象不到，如果没有跟你结婚，我现在会变成什么样？” 陈宥避开他的眼神，暗自吸了口气，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猛地乱窜。
第52章 “行了，这里是警局，我来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酸了吧唧的话。”陈宥收起和解书，“你可以回去了，之后如果有需要，你要随时过来配合调查。” 他起身走到门口，脚步顿了顿，头也不回留下一句不带任何情绪的话：“赶紧去医院。” 庄廷看着他的背影匆忙离去后，将那只受伤的手举到自己面前细细端详，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这伤受得不知道值不值？ 他没有说谎，他是个很实际的人，不会去幻想没发生过的事。他的确想象不到如果没有跟陈宥结婚，他现在到底会怎样。 可陈宥呢？ 如果陈宥没有跟他结婚，好像并不影响他成为警察，也不影响他的生活质量，甚至不影响他的快乐。 所以，陈宥说得没错，如果他们退回到没有彼此的人生，陈宥大可以毫无顾虑地往前走。 那他呢？ 如果以后都见不到这个人……或者，他可以见这个人，但这个人跟他再无瓜葛，那他能不能接受呢？ 不能！ 绝对不能！ 理智告诉他要稳住陈宥，达到最终目的，心底深处的某具野兽也已经要冲出牢笼。无论是理智跟情感都在告诉他，他决不允许陈宥离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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