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大小姐于一年末生下韩镧,第四年秋,邹韩月出生。 池愿按住翻飞的纸页,忽然不想再看下去。 “韩月和韩镧,真的是亲兄妹?” “嗯。”单手打方向盘,沈修沅腾出右手,短暂地握了下池愿的手背,“韩镧没有撒谎,他的母亲确实死于一场车祸。” “是意外,还是人祸?” “人祸。” 沈修沅说:“韩镧出生后不久,他的祖父便撒手人寰。当了上门女婿的人没能盼到任何好处,老人家把手里的股份都留给了女儿和外孙。” “虎毒不食子,他没有伤害韩镧,想要达到目的,就只能转移目标。” 所以韩镧母亲的突然返回和车祸都不是意外。 不想再看下去,池愿关掉膝盖上的纸页,问沈修沅:“可邹韩月的母亲是在邹韩月高中时才嫁给那个男人,韩镧母亲死在韩镧小学时期。” “邹韩月的母亲不愿意嫁。”与池愿无关的事情向来无法在沈修沅心里激起任何波澜,他平铺直叙道:“她认为韩镧母亲的死和她脱不了干系,在韩镧母亲死后为她吃斋念佛,试图换取她往生极乐。” 池愿看向窗外,低声问:“为什么后来又愿意了?” “因为韩镧父亲活不长了,他用和当年一样的办法,哭着求邹韩月母亲嫁。” 沈修沅说:“她本来依旧不愿意,但邹韩月上了高中,是时候该为她考虑未来的路了。” 理智告诉池愿,从韩镧的角度,邹韩月的母亲是导致他母亲死亡的间接凶手,他恨她们母女俩,无可厚非。 可就是这样,他才觉得心里闷得慌。 千金大小姐不像韩镧父亲说的那样嚣张跋扈,反而善解人意,心地良善。她被欺骗感情,最后落入心爱之人挖好的陷阱,无助恐惧地迎来死亡。 邹韩月母亲只是韩镧父亲想得到家产的一步棋子,她被利用,因为自己不知不觉担任的角色,用了十几年赎罪。又在得知邹韩月经历的一切后,试图用死来换取韩镧的原谅。 韩镧本该是风光无限的豪门继承人,但却亲眼见证母亲的死亡,更要亲眼见着“杀母仇人”拖家带口住进属于他的地盘。终于在日复一日的仇恨怒火中,磨砺成一把只为了复仇活着的刀。 因为母亲未婚先孕,邹韩月出生后,顶着不好听的名声度过人生中只有一次的童年,她和母亲互相扶持,过着不算好但也算不上糟糕的生活。她不知道父亲是谁,将抚养自己长大的母亲当作唯一的支柱。 母亲要嫁,她支持母亲的意见,愿意委曲求全陪母亲在韩镧面前忍气吞声,做小伏低。 可仇恨无法消散,从踏进那座别墅的第一秒起,结局就已经谱写好了。 这是一场扭曲的不顾人伦的闹剧。 曾经的受害者,变成了往后的加害者。韩镧在日复一日的自我折磨中患上躁郁症,选择最下下等的方式,为母亲复仇,让背叛他母亲的人都不得善终。 染了血的接力棒传到邹韩月手里,她变成当初的韩镧,失去至爱的母亲,提起刀,成了下一个刽子手。
第187章 上一辈留下的罪孽 他们斗得两败俱伤,可罪魁祸首,一位只想往上爬的凤凰男,却带着所有秘密在监狱中安然度过余生,死时没有经受任何痛苦。 上一辈留下的罪孽,将韩镧和邹韩月两个人毁得彻底。 池愿和沈修沅赶到医院时,邹韩月已经看过亲缘报告,整个人如同失了心的傀儡,呆站于长廊尽头。 池愿将捏了一路的资料交给她,将沈修沅送给他的话反述给邹韩月,“韩月,向前看吧。” 他们不是亲历者,所说所做的一切不过徒劳。 没有勇气翻开被遮盖了几十年的真相,邹韩月跪坐在地,仿佛看见双手上沾满了血液。 她仰起头,脸上满是泪痕,问试图将她扶起来的池愿,“韩镧说的,是不是都是真的?” “池愿,是我妈害死了他的妈妈吗?” 她只是想要一个发泄口,发泄心中的疑问。她并不需要池愿的回答,当看见亲缘报告的那刻 哪怕不知道真相,很多困惑她的事情也有了答案。 母亲并不是好欺负的人,她们住在邻居喜欢说空话的老小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她们喷死。母亲每次听见都会怼回去,连带着把她也教得受不了一点儿欺负。 但却在嫁进韩家之后性格大变,事事都紧着韩镧的意思,哪怕热脸去贴冷屁股,也依旧想要讨好韩镧。 母亲不是为了站稳脚跟,母亲是心中有愧,在赔罪。 吃斋念佛不是因为母亲是信徒,是因为她这么多年都在自责。是她害死了韩镧的母亲。 邹韩月浑身都没了力气。 要她怎么接受慈爱怜悯的母亲,破坏了另一个本该美好的家庭? “韩月。”池愿握住她的肩膀,想告诉她,也许真相并不令人接受,但与其胡乱猜测,不如鼓起勇气,掀开遮掩几十年的迷雾。 但池愿的话还没说出口,听见“韩月”两个字的邹韩月却像听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眼睛倏地睁大,忽然暴起,一把推开了池愿,吼着:“我不是!我不是!!” 母亲始终是邹韩月的软肋,她俨然没了理智,推开池愿后,嘴里一直不断喃喃着什么,跌跌撞撞跑离池愿的视线。 没预料到邹韩月的反应,被推倒时,池愿下意识用右手撑地稳住身体。 “手没事吧?”沈修沅皱着眉,扶起池愿,握着池愿的手腕检查。 “没事。” 顺着他的视线,沈修沅看到走廊的拐弯处,说:“我们帮不了她。” “我知道。”真相只能一个人消化,池愿比邹韩月更加明白信念崩塌后的绝望。 用帕子擦去池愿手心看不见的灰尘,沈修沅牵住他的手。 一路以来,池愿情绪都很低落,他从邹韩月身上,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他张张唇:“沈修沅。” “嗯?” 池愿闭上眼睛,脑袋低下,抵在沈修沅肩膀处,问:“不想让我查下去,是怕我接受不了吗?” “乖宝,在这件事上,我们立场不同。”沈修沅轻轻拍打他的腰侧,“你很坚强,也许什么都能接受。但我觉得,没必要查下去。” 池愿声音很闷:“你做的事,从来没想过告诉我吧。” “乖宝呢,也做过不想告诉我的事情吧。”沈修沅抱住他,“池愿,你做那些的时候,也没有想过告诉我。” 沈修沅没有点明,池愿有种衣不蔽体,什么也瞒不过沈修沅的慌乱。 他们都有秘密,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够相爱。 * 邹韩月去了精神病院。 韩镧已经睡下,她便等在走廊中,候了一夜。 彻夜未眠,邹韩月将池愿给的资料翻看了十来遍。亲缘报告上骇人的匹配结果被她撕去,她蜷缩身子,脑海里一遍遍如电影一般放映曾经的一幕幕。 最后她发现,她对韩镧,居然不知道应该愧疚还是继续仇恨。 韩镧醒得很早,邹韩月用护士给的钥匙打开了病房门。 看见她,韩镧并不意外,目光向下,落在邹韩月手中写满过去的白纸上,勾勾唇,叫她:“妹妹。” “我妈。”邹韩月忍住不落泪,眼眶憋红,浑身都在细微的颤抖。 好不容易坐在椅子上,她把资料发翘的边儿都打理好,双手放在床头的柜子上,说完想了一夜的话:“我妈是被利用的,罪魁祸首是你爸。我妈没有想过破坏你们。” 韩镧被她的自欺欺人逗到大笑,抹去眼角笑出的泪花,挥手将资料砸在邹韩月身上,“好一出母女情深的大戏。没想过破坏?那她就能瞒着所有人生下你,就能在我家行苟且之事?就能在明知那老东西有家庭时,还舔着脸和他偷情?” “你们还真不愧是母女俩。” 放在今早,邹韩月会毫不犹豫扇肿韩镧的脸,但现在,她捏紧拳头,做不出气愤的动作。 觑她一眼,韩镧冷笑:“你以为那老头子为什么活不长?” 邹韩月错愕地抬头。 “他娶你妈也不是真的想要阖家欢乐,他只是想膈应我。” “他以为害死母亲,股份财产就能落到他头上。可惜,比起他,母亲更爱我。”韩镧阴恻恻一笑,“于是他又想害死我,但我命大,死不了。他只能看着我成年,看着我手握大权。除了用你们来恶心我,他做不到更大的反抗。” 韩镧的声音带笑,却冷得邹韩月连骨头都在颤抖,“你们母女俩,从始至终都不过是他的棋子罢了。可怜可恨,更可笑。”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邹韩月坐得近,韩镧伸手,算得上柔情地抚摸她的发丝,说的话却依旧恶毒:“你们蛇鼠一窝,全都有罪。” 每一个参与过的人,都该死。 扯住邹韩月的头发往前一拖,抵住她的额头,韩镧咧开嘴,“你毁了我,毁了韩家又有什么用呢。我想做的,早就做完了啊。” “韩家都是短命鬼,你也活不了多长。”拍打她的脸,韩镧轻声道:“我和我母亲,等着你下来的那天。”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扯着头发的手无力垂下。 邹韩月意识到,韩镧和他相处的每一分钟都是在强打精神。 油尽灯枯,她如愿亲眼见证了韩镧的死亡,却没能轻松一分。
第188章 在十八岁那年,他就已经遇见了最好的爱人 邹韩月承受住韩镧压下来的重量,倒在她身上的人没有了气息。她落下泪来,无声地重复,对不起。 她无法原谅韩镧所做一切,重来一次,她还是会复仇,还是不会手下留情,她不后悔手上沾了血。 但同时,她愧对于曾在二楼亲眼见证自己母亲死亡的小男孩。 当罪恶散去,仇恨得报,余下的只剩最初的愧疚。 邹韩月寻了一处墓地,好好安葬了韩镧,没让他变成孤魂野鬼。 下葬那天,乌云遮天,邹韩月上了三炷香。 她再也不会踏足此地,恩怨入土,算得上结束。 邹韩月剪去长发,鲜艳靓丽的衣服都放进衣柜深处,总是精致的妆容也消失不见。 名为外派,实为休假。 池愿给了她足够的自我调节时间。 忙忙碌碌两天后,池愿准备好生辰礼,和沈修沅坐上回到宁城的飞机。 没去别的地方,沈修沅直接带池愿回了老宅。 上次站上这片土地,他是放假期间无处可去被沈修沅捎在身边的朋友家小孩儿。再次回到这里,池愿看着沈修沅自然而然将外套披在他身上,忽地垫脚,快速亲了下他的下巴。 沈修沅一愣,池愿已经红着脸往旁边移了两步。 沈母和沈父得到消息,带着一批佣人浩浩荡荡赶到门口。池愿脸皮薄,沈修沅没办法做出太过分的行为,思索片刻,伸手,将那片本就泛红的耳垂揉得更加红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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