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轻呼出一口浊气,松了松紧勒着的领带。“这次再改不好,你就滚蛋吧。” 顾欢刚好站在办公室门口有事向陆知轻汇报,和被喷得狗血淋头的职员来了个眼神交流。无辜的职员极其哀怨地向顾欢做了个口型:救命。 顾欢苦笑,敲了下门。陆知轻头都不抬,“进。” “心情不好?”顾欢倒了杯热茶给他,陆知轻没接,没好气地继续在笔记本上敲敲打打,发出噼里啪啦地噪音,仿佛在宣泄不满。 过了一会儿,陆知轻才开口:“什么事?” 顾欢把整理好的文件放在陆知轻桌上,上面还附赠了两张自助餐券。“一起吃吧,散散心。” 陆知轻犹豫了半晌,还是好心接下了。“等我处理完再说。” 等顾欢离开办公室,陆知轻才卸下一身疲惫,瘫倒在办公椅上。他闭上眼睛,让大脑短暂地休息片刻。自从莫行风离开后,陆知轻感到极度的不安,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脾气变得越发暴躁,还总是阵阵心悸,睡不好觉。 就算再难受,陆知轻也没有理由拉下脸面去找莫行风。他只能假装自己毫不在意,全身心投入到工作里。 下班的时候下起小雨,陆知轻叹了口气,这让他本就不好的心情变得更加忧郁。顾欢贴心地带上了一把大伞,刚好可以遮挡住两个成年男性。 “我来带路。”顾欢低声说,热气喷洒在陆知轻耳旁,有些发痒。陆知轻往后躲了躲,这样暧昧的动作让他感到几分不适。 陆氏的公司就在自助餐厅附近,走几步路就到了。陆知轻却觉得这几步路非常漫长,好像永远也到不了头。顾欢比他高些,两人在雨中贴得更加亲近,却让陆知轻几乎窒息。 他不喜欢这样,甚至觉得,站在旁边为他打伞的人不该是顾欢。 雨水滴滴答答地拍打着伞面,滚落到陆知轻肩头,落下一个深色的印记。他想到,好多年前,也有一个端正爽朗地少年朝他奔来,为他撑起一把大伞,遮挡倾盆大雨。 “轻轻,不要着凉了。”少年亲了亲他的嘴角,宠溺地把他搂得更紧。 陆知轻陷入回忆的漩涡,耳边顾欢的声音越来越模糊。等他回过神来时,一声拔尖的刹车声让他瞬间清醒。顾欢把他拉回身边,车轮激起的水花溅得陆知轻浑身都是。 “你疯了,走路不看路!?”顾欢把他拉入怀中,陆知轻想挣脱,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愣在原地。 差点撞上他们的车子停稳了,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陆知轻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再三确认了一遍,那个走路姿势,就是莫行风。 莫行风不同往日普通,他的穿戴看起来价值不菲,原本顺下来的头发也梳成了中分,露出光洁的额头。黑发被烫染成酒红色,服帖又整齐。他的眼神也不再呆滞,反而增添了几分明亮。 陆知轻本想上前抓住他,此时他有太多话想说,但脚步却猛然定住。驾驶座的门打开了,一个面目清秀的男人笑着搂过莫行风,看起来关系亲昵。 明明两人只相隔几米,却又好像是隔了几千里远。陆知轻呼吸不稳,颤声道:“怎么会这样……” 顾欢低笑道:“你心不在焉的,是在想他?” 陆知轻无力地摇摇头,小声反驳:“我没有。”顾欢神色一暗,捏着陆知轻的下巴吻过去。这个吻没有任何怜悯,带着强势地霸道,肆意掠夺。陆知轻气急,伸腿想要踹开他,人却重心不稳地向后栽去。顾欢怕他摔倒,总算放开手。陆知轻咬牙,一巴掌甩了过去,却被顾欢捏住手腕,疼得直掉泪。 “你疯了!”陆知轻骂道,转头看了一眼莫行风。那人神情漠然,好像对一切都熟视无睹。 莫行风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但他没有恼怒,更没有像以前一样上来阻止。因为他已经麻木了。 陆知轻从未见过莫行风这样的表情,那样冷漠,那样毫不关心。这让他的心狂跳不止,更加无法镇定。陆知轻挣扎着站稳,想要和莫行风解释,却被顾欢拽回来。 “放开我,我要找他!” 顾欢沉声:“我不想和你玩了,小陆总。你磨了我太久,我承认很有意思,”他用力攥紧了陆知轻的下巴,看着陆知轻惊恐的目光,心里涌上一股变态的满足感,“如果不是这里还有其他人,我真想在那个精神病面前弄你。” 陆知轻脊背一凉,眼眶湿热。他挤出几滴眼泪,顾欢看得有些心软,松开了用力的手指,抚了抚陆知轻红肿的嘴唇。他拉紧了陆知轻的手,不给对方逃跑的机会,大步走向自助餐厅。 走在前头的莫行风没有回头,陆知轻心凉了半截。他已经对自己毫不关心了吗?顾欢已经找到了两人的位置,离莫行风他们不近不远。陆知轻对莫行风的背影注视了许久,才哑着嗓子开口:“我去趟洗手间。” 顾欢点头,恢复了以往人畜无害的样子。 陆知轻心里一阵犯恶心。洗手间没人,安静得连掉一根针都听得见。他心里积久的委屈终于可以宣泄出来,捂着嘴无声地痛哭。 他的眼眶通红,下巴被顾欢捏出一道道红痕,嘴唇被咬破,连张口说话都隐隐作痛。最让他伤心的是,莫行风好像不认识他了一般,无动于衷。 洗手间的门突然被推开,莫行风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后在镜子前整理了一番,在自动感应水龙头洗手,仿佛根本没发现一个活人盯着他不放。 陆知轻见他要走,终于忍不住开口:“莫行风。” 莫行风转身礼貌地询问,“什、什么事?” “那个男的是谁?”陆知轻憋了半晌,鼓足勇气问道。 莫行风好像有些苦恼,但还是回答道:“我们之间,好像没、没有那么熟。” 他想,难道陆知轻在装傻吗,还想骗他吗?他明明都看见了,两人在路灯下吻得那么热烈,为什么还要假惺惺地来问他这些? 陆知轻知道莫行风一定是误会了,他想解释,可是唇角鲜明的痕迹还有凌乱的衣着,无不在说明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怎样的狂欢。 他哽咽着开口:“能不能别走?”莫行风心脏一阵刺痛。他之前是如此想听到陆知轻说这句话,可是现在他已经不想听了。 也就痛了那么一下而已,没有任何感觉。莫行风想,他一定要把陆知轻一点点从心脏里剥离出来,哪怕鲜血淋漓。他本以为陆知轻是珍宝,实际上那是一根刺入心脏极深的针,时不时就要让他心口发疼。 “陆知轻,我、我的病快好了。”莫行风努力捋顺他想说的话,他不想在陆知轻面前做最后的告别也如此吃力。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我,我已经很少想起你了。虽然,虽然晚上有时候还是会、不安稳,可我,不在像以前一样,盼着你回来了。”莫行风说完这些,胸口压着的大石头好像终于搬走了,呼吸都变得很顺畅。陆知轻睁大眼睛,疯了似的揪住莫行风的领子,嘶吼道:“我不允许,我不允许你喜欢别人……” 莫行风无奈地把他的手从衣领上拿开,“我没有喜欢别人。” 他很平和,甚至还是有些心软。看见陆知轻这副样子,他还是于心不忍。莫行风知道,爱他已经是本能,要戒掉陆知轻没有那么简单。 “陆知轻,或许你把我送进戒同所是有用的,我对你……开始有了几分厌恶。” 莫行风闭了闭眼,帮陆知轻把他的衣服整理好,没有任何留恋地转身离开。陆知轻怔在原地,伸手想抓住莫行风的背影,终究扑了个空,只剩泪流。 天底下竟然有这么荒唐的事情,他爱上了他从前觉得不可能爱上的人。以前一遍又一遍否定自己的喜欢,直到现在见到莫行风才终于明白,他已经爱得不可自拔。 莫行风回到座位上,陈恕正好拿了一桌好吃的。莫行风看了却没有食指大动,反而有些魂不守舍。陈恕见状,撑着下巴问道:“都说了些什么?” 莫行风摩挲着掌心的照片,随后把它放回上衣口袋,小声说:“撒了点谎。”
第17章 凌迟 “好点了吗,现在感觉怎么样?” 三个月前的莫行风现在浑身无力,陈恕扶了他走了半路,莫行风终于忍不住跪倒在路边,大口呕吐起来。 沈祤把他带进了治疗室,莫行风光是坐在椅子上面对仪器就害怕得抖个不停,更别说真正开始治疗。沈祤本想引导莫行风放松身体,深呼吸,可莫行风的眼神依旧涣散,口齿不清地念叨着什么。 陈恕看不下去,莫行风一定是在戒同所受到了极大的创伤,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或是PTSD。他敲了敲门,沈祤无奈地摇摇头,“把他接回去吧,让他做好心理建设再过来。” “明明早上还好好的……” “我见过很多这样的病人,看上去没什么事,但你永远也不知道什么是触发他痛苦的机关,”沈祤解释道,“他曾经遭受过电击,那些仪器可能唤醒了他的记忆。”陈恕撩开莫行风汗湿的头发,轻轻揩去泪水。 莫行风逐渐回神,哑着嗓子开口:“继、继续吧。” 沈祤倒了杯水递给他,蹲下来问:“你确定吗?会很痛苦。”莫行风连想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都做不到,连勾起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他已经痛苦了那么久,连在那样残忍的地方都能活下来,还有什么是他不能承受的呢。 与其麻木,不如让他牢牢记住治疗的痛苦。 “请您继续。”莫行风舔了舔嘴唇,摄入的水分让他紧张不安的心态好了很多。 沈祤示意陈恕离开,仪器设备一切就绪。莫行风闭紧眼睛,视觉消失让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头被什么东西固定得紧紧的,以防他乱动。沈祤轻声安慰道:“躺着就好,不会有事的。” 这不是电击,这不是电击。尽管他在心里拼命安慰自己,但身体仍旧绷得笔直,刚刚擦干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他嘴唇发抖,喉咙里发出极其痛苦的呜咽,听起来像是受伤的犬类低低地呻吟。 过了几十秒,身体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莫行风紧绷的身体好似泄了气的皮球,终于放松下来。先前的精神高度紧张使他现在开始犯困,耳边传来沈祤说话的声音,莫行风微微侧了下头,眼皮这时似乎有千斤重,只能闭上眼睛静静地听。 “很好。现在请你慢慢地深呼吸,一边聆听我的引导,跟着我的步伐。”莫行风的呼吸平稳,面色平和,没有异常。沈祤松了口气,继续温和地说:“现在,想象你来到一个高大的建筑物底下,天很蓝,风很凉爽,你看到了什么?” 莫行风喃喃道:“学校……操场。”沈祤点点头,打开收音机放着轻柔悦耳的纯音乐,轻声道:“推开学校大门,走进去,操场上有很多人的奔跑,踢足球,你听到了许多笑声。远远望去,对面正有一个人向你走来,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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