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留到最后的一天的猎人才可以把自己的身份与表白递上去,而关越并没有这个机会。 笨拙的捧着心脏的兔子在最后一瞬暗淡下去,那枚镂刻精致的心脏被黑暗渐渐覆盖,就像是关越刚刚一步一步走向暗处的背影。 顾庭柯覆在自己眼睛上的冰袋似乎有些过分冰凉了,以至于时栖不得不把另一只眼睛跟着一起用力闭上。 夏鸥在屏幕彻底黑暗的那一刻抬起手背,沈听泽和黎炀偏过头去。 这次……没有关越来调节气氛了。 于是他们只好寂静地、沉默地、长久地等待在这里。 一直到摄像都撤了机子,沈听泽才终于转过头,轻声道:“其实关少昨天找过我们。” 在时栖和顾庭柯同床共枕的那个晚上,关越叫住沈听泽和黎炀。 “与其在意这个,还不如想想怎么让自己留下来。” “既然都不想做狼——” 关越说着,望了眼扶梯上方的房间。 坐在吧台的沈听泽和黎炀跟着向上望了一眼,就在沈听泽以为他要开口说三楼那人的时候,关越突然回过头,很轻地笑了一下:“那就投我吧。” “刚好家里有点事。” 关越说着,散漫地往椅背上一靠,如同第一天来时的那般,分明是说着淘汰的事,他却好似并不在意地笑道,“谢谢了。” * “林影帝!” 关越拎着行李箱走出门,看见停在门口的科尼赛克Gemeray,招手道:“方便带我一程吗?” 车窗降下,露出林和霜那张大荧幕上的面孔,他打量了一眼关越:“你拉法呢?” 关越微一摊手:“前两天出了点事,报修了。” “把我带到好打车的地方就行,”关越晃晃终于拿到的手机,“这破地方晚上连个信号都没有。” 林和霜打开车门让他上来,关越看起来神色无异,好像淘汰并没有影响他这种吊儿郎当的性格,他好似也不在乎这个结局, 只是行李放在了后备箱,关越一只手拿着封面是Larkar的杂志,摊平了放在膝上,关越倒也没看,而是转头去跟林和霜聊天:“听到林影帝你淘汰,我还是挺意外的。” 关越探究地望了他一眼:“你真的是狼吗?” 林和霜从后视镜里回望他:“那你是吗?” 关越笑了,只是那笑容看起来并不达眼底:“我家里有事。” “有事?” “奔丧算吗?”关越说完又觉得听起来似乎有点太把这个当回事,于是又补充道,“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确实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关越想。 其实没必要一定要回去一趟,自己站灵堂上除了能用自己的舒服让别人并不舒服毫无用处。 虽然他对那些人的不舒服也不是那么的感兴趣。 但是不回去,又能做什么呢? “既然不重要,”林和霜一只手发动车子,“为什么要回去?” 车窗开着,关越回眸依然可以看见一点灯火通明的别墅,他很轻地笑了下,声音散在模糊的夜色里:“因为……不是每个人都需要表白的。” 不是每个人都需要表白的,尽管他的胸口装的是捧着心脏的兔子。 可是时栖还会有更好的爱他的兔子。 有严丝合缝的关怀和少年人炽热的爱意。 那些他不曾拥有无法给出的东西,会有人替他给予。 他不需要走到最后一天,多加一个多余的环节和不该的犹豫。 只需要在不为人知的黑暗里,在长满郁金香的花园,在他需要的时候接住他。 然后,将兔子与心脏收回胸腔,脚步退回,回到那天空湛蓝绿草青翠的那天,他举起相机,开着车门向两侧打开,那人迈步从车里出来—— 只缘感君一回顾。 关越的手指拂过封面上的照片,林和霜发动车子,那点灯火在他的眼中渐渐熄灭,可关越依然回过头,固执的飞蛾般要去追逐那点光亮。 “Go For The Wind Of Freedom” 时栖说,要让他做一个自由的人。 关越自认为自己做得不错。 镜头里的关少,看起来没心没肺无牵无挂,直到最后的谢幕。 关越自认为是很完美的谢幕——所以时栖将杂志送给他的时候他笑着,夏鸥唤他的时候他没有回头,潇洒地让沈听泽和黎炀选他。 直到此刻,身后的别墅被高大的植被合拢,他在终于在众人无法望见的地方回眸望了一眼。 “你说得对,”林和霜接过他的话,轻声道,“有些身份是不合适表白的。” 比如家人。 比如……朋友。 关越望了眼膝上的杂志,忽然将胸口的那枚兔子硬币拿出来,抬手扔出窗外。 捧着心脏的小兔子蹦蹦跳跳地在夜色里一滚,就藏进草丛里不见了。 关越并不希望时栖看到它。 如果可以,他希望时栖一辈子都不要看到它。 并不是所有人都一定需要一个表白。 林和霜加了速,科尼赛克飞驰前行,别墅终于变得遥遥不见。 关越闭了一下眼睛。 他们这样退出光亮。 他们这样退出。 他们这样…… 至少,时栖还能拥有家人,和朋友。 “好了,”路灯光亮越过车窗,科尼赛克涌进车水马龙的路口,关越睁开眼睛,“就到这里吧。” 他下车,如果飞鸟已经拥有自由的话—— 那便祝他拥有爱人。
第88章 时栖推开天台的门,先看到的是已经等在那里的顾庭柯。 他手臂上搭着一件风衣,一见时栖立刻朝他踏了一步,将手中的风衣披在他的肩上,顾庭柯站在时栖的面前,试图用脊背替他挡住一点风,手上却收得很紧,仿佛是他在需求着时栖,而不是在安慰。 顾庭柯弯腰替时栖系着扣子,声线温柔:“今晚的风有点凉。” “对了,”风声与喧嚣都被拢住,顾庭柯抬眸望了眼时栖还有些发红的眼睛,“有件事……我觉得还是需要告诉你。” 他忽然提起早上的游戏:“其实,那局狼人杀……” “我不是女巫。” 时栖瞳孔瞬间睁大了,顾庭柯不是女巫,许乔是猎人,关越是预言家,那就说明……女巫是林和霜。 在第一局时栖跳女巫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时栖是狼,如同他一早知道时栖的身份。 可是他不拆穿,不越界,默默地帮时栖圆了谎,甚至在最后一场发言,时栖咬死自己女巫身份的时候,还微笑着鼓励地望着他,陪他一起把票投给了顾庭柯。 林和霜……从一开始就在维护着时栖。 只是这些维护总是分散在太过细节的地方,就像那天因为时栖一句话而放了一夜的烟花一样,至今都没有让他知道。 顾庭柯当然可以冒领这个误会,但是比起这个,他觉得……让时栖知道有除了被爱人以外的人爱着,时栖应该会更开心一点。 “别哭,”顾庭柯碰碰时栖微红的眼角,“你怎么不问问我不是女巫,是怎么猜到你是狼的?” 时栖眨了眼潮湿的眼睛,顺着他问:“怎么猜到的?” “毯子。”顾庭柯说,“我们一起盖着的那条毯子。” “你转过身来投我的时候,那条毯子跟着动了。” “而且……”顾庭柯笑了笑,膝盖碰了碰他的膝盖,“你当时碰到我的腿了。” “你搞场外?”狼人杀搞场外简直是连新手都会唾弃的行为,时栖觉得自己似乎被这人的厚颜无耻气笑了。 “好了,笑了就不要哭了。” 顾庭柯摸摸他的脸颊,温声道:“我们七七有哥哥了,是件好事。” 我们七七……有哥哥了。 这种温和像一湾太轻的湖水,时栖觉得自己心脏好像跟着融化了一下,掀起眼皮去望他。 顾庭柯轻笑了下,他好像一瞬间明白了时栖的意思,立刻道:“我没有趁虚而入的意思。” 顾庭柯知道林和霜和关越为什么选择离开,知道时栖此刻的心情恐怕算不上好。 也知道……别墅里只有这么一个可以让人喘口气的地方。 他可以因为不放心等在这里。 但是……顾庭柯更知道时栖白天在阳台的那番话说得对。 他自己都有太多东西未曾坦诚,没有资格逼着时栖在他面前展露心脏。 “能不能再给我一点宽限的时间?”顾庭柯温声请示,“今天不想让你哭了。” 他弯下腰将风衣的系带给时栖系上,示意自己确实没有这个意思:“要一个人待会儿吗?” “不过我的烟没有了。” “在你的风衣口袋里放了柑橘糖。”顾庭柯柔声道,“吃点糖,不抽烟了好吗?” 时栖一点头,顾庭柯便真的后退一步,给了时栖去独自去整理思绪的时间。 这当然是个趁虚而入的好时机,顾庭柯想。 但是,他对时栖的爱不比任何人的少,也可以等一等。 如果关越想让时栖拥有家人的话。 那么他希望时栖拥有除他以外的家人。 顾庭柯最后回头看了时栖一眼,夜色吹起时栖的额间的发,那张脸在黑暗中漂亮生动—— 他希望他拥有全天下最好的爱。 天台的铁门被风声关上,时栖垂眸望着下方车水马龙的街道,似乎试图从无数川流的汽车中找到离开的那一辆。 好半晌,从口袋中摸出一颗柑橘糖扔进嘴巴 。 酸甜的果汁气息溢满口腔,时栖将手插进风衣口袋,转头朝着楼下的演播厅走去。 * 时栖他们第二天是被节目组的铃声叫醒的—— “请所有入住者收拾好后于楼下集合。” “今天将进行红蓝双方的最后一次约会,约会对象蓝方竞争选择。” 【卧槽!竞争!!!】 【什么项目?不会是打架吧,谁赢谁选老婆?哈哈哈哈】 “公平起见,竞赛项目由节目组给出选项,各位派一个人抽签选择。” 【抽签?】 【都有什么选项啊,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选项在这里!” 现场导播伸出手,镜头立刻开始推进,坐在沙发上的众人看着拿起一个纸条,用黑色记号笔写了两个大字:“俯卧撑。” “哟,这个,”夏鸥想起每天晚上必须要去健身房的人,“这个关……”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六个人现在可以在沙发上随意选座,不用像是开场的时候那样局促。 因为……他要说的那个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夏鸥眼眸一垂,将话重新收了回去。 “关少应该很擅长,”时栖坐在旁边,替他补完了没说的话,“是不是想说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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