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鲤捏着车门捏到泛白的手骨陡然松了,他下意识张了张口,阻止的话却一句也不敢说。 下一秒,男生讥讽地笑了:“你怎么知道他不是?” 此话一出,刹那间仿佛有无数双审视的眼睛朝他们看过来,夏景感觉自己手心里的冰凉骤然退出去,即使没人看见,他眉目间却疼了一下。 夏景扭过头,他说:“就算我是,也和你没关系。” 焦候目瞪口呆地愣了,感觉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 刘佳峰有点哆嗦:“夏……哥,你说什么呢?” 夏景垂目扫了他们一眼,并没多作解释。 男生却突然被这句话压垮了最后岌岌可危的理智,他剧烈颤抖起来,原本乖巧的脸显得十分怨毒,愤怒不甘以及别的什么交织起来,让他看起来非常恐怖。 “是啊,”男生喃喃地说,“你倒是一点不怕。” 江子鲤感觉自己应该也跟着其他人骂句什么,可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手下意识往上抬了抬,似乎想抓谁的衣袖。 忽然,男生目光定在他的手上,江子鲤一惊,猛地回过神,下意识飞快把手撤开。 “你猜他们俩为什么不敢看我?”男生像一只终于捕捉到猎物的恶狼,目光几乎是快意的,“这是心虚啊。” 江子鲤脑子嗡的一声。 男生抬起头,扫视着二班还没走的同学,继续说:“你们的好朋友,好同学,年纪第一第二,表面上看起来关系还不错,是吧?你们连他们两个在一起都不知道,还傻傻的和人家玩呢。” 一时间没人说得出话。 “指不定,”男生说,“人家在你们学习过的课桌上、或者说没人的教室里、小花园里干过什么,你们手机上聊天的时候,人家在亲嘴,上……” 他话没说完,夏景突然把车门合上,他走过去用拳头打断了男生说下去的话。 江子鲤被关在了安全的车内,有那么一瞬间,他脑子里几乎是空白的,就像绷到极致的弦,以前总被他小心翼翼掩藏呵护着,猝不及防间,却被别人掰折了。 他心想,终于来了。 夏景又和那个男生说了句什么,焦候他们也纷纷过来劝,人群拉扯着,却好像一点声音也没进耳朵里,车水人流都是糊的。 晃神间,他好像听见方立钰的声音,喊了一声“罗素!”,再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后来身边的座椅多了一个人,车门关闭,整间车厢陷入窒息的沉默,江子鲤僵了很久,才解冻似的缓过来。 他像在开水里滚过一遭,浑身上下都是烫的,内里却冷的吓人,稍微一动,就是伤筋动骨的痛。 司机师傅发动汽车,他估计想八卦两句,但看他俩一个比一个吓人的脸色愣是一句话也没敢说,但警惕的目光一眼一眼从后视镜里递过来。 好像生怕他们两个在车上做出什么恶心的举动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出租提前到达目的地,他们付款下车,江子鲤这才注意到,他们没去说好要聚会的饭店,而是回了家。 夏景先去邻居家把杰瑞领了回来,江子鲤一进门就蹲在仓鼠的笼子旁边,伸着手指一下一下摸着它的小脑袋,大概是因为如果不做点什么,就必须得说点什么了。 夏景把钥匙放下,在身后看了他背影很长时间,许久,才走过来蹲下。 他解释:“那个男生叫罗素。” 江子鲤:“嗯。” 夏景:“你走那天,方立钰看见了,但他没和人说过。” 江子鲤迟钝的思维反应了好一会,才又“嗯”了一声。 这一声后,夏景也没再出声,他们一起给没什么精力的仓鼠儿子换了水和食物,又用湿巾擦了一遍干净的笼子,才回沙发上坐下。 手机一直滴滴叭叭地发着消息,江子鲤没心思去看,把手机一丢,夏景倒是捡起来看了,片刻让他安心说:“没什么事。” 就是来自那些知道真相的同学的关心而已。 他给江子鲤倒了水,又炒了一些简单的小菜,像往常那样精细地照顾着,只不过今天格外安静。 江子鲤看着他忙碌的身影,突然有点想哭。 可惜他长大之后就很少再做这么丢人的事了,眼泪悬在眼底流不出来,只能要掉不掉地挂着,瞳仁被洗得很黑。 很久之后,江子鲤才眨了眨眼,他走过去,轻轻拢了下夏景的手,又像平时那样捏了捏。 他说:“别想了,反正都毕业了嘛,以后大不了不联系了,不是有句话,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先到来,咱们过好自己的,这事就让他过去吧。” 夏景侧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下头。 其实他们两个人心知肚明,过不去的,可嘴上还是要捡好听的说。 夏景不是没想过,即使开端再美好的感情,最后可能都会落得一地鸡毛,他一直明白他们现在都不是最有底气说出我喜欢谁的时候。 可临到头,总归还是没忍住。 江子鲤又开玩笑似的说:“今天你怕不怕?” 饭菜中热气腾腾的烟火气顺着窗沿溜出,夏景转过头,江子鲤看见,他目光中的情绪依然是稳定的。 “不怕其他人,”他说,“我怕你。” 我怕你会难过,会不安,会因为不相干的人想要放弃,我怕你不要我。 直到此刻,江子鲤才意识到,夏景之前说的那句“不会后悔”真的不是一句信口开河的空话。 他听见自己声音笑着说:“等以后足够强大了,就可以不必畏惧流言蜚语,也不会有谁能让我们分开。” 他的话不知是在安抚夏景,还是说给自己听。 ----
第65章 恐惧 从那之后,江子鲤停了所有社交软件很长时间,他把手机锁了丢进抽屉,昼夜不分地粘着夏景,对方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夏景备课他陪着,夏景出门他跟着,就连夏景出去做家教都要揣着袖子在底下和一群小朋友一起坐着,只在中间接过一次家里的电话。 夏景也任由他跟着,他明白江子鲤必然也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如履薄冰。就像天漏了个大洞,灾难祸水眼看就要从那洞里爬出来,而他们无能为力,只能竭力用一张破渔网兜着。 某次从补习班回来,江子鲤低头不看人,差点直接跟着路人走了,直到他猛地察觉到前面人的鞋不对才反应过来。 对此,夏景问:“元神归位了?” 江子鲤每天恍恍惚惚的,修出一种缥缈的仙气,他白了夏景一眼,懒得和他计较:“是啊,神功大成了。” 夏景讲了一天课,喉咙腥的像含了一口血,他喝了瓶水润了润:“练的什么功?” “厚脸皮功,”江子鲤在有人的地方不敢太放肆,只敢拿眼神表达个挑逗的意思,“专门对付你这种难伺候的冷面小白脸。” 夏景无语一阵,他真心实意问:“究竟是谁不好伺候?” 江子鲤低着脑袋笑,他最近一直都像被一块巨石压着胸口,此刻终于能掀开一点透口气,于是让自己笑了个够。 路过一家便利店的时候,他进去买了瓶冰可乐,然后把瓶盖位置往夏景脸上戳:“哝,你冷冰冰的程度和这个一样。” 冰凉的水汽弥漫上来,夏景眸子里被染上霜色,垂眼看他,江子鲤认认真真对比了一会,然后又点点头:“黑脸的时候也一样。” 夏景:“……” 他哑着嗓音,忽然伸出手:“给我一下。” “做什么?”江子鲤嘴里问着,把可乐给他,还是多说了一句:“你嗓子疼,还是别喝这个了。” “不喝。”夏景嗓子都干了,像汲去了水分的冷冰,听在耳朵里异常性感。 他从江子鲤手中拿过可乐瓶,抬眸扫了他一眼,然后在这人不解的目光中,拎着瓶身猛地晃了晃。 黑色液体在瓶内剧烈滚动着,似乎下一秒就要争先恐后涌出,已经可以想到打开瓶盖的一瞬间会是什么惨状。 “!!我靠!”江子鲤一把夺回来,瞪夏景,“你狠!” 夏景眼里总算带了一点笑意。 江子鲤是个眼里没活的,夏景一手提着好几袋东西,一手握着手机,袖子挽起,露出白暂结实的半截小臂。 过了会,他说:“店长今天有空,说请咱们吃饭。” 店长就是夏景之前一直帮着看店的那家“IN FOREVER”老板,江子鲤以前经常和夏景一起,后来店里来过几个闹事的也帮过忙,一来二去还算熟悉。 江子鲤问:“干嘛?” “庆祝高考结束,”夏景顿了下,语气低了些,“还请了几个常去书店的附中学生。” 江子鲤闻言,攥着塑料袋子安静了几秒,然后说:“不去了吧,改天咱们拎东西专门去感谢下就行了。” “嗯。”夏景手一划,回绝了那边。 江子鲤蹦了几步,又忍不住问:“店长说什么了,没生气吧?” 夏景喉咙疼到不想说话,直接把手机屏幕给他看。 夏:不去了,抱歉,你们吃。 预祝所有学生高考成功(出分就改版):那你问问那个总和你一起的乖乖可爱小男生呀,好久没见了都。 夏:他也不去。 预祝所有学生高考成功(出分就改版):你问了没就说他不去? 夏:问了。 预祝所有学生高考成功(出分就改版):切,你俩和我有仇呐,请客都不来。 江子鲤看乐了,他直接拿过手机,按着语音说:“刘叔,我就是那个男生,这次不去不是不给您面子,是抽不出空。” 语音发出去,对面消息回的很快,也是个语音:你俩个学生考完试不就放假了么,有什么抽不出空的,有空打游戏啊? 江子鲤指了指手机,又指指夏景,夏景一挑眉,打字:做家教。 店长不愧认识他俩这么久,一句话就看破了手机背后发言人的本质:小景你把手机还给人家小可爱。 江子鲤嚷嚷:“小可爱是什么鬼!叔怎么瞎给人起外号。” 夏景勾了下唇,没告诉他私下里店长一直是这么称呼的,发送道:我的手机。 预祝所有学生高考成功(出分就改版):那你让他说。 夏:他走了。 预祝所有学生高考成功(出分就改版):走了??? 叔虽然年纪大了,但永远赶在时髦第一线,平时爱穿亮色尤其粉色的衬衫,发表情包也是成堆的沙雕图。 江子鲤决定今天就捧着这个乐子过了,他挎着夏景,正准备给人看一个格外好笑的表情包,就看见消息框又来了一条新的。 这次不是店长,而是一个好友申请。江子鲤出于人类看见消息就要点的本能下意识点了。 那条好友申请是来自一个江子鲤没见过的头像,男的,没有个性签名和朋友圈,申请只有短短一条:“都是一家人,咱们还有血缘,别这么绝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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