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顾翕又想起了陈沛的脸。 白皙的,笑起来十分好看,不笑的时候又很冷淡。 第一次见面,是在公司谈业务的时候,陈沛是甲方,他是乙方。 顾翕第一眼见陈沛,就对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为他与众不同,身上带着独特的清冽的气质,仿佛一支翠竹,生长在钢筋水泥的建筑里,独树一帜,如此惹眼。 是顾翕主动的。 主动去约对方见面,一起吃饭,一起去看球赛。他以普通朋友的身份不断接近,不断试探,最终擒获了陈沛。 他知道陈沛之前是谈过女朋友的,也没有问对方为什么会改变性取向和他在一起。 或许这就是他们之间一直存在的隐患,在交往了一年后,发现陈沛和女人约pao的短信。 他印象了灼灼如玉,熠熠生辉的陈沛,居然是这样一个在欲望的污泥里,沉溺又堕落的人。 是多么令人震撼,好像晴天霹雳一样。 “如果你爱我,为什么不让我碰你。” 陈沛在电话里几乎是嘶吼的状态。 “顾翕,你一开始就不该来招惹我,你不爱我为什么要招惹我!” 顾翕眼尾低垂,凝视着逐渐清晰的镜子。 “我当然爱你啊。” 他说话时,眼底好像有鲤鱼游动般的笑意,又暖。但整个人却是冰冷又刻薄的。 陈沛的嘶吼突然间就消失了,仿佛高空坠落。 他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他不想要,也要接受的解释。 一开始是怀疑,到现在的确信。 顾翕一点都不爱他。 镜面上“陵愿”的名字已经模糊到看不清了,顾翕对着电话里沉默的男人说道:“陈沛,你怎么可以自己出轨了还要怪我不够爱你呢?” “……那只是,个误会。” 陈沛的声音低落又气急败坏。 两声敲门声传来。 “行了。”顾翕不耐烦地制止对方。 “我不管你是和她上床,还是脱了裤子谈公事,这些都和我无关,请你不要打扰我,我现在有男朋友了。” “什么?你——” “顾翕。” 陵愿在外面喊他的名字。 顾翕直接挂了电话,又把这个号码拉黑。才施施然地去开门。 “干嘛,你尿急啊?” 顾翕向上睨着眉宇间有担忧的少年。 “没事。” 陵愿淡淡说道,转身就要去书房。 “你儿子睡了?” 顾翕跟在陵愿身后,家里一片安静,那肯定是小拖油瓶已经睡了。 陵愿走进门的脚步一顿,差点撞到顾翕。 顾翕拍了一下少年的肩膀,都是骨头,痛得反而是他的手掌。 “你干嘛突然刹车啊?” 陵愿这时背对着顾翕,声音低而清澈:“宝宝是你生的。” 顾翕乍一听,觉得莫名其妙。 又听见狗崽崽转过脸,认真的看着他说道:“他也是你的宝宝。” 顾翕被陵愿看得心神不宁。 才明白他是在计较之前的那句话。 但是顾翕也就只是随便一说,好吧,也不是随便一说,反正他更倾向于把小拖油瓶和陵愿划为一伙,而他是和他们隔离开的两个圆圈。 “你要爱他。” 陵愿继续说道。 顾翕心里一阵烦乱又跳动。像是电路不稳的电视,画面跳来跳去。他又想起了陈沛的话,一个个的都来说“爱不爱”的话,但是他又不是圣母,哪里有那么多的爱冒出来。 他莫名地,就想和陵愿对着干。 他也是这么做了。 “为什么?” 顾翕看着少年眼里的波动,像有一根线拉扯着彼此的情绪。好像他的一举一动,都能影响着陵愿的思考,这让顾翕不禁得微笑起来,他抬起下巴,仔仔细细地看着陵愿的眼睛。 多么漂亮又干净的眼睛。就像小拖油瓶的一样。 他说反了。 是小拖油瓶像陵愿。 连陈沛也像。 顾翕轻轻抚上陵愿的下巴,顺着对方下巴的弧线摸到了耳朵。 “我只爱你,不好吗?” 少年眼里闪过惊讶,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他的喜欢和厌恶是藏得那样深,可却又会在某个时刻突然冒出一点尖来,锐利的,却又脆弱。 顾翕眼底的情绪翻滚而又汹涌。 他伸手拖住了陵愿的肩膀,强迫对方和自己靠近。用软腻的眼神瞧着他,对方似乎有些无奈,目光柔和又坚定。 “顾翕,别闹。” 顾翕笑,说:“那你亲我一下。” 陵愿在顾翕的额头上落下浅浅的晚安吻。 少年做这种不符合他年龄沉稳而包容的动作,充满了悖论感和诱惑感。 顾翕不禁想到,是他强迫陵愿成长的,成为一个男人,一个,父亲。 他充满罪恶,又有餍足。
第九章 我也抱得动你 周六早上,陵愿照旧去学校上课,高三生要补课到下午才能休息,顾翕起得比平时早,还准备出门,他在吃徐阿姨做的小笼包,一个个皮薄汁多,不知不觉就吃了一笼。 他出门时还受到了陵和和的欢送,小拖油瓶睁着大眼睛,盯着顾翕,眼珠子里又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有徐阿姨自作主张地抓着他的小胖手说:“来,和妈妈说再见。” 陵和和连“啊”都懒得“啊”,直接背过身去,趴在徐阿姨额肩膀上。 顾翕:…… 我也没想你送我。 他穿好鞋子出门,在走到楼下,呼吸到青草树木的空气,听到阵阵风声,有种脱胎换骨重生的感觉。 没有婴儿的世界,真是太美好了。 其实顾翕以前就很宅,设计师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天天在电脑前改设计稿,后来搬出来自己住了,还妄想过拥有健康的作息,买了一台跑步机,结果没过两个月,就被他以占空间的原因挂二手专卖了,后来陵愿住过来,好歹为了高中生的身心健康,顾翕会收敛一点,但是当陵愿拉他去晨跑时,顾翕以锁门和绝食反抗,再后来,他怀孕了,更是懒得动,但被养得太好,医生说胎儿太大了会难产,要顾翕少吃多运动,于是那时候起,陵愿就天天到点地拉着顾翕去小区里散步,差不多一个钟头,活生生把指标给弄下来了。 从坐月子到现在,顾翕几乎都窝在家里没出过门,一是身体,而是他觉得自己长胖了,怕一出门就遇到前男友,前前男友,前前前男友。 这次要不是为了工作室的事,他还想继续在家里逃避现实。 他和合伙人约在一家咖啡馆,合伙人叫张弘宇,是他公司学习的时候认识的,后来一起在学习会上分到了一个小组,就交换了微信,算是个“网友”,平时除了朋友圈会点个赞的,实在不太熟,后来顾翕辞职了,没想到张弘宇也辞职了,两个人知己相逢,一拍即合,要创业。 所以从工作室的选址,规模,以及注册等等的东西,都是他们一点点确认的,张弘宇咖啡都换了好几杯,看见顾翕居然只喝果汁,有点意外。 顾翕不能说是因为在哺乳期的原因,只说是以前咖啡喝多了,胃不太好。 对方也没有起疑,毕竟设计师通宵达旦地工作,都是红牛加咖啡堆出来的。 两个人从早上谈到了中午,从中午又谈到了下午茶时间,顾翕渐渐能找回久违的投入工作的感觉。 所以当看到微信上陵愿发来信息问他在哪里时,只回了一条“在外面”,就把手机静音放包里了。 以至于傍晚结束时,再拿出手机,才看到陵愿发来的“什么时候回家?” 顾翕很少被问这样的话。 以前顾云开不会,后来陵锦珏又碍着一层关系,并不干涉他,算来算去,只有陵愿会问 ——什么时候回家。 不是“什么时候回来”,是“家”。 顾翕小时候对家的定义是很模糊的,从课本上学习到的和他的生活严重不符,也许在姚莲正常时,他也是有一个家的。 他抬头看了看暗下来的天,过往路人匆匆,车辆不停,原来他也是有家的。到家时天已经完全暗了,小区的路灯骤然亮了起来。 锅碗瓢盆的声音从开着的窗户里传出来,顾翕慢慢走在小道上,就看到楼下有一个身影。 顾翕很容易就认出来那是陵愿,他穿着一件短袖t,黑裤子,怀里抱着一个胖嘟嘟的小婴儿。 走进了顾翕才看到陵和和嘴里咬着奶嘴,一只手抓着玩具蜻蜓。 真不像是一个父亲。 而小拖油瓶则看上去心情挺好。 虽然不是平时那种露牙床的大笑,但是莫名地,顾翕就看出来他很开心,周身萦绕着一圈暖洋洋的光,也许是天色昏暗了的缘故,显得父子俩在黑暗里熠熠发光。 顾翕走上前,就把陵和和的小蜻蜓拿走了,藏到了背后。 陵和和一愣,大眼睛迟疑地看着顾翕的动作,后知后觉地发现手上的玩具没有了。 小手挥着就要向顾翕来“讨”。 顾翕当然不会给他,反而朝他做了个鬼脸,高兴地摇着蜻蜓,蜻蜓的肚子里放着铃铛,撞动后发出清脆的声响。 陵和和着急地“啊”了声,看向抱着他的陵愿。 大概小孩子也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家长”。 陵愿握着他的小手,说道:“和和乖,我们回家找蜻蜓。” 上楼的时候,顾翕走在后面,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蜻蜓。看向前面的背影,说道:“陵愿,你看他胖得都有双下巴了。” 陵愿偏头看了眼怀里的小婴儿,说:“小孩子都是这样的。” “你小时候也这么胖?我可不信。” 顾翕进一步质疑。 两个人走到了门口。陵愿回过身,说:“哥哥,和和不胖。” 顾翕嘴角一跳,开门,也不知是嗔还是喜地说:“也是,你一口气抱五楼都不吃力。” 陵愿说:“我也抱得动你。” 说完就抱着陵和和进屋子去找另外一只蜻蜓了。 顾翕在门口立了片刻,恍然有些心跳加速。
第十章 顾翕至上主义者 饭后徐阿姨带着陵和和出去散步,这是晚饭后的固定项目,小区也有许多带小孩的老人或事保姆,常常聚集在小区门口那条林荫道上,还有一些大妈在跳广场舞,凌和和喜欢热闹,听见音乐声就很开心,大概小孩子都喜欢崩次打次的节奏。 反正顾翕是敬而远之。家里那种会叫会放嘈杂儿童歌曲的玩具一个没有,最多是可以催眠的纯音乐。 这大概也是每次到点了,凌和和就伸着脖子往门口张望的原因。 家里实在没有他的乐趣。 陵愿收拾了碗筷在厨房。 虽然这些理应是徐阿姨做的,但是她要照顾凌和和顾不上,陵愿就主动承担了一部分的家务,比起懒到骨头里的顾翕,站在灯光下低头洗碗的少年实在赏心悦目。
43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