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棍敲击着钢管,他就这样杀出一条生机,直至道路尽头,沉沉长夜渗出一点微光。 黑衣人看着那道曙光,久久驻足。 在时冬暖看来,像极了Xylon九年前刚出道,于骂名中证道的经历。 时冬暖关注Xylon已有九年,几乎从他童年时刚拥有第一部手机起,就听着Xylon的歌长大。 听每一首歌,时冬暖都能看到画面,而他所看到的画面,几乎都和Xylon随歌发布的印象文字或插画不谋而合。 时冬暖点开demo的附图,果见Xylon随音附示的插画—— 那是一个手持钢棍的黑衣男子,顶天立地站在黑暗中,却抬头眷恋着头顶微弱的曙光。 时冬暖因这不足为外人道的默契,悄悄抿起嘴笑,随后将那张图长按保存进相册。 大神没事就好,他果然只是遇到了一点挫折。 时冬暖心想。 还好,现在大神似乎遇到了曙光。和我一样,他今天也收获了难得的灵感吧! 也不知道大神是遇到了什么好事?还是什么特别的人? 想到今天自己收获的灵感,时冬暖又不免想起自己今天遇见的那个特别的人。 时冬暖抬头看向天花板。 明知无法透视,他却还是不由得盯着看—— 阁楼里住着韩先生。 韩先生,现在会在干什么呢? 一首小样翻来覆去听了好几遍,直到日暮西沉,时冬暖收到了时青禾让他下楼吃饭的消息。 大概是请假难得有空,又或是有新客人入住,晚餐由时青禾特地下厨。 时冬暖到餐厅桌边时,时青禾正端上最后一道菜,是一盘椒盐排骨。 裹着蛋糊的排骨被炸得酥脆油亮,鲜绿的葱段配以金黄的肉段,色香勾得人食欲大开。 加上桌上已有的清蒸武昌鱼、时蔬豆腐和莲子甜汤,时冬暖坐在位置上时,已经忍不住咽了好几次口水。 可等到时青禾落座动筷,时冬暖居然都没有要伸手的意思,规规矩矩等着。 时青禾抿了口汤,满意地啧啧嘴,抬眼看到自家儿子像只等指令的修勾,忍不住笑,“等什么呢?要我喂你吗?” 时冬暖懵懵地眨眼,“不用等那位下来一起吃吗?” 时青禾这才恍然领悟孩子在等什么,一拍手掌,“嗨!他啊!他不跟我们一起吃饭的。你以后都不用等他。” “啊?”时冬暖一愣,还是乖乖持汤勺开始吃饭,应了声,“哦。” 这顿饭很美味,很合母子俩的胃口。 但时冬暖总时不时往楼梯方向扭头。 他不受控地在意着那旋转的楼梯尽头,紧闭的阁楼里,独自关着的男人。 那个神秘又奇怪的同居人。 * Xylon的热搜词条挂到了半夜,时冬暖便也刷词条刷到了半夜。 网友们热切的讨论调动着他的情绪,让他睡意全无。 【都让让,我X哥又来指点乐坛了】 【那些造谣X神已逝的,不好意思,神不在乎并丢了枚核弹】 【呜呜呜这demo我幻听赛博朋克游戏,有没有哪家制作公司能买下版权啊!我想听着这歌杀穿地下城!】 【这就是所谓X神?不是吧不是吧,一年来就憋出了个这?】 【前面的你说得对,但我哥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而您……?】 时冬暖通常不参与这些争论,他默默看着舆论转向支持Xylon,与有荣焉兴奋起来,直到感觉口干舌燥。 实在渴得不行,加上心跳过快,时冬暖决定放下手机出去倒杯水冷静一下。 卧室房门拉开,厅中与室内的温差形成了一小道凉风。 时冬暖感觉到热腾腾的脸蛋被凉意安抚,正往厨房方向看去,本渐平息的心跳却又突然躁动起来。 时冬暖看见厨房里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人没有开灯,仅横窗透进的月光,照亮了其宽肩窄腰的身形轮廓,衬得宽敞的厨房都略显逼仄。 哪怕光线昏暗,时冬暖也瞬间从极具张力的身材判断出,那是韩嘉榆。 时冬暖眼看着对方抬起手掌往口中倒了些白色的小圆片,随后举起流理台上的透明手杯,饮水送服,吞咽下去。 应当是一套吃药的动作。 不知是否因为水凉,韩嘉榆细微地咳了一声,指背反复轻蹭喉结的位置。 仰头的过程中,韩嘉榆自然看见了楼梯上的时冬暖。 二人在昏暗寂静的空间里,交换了一个遥远的对视。 不相熟的人,若是不想交流,通常对上视线也会很快错开,假装没看见。 但鬼使神差地,时冬暖却没有转移视线。 对上视线的人,若是无话可说,通常都会借口离开现场。 分明没话可说,甚至都不该交谈,但韩嘉榆居然只站在原地,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韩先生怎么不走? 时冬暖心想。 我现在过去,应该没关系吧? 不知不觉间,时冬暖已经来到流理台边。 他看见了台边那只玻璃杯,里头盛着一半的水,杯壁却没有弥漫雾气。 时冬暖伸出手指,指腹贴着杯壁,果不其然触到一指冰凉。 果然,韩先生刚才的小动作,是因为凉水冻了喉咙。 时冬暖眉头一皱。 是不是刚搬来,还不会用家里的净水器? 时冬暖拿起那半杯水,到水龙头边操作面板,续上了另半杯水。 随后,他将那杯水放回流理台的台边,韩嘉榆触手可及的原位。 玻璃水杯的杯沿泛起一层淡色的白。 是温度产生了变化。 韩嘉榆看着那杯水,伸出食指,屈起指节。 指背贴上杯壁,温水的余热顺着接触导流而去。 整个过程中,两个人都没开口说过一个字。 时冬暖略微紧张,抬眸看了眼韩嘉榆的表情。 对方一贯地没有太多表情,光看脸色,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很难读懂。 可不知是不是时冬暖的错觉,他总觉得,韩嘉榆深邃的眼眸似乎被温水软化,如幽深的海面在夜月下难得呈现包容和温柔。 时冬暖给自己接了杯水。 目的已达成,他本该端着这杯水回屋。 可韩嘉榆还在原地。 时冬暖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莫名感觉自己就是不能现在离开。 于是他干脆端着水,走出厨房,进了大厅会客区,坐在了单人沙发椅上。 时冬暖心想:如果韩先生也过来了,那我就…… 他还没想清楚自己该怎么样,头顶就笼下来一片对面的阴影。 窸窣响动传来,时冬暖抬头,看见韩嘉榆已经坐在了自己的对面。 韩先生来了。 可时冬暖却不由得收起腿坐端正,不自在地抿了口杯中的水。 谁也没说话。 偌大的楼房里,时冬暖吞咽的声音清晰得有些暧昧。 月色在灰瓷地板上铺开一小块冷调的蓝白,树影在期间随风缓动,像极了一些入夜还不安宁的心思。 时冬暖察觉自己似乎被盯着看了。 他偷瞥对面一眼,只见韩嘉榆的视线确实锁着自己…… 但却落在了自己脚上的小狗垂耳朵棉拖上。 糟糕! 时冬暖屏息。 谁家不良少年穿这么可爱的棉拖啊!
第5章 还不习惯新人设的时冬暖,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错漏百出—— 至少从一开始,不良少年就不会主动给人倒热水,更不会讲礼貌地留在这里陪着吧! 时冬暖内心一阵兵荒马乱,双脚下意识蜷缩着想把棉拖藏起,可脚后跟却只能敲到沙发底座,无处可躲。 他手忙脚乱地举起水杯挡住脸,等内心那片混乱消散,又懊恼地把水杯放了下来。 这人设算是崩了个彻底。 透明水杯挡脸究竟有什么意义啊! “你……”时冬暖终于忍不住问,“你早就发现了吧……” 此话一出,时冬暖才想起时青禾的叮嘱,自己不该主动和对方说话。 但意外地,对方不但不介意,甚至平静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因为得到了反馈,时冬暖胆子更大,继续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问题问出口,时冬暖自己就有了答案: 应该是下午去超市自己勾引黑色塑料袋的时候吧?那个行为就够崩人设了。 时冬暖自问自答—— “是不是下午去超市的时候?” “刚看见。” 答案却和对方同时的回应重叠在了一起。 时冬暖一怔,细品了下对方的回答,突然脸红: 韩先生根本就没说崩人设的事。 人家在聊棉拖的事啊! 时冬暖你生肖属自爆卡车的吧! 本来对方还有可能没发现是装酷,自己却主动送了人头! “哧。” 对面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气声。 转瞬即逝,却让时冬暖心跳错了一拍。 “你说这个啊,”韩嘉榆低沉好听的声音响起,“比那个更早。” 时冬暖怔怔抬头看去。 那笑似乎不是自己的误会。 此时韩嘉榆嘴角虽已回归如常,眉眼却残留着笑意略弯的弧度。 应当是真的笑过。 如果真的笑了。 那就是时冬暖第一次看见韩嘉榆笑。 比超市更早? 时冬暖大脑艰难运转—— 今天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比超市更早,根本没什么特别的事件。 总不可能第一眼就看穿他是在逞凶装酷吧? 时冬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先听见韩嘉榆游刃有余的发问: “能轮到我提问了吗?” 时冬暖手指一揪,抿嘴点头。 韩嘉榆这才问:“你为什么要装凶?” 果然!人家早就发现我在装凶了! 时冬暖表面维持着表情管理,内心早已破防得一塌糊涂—— 虽不知人家为何没主动拆穿,但看到我露馅,应该也会觉得很好笑吧? 逞凶装酷,其实是好友丁灵笙善意的计策,结果却被时冬暖业务生疏,执行得一塌糊涂。 事已至此,时冬暖不想再逞强,也没打算供出好友,只得软绵绵地坦白: “因为,我以为你会欺负我。” 方才的交流还算愉悦,时冬暖惯性地以为,自己这句话会得到对方回应。 刚认识的人大概率会说,我不会欺负你。 也有小概率会说,我就喜欢欺负人。 结果,时冬暖却久久没等到对方开口。 他看过去,这一眼,险些坠进对方深不可测的眸底。 时冬暖一直认为韩嘉榆很难读懂。 而这一眼的暗潮涌动,更是让时冬暖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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