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恶狼伪装成的流浪狗,用自己可怜巴巴的模样吸引来了第一个充满同情心的猎物。高毅啃咬苏雪青的肩,却并没有将牙齿嵌入他的皮肉,只是咬住那一块皮肤,轻轻碾磨。 猛烈的冲动像是肉食动物嗜血的本性,即便这样,他也不忍让苏雪青疼痛和流血。在苏雪青面前,无论高毅的本性,他都是一条温顺的流浪狗。 他一直觉得苏雪青很瘦很薄,抱在怀里或背在背上都很轻,便对他从头到尾都生出无限怜爱,仿佛他很脆弱,需要自己保护。 到现在才切身体会到,苏雪青是个男人,他有成年男人的肌肉和力量,身形清瘦但并不孱弱,和抱着女人的感觉全然不一样。这种陌生感让高毅一时有些慌了神,苏雪青从容地将主导权接过去,引导他,温柔却强势。 虽然不是女人,却也性感妩媚,黑暗里的主动的迎合和绵长叹息,都泛着春潮般的荡漾味道。高毅也被这陌生的感受击倒,短暂地忘记了一切。 天色从昏暗到黑暗,从还能看见对方肢体和五官,到只有灰色的影子凭着直觉寻找对方或是悠长或是急促的喘息。 不知道有过几次,直到两具肉体都被汗水泡得酥软,继而塌陷、崩溃。像海边堆起的泥沙雕塑,被一波接一波潮水冲刷后,彻底崩坏,被潮水裹挟着回归大海,重新变成泥沙沉入海底。 雨渐渐小了。 苏雪青侧身躺着,让这具无力的身体得以充分休息。高毅在他身后,粗糙的手掌反复在他肩颈处抚摸。 没有比高毅更好懂的男人了,他喜欢自己这个部位,刚刚就亲吻不止。 他从身后把苏雪青搂在怀里,皮肤相贴,亲密无间。黑暗中,他的声音格外低沉、喑哑,带着满足后的性感和温柔。 “今晚还回去吗?” “回去。”“你回去是一个人。” “你不是一个人。” 高毅不再做声。 苏雪青在他怀里转身,从他的面颊轻抚到胸膛:“还记得你上次说过,你不追求我,因为你什么都没有……”他把脸埋进男人宽厚的胸膛,嘴唇贴在他胸口的位置,像是说给他的心听,“……其实我也不需要你付出什么。” 这话好像真的被他的心听见了,它开始变得难受酸涩:“有时会想给……” 苏雪青轻轻按住他的嘴唇:“这是很危险的想法。”他挣脱高毅的怀抱,从床上起来,拿了房卡插进接电槽,顿时所有灯都打开。 高毅下意识眯了眯眼睛,接着他第一次清楚地看见苏雪青的身体,粉白的皮肤上留有红痕。刚刚的触感和此时的视觉叠加,高毅突然因为自己手掌的粗糙而有些难堪。 苏雪青毫不在意地在房间走来走去,拿了没有标签的矿泉水喝了几口,把剩下的递给高毅。又从抽屉里找了要付钱的香烟,是很便宜的红塔山。 他重新坐回床上,扯过薄被搭在腰上,点了一根烟。 吸了一口,他把烟夹到高毅唇边:“抽吗?” 高毅张嘴接住,从被子里拿出手臂,搭在苏雪青腰上。 苏雪青又给自己点了一根,仰头靠在床头,舒服地吐了出一口烟雾,跟着嫌弃地看了一眼手里的香烟:“口感好糙。” “还好。”高毅又深吸一口。 他吸烟总是这样,像是要把肺部的氧气都用光那样深吸,烟蒂迅速烧出一节白灰。他越过苏雪青抖烟灰,却在撤回身体时,伏在苏雪青上方久久看着他。 “你真好看。” 苏雪青挑眉,把眼圈吐在高毅脸上:“我知道。” 高毅带着他气息的烟雾里短暂晕眩,烟雾散了,他凑上去亲苏雪青。 却被挡住了下巴:“快十点了,抽完烟就走吧。你去洗个澡?” 等高毅洗完出来,他发现苏雪青已经穿好了衣服,梳理好了头发。他又变回了那个精致整洁的男人。 “你不洗?” “我回家再洗。”苏雪青捡起高毅脱在门口的衣服扔给他。 如进来时那样,两人还是一前一后往楼下走。上了高毅的车,他忍不住问:“你没退押金。” “不退了,走吧。” 他可不想面对前台去检查那些需要付费的商品时的表情。 苏雪青在嘉城中心的家,户主是苏青扬。准确来讲,那是他爸妈给苏青扬陪嫁的房子。 这套大平层公寓给苏青扬陪嫁,而父母住的那套学区房以后留给苏雪青。两套房各有各的价值,姐弟俩均分家产,一碗水端平。 父母本想让她自己回来住,或者卖掉换成钱也行。谁知她既不住,也没有变卖。反倒是在搬去红树湾之前,苏雪青和邵庭在那里住了两年。 后来房子空置,一直是苏雪青在打理和交各种费用,如今和邵庭分手,他便干脆搬回了这里。 偌大的房子空荡荡的,苏雪青只把书房里自己的东西搬完了。至于其他,哪怕是他的日常穿戴,都有很多是邵庭自作主张买的,他都没拿。 躺进浴缸,热水包裹全身,洗净了身上汗水的黏着感和雨水的冷涩感。他看着落地窗外城市矗立的高楼,和那些窗户里星星点点的灯光,然后是映在玻璃上的自己。 房子的灯光很亮,浴室里的物品都分毫毕现,入眼最多的就是陶瓷的白。无暇的纯白泛着冷冷的白光。而他想的却是那家脏兮兮的廉价酒店,和酒店里同样廉价的套子、香烟和矿泉水。 他和一个同样“廉价”男人在那样的地方纠缠、喘息,像野兽一样忘我交缠,甚至开始前连澡都没有洗。 苏雪青将自己滑入浴缸,仰面淹没在水里,闭眼就好像又重温刚才的一切。 高毅的气味儿他很喜欢,不是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儿,是他呼吸间雄性的荷尔蒙的味道,一呼一吸都泛着欲的味道。 和他那样浓重的雄性气息不同,他做的过程温柔到了温吞。苏雪青能够感觉到,他是用对待女人的方式对待自己。这感觉奇怪又腻歪,好在他的时间和尺寸能够弥补这点小小的不足。 两次还是三次?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疯狂过了,也没有这样满足过了。好像回到了二十来岁的时候,那种放肆和无所顾忌。但身体仍然是三十来岁的身体,刚刚快散架的骨头现在才格外酸痛。 憋气到了极限,苏雪青猛地从水里起身。 他真的疯了。 又好像身心都在渴望这种疯狂。
第36章 一周时间,邵庭火急火燎挑着把重要的事情全部处理完,赶着回了家。 打开家门发现苏雪青不在,进到书房一看,东西都没了。他猜到苏雪青会搬走,然而看到这景象,仍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踢倒了门口的落地灯。再去卧室,发现他的衣服都还在,又乐观地想,东西没有全部拿走,是不是他心里也还留有余地。 邵庭洗了澡,刮了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连日没日没夜的工作让他脸色不太好,目光往下,肚子上开始有了赘肉。 已经不比二十来岁的时候,每天大吃大喝也不见胖,玩个通宵还能抱着苏雪青大干两场。他吸气,把肚子收了收,还不算糟糕到无法挽救的地步,以后少喝酒多锻炼,尽量保持住身材。 边穿衣服边苦笑,要是换成其他人,他何至于此。找个小明星小模特的,以色侍人也是别人侍他,管他三十岁还是五十岁、肚子大还是肚子小。 偏偏是苏雪青,他累死累活奋斗成了“成功人士”,到头来还要用外表来讨对方的欢心。 不爱他了,这种话大概也只有苏雪青说得出来。别人绞尽脑汁也想够上的优越生活,他一句分手就全抛弃了,也只有苏雪青做得出来。 他就没见过比苏雪青更傲慢的人,但也没见过比他更纯粹的。这样的人,越是在名利场上涉足得深,就越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在邵庭那样的人眼里,所有人都有他自己的价格,人格、尊严、身体、爱情统统都有价格,能否得到只关于是否愿意支付那价格。唯有苏雪青独立于这套评价体系外,所以他是无价的。 他痴迷于苏雪青的这一点,又正因如此,他永远无法一劳永逸地得到对方全部的爱,他必须得不断地讨对方的欢心。 讨人欢心这种事花时间花精力,早年是个穷小子的时候很容易,对现在的邵庭来说,他偏偏最缺的就是时间和精力。说实话,他挺烦这样永远都在追逐的路上,可对方是苏雪青,他又能想通,又能说服自己这样做。 苏雪青周日一大早开门,邵庭衣冠楚楚站在门外,手里是大捧玫瑰。 见着人,他没有责备对方为什么招呼不打就搬走,反而笑着看他,眼里有些伤感情绪。 “不让我进去么?” 苏雪青无奈,往屋里退了两步。 “这里还和我们以前住的时候一样,你姐没有重新装修过?” “苏青扬没有回来住过。” 邵庭拿着花,自顾自去到储物间,挑了个最大的玻璃花瓶。盛满鲜花的花瓶就放在苏雪青办公桌的一角。 “吃早饭了吗?”邵庭说着往厨房走。 他们曾一起在这里住了两三年,邵庭对这里的一切和他一样熟悉。他拉开冰箱门:“还没吃吧,我也没吃。” 搜完整个冰箱,只在保鲜室里找到几枚鸡蛋。他把几颗鸡蛋全拿了出来:“这么大个冰箱,就几个蛋,你搬出来也得好好照顾自己。” 苏雪青冷眼看着邵庭做这一切:“我挺好的。” 邵庭看了苏雪青一眼,回头往煎锅里磕鸡蛋:“我知道你挺好,至少比我好行了吧。” 鸡蛋在油锅里滋啦啦响,趁着这点时间,邵庭和农场打电话,让那边按照之前给红树湾配送一周的食物份量配送到这边,并特意叮嘱,要多配半成品…… 话未说完,苏雪青从他手里把电话拿走,和那边的人说别送,送了也不会收。他挂了电话,将手机还给邵庭。 邵庭满脸不悦:“我给你送点吃的而已,用得着这样?” “这话该我说,你真的不用再这样,我们已经分手了。” 又是这两个字,邵庭咬着牙,带着腮帮硬了硬:“分手了我就不能对你好?不能给你买点吃的?就算分手,我们也不是陌生人。” 苏雪青撇开眼:“最好能够当陌生人。” “……”邵庭把翻鸡蛋的筷子丢到料理台上,喉头上下滑动着,眼里全是难以置信,“我们在一起快十年,你怎么能够说出这种话?苏雪青,你的心肠真是石头做的。” 苏雪青抿了抿嘴唇,转头看向别处。 开放式厨房和客厅连通,邵庭送来的玫瑰就在客厅尽头靠近落地窗的书桌上。在黑白灰的整体装饰色调里,那玫瑰红得那么明目张胆,又格格不入。 他也不想说这么无情的话,但他知道邵庭的为人。他们没有中庸的路可以走,无法分手后再做朋友,最好的结果就是做陌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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