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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吗？”他敷衍道。 “你们家那位啊……”老人笑眯眯地，庄廷瞬间不自觉地竖起了耳朵，“是个好孩子。” 庄廷心里像是被一种叫“自豪感”的东西浸润着，连带对老人方才的印象都改观了。 他不由地点了点头。 “你们作为家属也不容易啊，尤其像你们这种家庭，还能继续支持他干这个……不过，”老人扶了一下眼镜，“这孩子也是命苦啊……” 老人的注意力又回到手上的鞋子，庄廷却被吊起了胃口：“什么？” 老人一脸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你不知道他爸的事？” “我当然知道。”庄廷的语气不容置疑。 “所以我说你们家属更伟大，”老人眯起眼，“当初我听说他爸的警号要重启时，心里真是百感交集？” 庄廷不明所以：“警号……重启？” 老人也回给他一个打量的眼神：“不会吧，你连他爸是怎么没了的都不知道吗？” “我……”还真不知道。 庄廷狠狠攥紧了拳头，他真的不知道。他现在都想不起来是陈宥没跟他说过，还是他自己压根儿忘了个一干二净。 老人白了他一眼。 庄廷盯着白眼，艰难开口道：“你说警号重启是什么意思？” 老人这下可不像方才那么和蔼了，没好气地一边忙手里的活，一边喃喃道：“老子牺牲了，后继有人的时候，就会把封存的警号重启，亏你还是警察家属呢你……” 庄廷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捶了一下。 他真的不知道，不知道陈宥身上……还背着这么重的担子。 “老人家，”庄廷顾不上其他了，一屁股坐到刚才老人让他坐的椅子上，“您能跟我说说吗？他爸，是怎么……” 老人忍无可忍拽下脸上的眼镜：“我说你这人啊，两口子见面就能知道的事，还得问我一个外人？再不济……” 老人顿了顿，神色忽然落寞，“再不济，你上网查都能查到，只要有心……” 还没等老人说完，庄廷已经站了起来：“谢谢，改天我再过来答谢您。” 说完，长腿三步并作两步，回到车内。 对啊，他怎么从没想过在网上查一下，按理说民警牺牲的新闻一定能查到的。 他伸手到车后座把纤薄的笔记本拿过来架到腿上，自从他结婚后就养成了随身带笔记本的习惯，因为等待陈宥的时间漫长又无聊，他能抓住些时间在车里处理公事。 输入陈宥父亲的名字，网页上跳出：【痛心！新港市民警陈XX为救坠楼女孩牺牲，年仅43岁】 庄廷心里咯噔一下，迟疑了几秒才点了进去。 “新港市民警陈XX为救一名高空坠楼女孩，以身体作“肉垫”，拯救了女孩宝贵的生命，而他本人却因抢救无效，不幸牺牲，年仅43岁……” 庄廷将完整的来龙去脉看完，沉默地合上了电脑，久违地点起一根烟。 如果是以前的他，看到这样的新闻，内心不会有丝毫起伏，甚至还会在心里分析整件事的最优解，是不是非要到以命换命的地步，这件事才算完美？ 国家培养一名警察，要耗费大量的精力跟金钱，这么做从经济效益上来说，真的值得吗？ 可当那个人，是他素未谋面的岳父时，他发现他没法再做这样的评价了。 那个人……真的愿意以命换命，这看似是千钧一发间的选择，也许早在每一天的生活工作中，都刻进了他的心里。 警号重启？ 难怪，难怪每次叫陈宥辞职，他的眼神总是很复杂，这里面一定包含对他的失望。 原来如此…… - 收队回到警署时，天已经黑透了。 陈宥在换便服的时候，才惊觉今晚约了爷爷吃饭，他完全忘了这回事。 连手机都来不及看，匆忙出门，他知道庄廷肯定给他发了很多消息，不看也罢。 一走到门口，就看到繁华小路的对面，有个高挑的身影倚在树下。 那人见他出来，立马挺直了身子。 陈宥向他走近，发现那人朝他笑得极温柔。 “怎么不在车上等？”陈宥垂下眼。 庄廷伸手想接过他的包，他躲开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包换到另一边。 庄廷并不气馁：“想跟你走走，所以下车等，走吧。” 说完又不容他抗拒，极其自然搂过他的肩。 陈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稍稍挣开了庄廷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往后退了一小步，跟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可庄廷却毫不在意，又将他重新楼了回来：“走，车子停在外面马路了，晚了又得塞车了。”
第44章 直到车子开出去一段路，庄廷看陈宥都没有开口打探的意思，便主动报告：“这车是公司的，你不是说家里的车子都太高调的吗？我已经让人去定一辆适合接送你上下班的的车，保证不超过一百，我记得的……” 陈宥已经迅速摆正自己的身份，除了见爷爷跟配合庄廷出席非他不可的场合，他不会再干涉庄廷任何私事。 所以当他见到这辆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车子，也没主动问。 “别浪费钱，以后我们见面机会也少，你也不需要考虑我这边。”陈宥果断拒绝。 他明显听到庄廷深吸了一口气，但一开口还是那副情深款款的口吻：“还是买吧，以后要常用的。” 他俩纯属各说各话。 这周的独居生活，让他不得不面对一个更严峻的生存问题，一个人生活的开销原来那么大。 工资的大头拿来租房始终不是长久之计，他开始认真规划自己的未来。如果他有了自己的房子，以后无论是单身又或是再恋爱结婚，他都有足够的底气。 不过，他不会再轻易踏入第二次婚姻就是了…… 庄廷半天没等到回应，还以为陈宥又不高兴了，忍不住频频向副驾驶侧目，来确认陈宥此刻的情绪，却看见他神色如常，又像是在想事情。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要陈宥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 他松开方向盘上的右手，在身旁捞起陈宥的左手，把指尖挤进他的手心摩挲。陈宥先是一怔，挣扎着把手抽出。 可庄廷早料到他会这样，哪能那么轻易让他跑了：“别动，我就牵一会儿。” 陈宥淡淡道：“好好开车。” 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把手抽回去，庄廷都没发现自己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到了红灯前，陈宥才一把将手抽出，冷冷道：“现在没外人，你不需要做这些事。” 刚才他是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才没跟着庄廷胡闹。 庄廷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那俊美深邃的五官早已拧成一团。 绿灯亮起，车子起步。 他低沉道：“我不是做给谁看。” 陈宥没有回应，他把心一横，一个猛打方向，车子一个急刹却稳稳当当停在路边，惊得后边的车猛按喇叭。 陈宥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以前怎么没觉得庄廷这么疯。 “陈宥，我们虽然年轻，可也不至于那么幼稚了。”庄廷丝毫不在意自己方才的行为，“我喜欢跟你的相处方式，我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我不想改变不想破坏现在这一切，这难道不比轻飘飘的‘喜欢’现实得多吗？” 在他步步为营如履薄冰的人生中，这是为数不多的真心话。 陈宥苦笑：“我们都知道你‘对我好’的原因，至于‘习以为常’，那是你的事，如果是真的，那你只能开始习惯新生活了。” 憋屈、愤懑、恼怒瞬间在庄廷体内碰撞成一团，他狠狠锤了一把方向盘，几乎是吼了出来：“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能高兴才能满意？” 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陈宥接连看到庄廷两次失控的模样。 “你下车吧，换我开，你现在的情绪不适宜开车。”说完，陈宥便伸手去解安全带。 他还没按下安全带扣，庄廷已经迅速挂了档，猛地一踩油门，陈宥因为惯性整个人贴到座椅上。 一路上，庄廷黑着脸，没有再开口说话，陈宥则是因为紧张而攥起了拳头。 他第一次觉得，庄廷这个人的危险系数极高。 一顿饭吃下来，陈宥自问没露出半点破绽，倒是爷爷喊了庄廷两次，他才反应过来，显得尤为可疑。 老爷子没说什么，照例留他们住下。 在家里住，陈宥自然不可能住到客房去，于是庄廷也极力劝说。 他有满腹草稿的话要对陈宥说，可陈宥却再三推脱，说明天要上早班，两人只好驱车回市区。 - 林若茹洗完澡后，坐在床边久违地出神。 庄翰一把坐到床上，懒洋洋地刷起了手机：“神游什么？别装傻啊，今晚轮到你睡那边。” 他用下巴指了指房间另一头的沙发床。 他跟林若茹住在家里，没法分房睡，又不敢跟爷爷提出搬出去住，以换得真正的自由。 “啧！”林若茹一脸嫌弃地看着他，强调道，“你失忆了吧？今晚轮到你！” 庄翰白了她一眼：“我不管，今晚我要睡床。” “幼稚！”林若茹不满地努嘴，然后飞快扯过被子，躺倒在床上，“怎么样？是不是要跟我一起睡？” 装无辜的眼睛叭眨叭眨。 庄翰瞬间弹起，平时冷峻的脸此时拧在一起，一脸嫌弃：“就知道来这套，这可是我的床！” 林若茹耸耸肩装傻，心里得意的很。 庄翰气鼓鼓狠狠捶了床一下，站起来就往沙发床上走去，林若茹毫不不在意他的情绪。 “你觉不觉得，你弟跟陈宥有状况？”林若茹枕着手臂，朝庄翰那边发问。 “不会啊，”庄翰刷着手机目不斜视，没好气道，“我看他们好得很吧？” “这么明显的事，”林若茹一脸不可置信盯着他，直摇头，“看来你的脑子里真的空空如也。” “林若茹！”庄翰一把坐起，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林若茹开心得大笑起来，看到庄翰气急败坏的样子，就是她在庄家最开心的时刻了。 庄翰气得躺倒，背对着林若茹。这个女人真的烦得要死，霸占他的房间，霸占他的床，没有一丁点身为客人的自觉。 “你为什么突然这么说？”隔了好一会儿，庄翰才冒出来一句。 在他看来，弟弟跟陈宥的感情确实很好，这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庄廷不是那种深情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可他对陈宥的好，的确无懈可击。 不过，有时候“无懈可击”，恰恰就是那个破绽。 “直觉。”林若茹努努嘴，“睡觉！” 说完，就把灯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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