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锦星心脏狂跳,盖好被子。 “我从小就没有过这样的朋友。”孔禹说。 “我也没有。”常锦星答道。 孔禹说:“不过演完这个角色,我大致感觉到了。” 常锦星笑了起来,外头传来剧组同事喝醉酒大喊大叫的喧闹声,外头再次下起雪,杀青了,戏也结束了。 翌日清晨常锦星睡醒时,孔禹已经走了,一夜狂欢过后大部分人还在熟睡,常锦星匆忙起来,又去做收尾工作,背着器材去影视公司,给他们当面备份剧照以备后期宣传用,把表格交回他们的摄制部,偌大一个公司已经开始放春节假了,冷冷清清。 所有工作结束后,常锦星有种很突然的感觉——这就结束了?完了? 今天中午还有杀青宴,男女主过来敬酒,孔禹也与经纪人来了,常锦星与没睡醒的王博涛以及灯光师们一桌,喝了点酒,下午又有人提议去唱歌,然而大家都想回家过春节吃年夜饭,这提议便给否决了。 离开吃杀青宴的酒店时,孔禹的经纪人跑来,塞给他一个礼物——是个新手机。 “空了再聚。”江由封拍拍常锦星的肩膀:“代问张导好啊。” 常锦星朝他挥手,看见孔禹已经上了车,离开。 项目结束了,常锦星转身走了几步,去坐地铁,此刻他的心情十分复杂,虽然只有短短二十来天,却仿佛经历了一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在地铁上,他的手机收到一条信息,银行卡入账:135700.00元。 常锦星整个人差点晕倒。 他马上查明细,发现是薪水,又看微信,剧组财务给他发了薪酬表,里面有他当摄影师的薪酬12000元,以及交通补助、伙食津贴、茶水费等三千七百元,另外十二万则是出演配角的片酬。 当演员也太好赚了吧!常锦星简直不相信自己的双眼,他又发消息给张宇文,张宇文那边完全没有反应,想必正在快乐地度假。 这简直是一夜暴富!常锦星控制住自己冲动消费的欲望,毕竟今天已经是除夕夜了,商家早已关门,街上冷冷清清,想去胡吃海喝一顿也没地方,只得还是乖乖回到了江湾路七号。 奇怪的是,家里居然亮着灯! 常锦星打开门,发现餐桌上放着泡面碗,郑维泽的房门敞开着,里头传来说话声。 “维泽?”常锦星说。 “是的呀……”郑维泽正戴着假发视讯,突然间听见常锦星的声音,瞬间挂掉通话,冲进洗手间里,开始卸妆。 常锦星:“???” “我在洗澡!”郑维泽慌张极了,大喊道。 “哦。”常锦星从地铁站外的商店买了点酒与食物,放在桌上,收拾乱七八糟的泡面碗与杯子,说:“你没回家吗?” 郑维泽没有回答,他十分紧张,幸好常锦星没进他房间,他又赶紧把裙子,丝袜之类的塞回衣柜里去。 常锦星却不太意外,打开冰箱看了眼,还有不少食材,是之前严峻买的,里面有给小棋吃的鳕鱼,冻虾,以及一些牛肉。 他便拿出来解冻,准备做一顿丰盛的年夜饭,同时拍照告诉严峻,先把他储备的食物吃了,过完年再给他买,同时给他发了个红包,当做给小棋的压岁钱。 严峻正在家里忙得不可开交,从回到家的一刻起他就没休息过,打扫卫生,为母亲换床单,调试暖气管,清理冰箱,整理母亲不知道从哪儿捡回来的一堆纸箱等垃圾…… 擦窗户,贴春联与福字,还要准备三人份的年夜饭。 百忙之中抽空看了眼手机,问常锦星:【你回去了?不是在剧组吗?】 常锦星解释了,严峻又问:【宇文呢?】 常锦星答道:【不知道,出去过年了吧,只有我和维泽在家。 】 常锦星回完消息,把手机放在一旁,突然察觉到什么,转头,发现郑维泽穿着睡衣,正怔怔地站在厨房门外看他。 “你怎么回来啦?”郑维泽的眼眶发红。 常锦星放下食材,擦了下手,转身朝郑维泽走去,问:“怎么了?你没回家?” 郑维泽上前,骤然抱住了常锦星,常锦星感觉到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没有问,只是搂着郑维泽,片刻后,摸了摸他的头。 郑维泽很快又与常锦星分开,离开厨房,回到餐桌前,继续用手机。 常锦星观察片刻,确认郑维泽没有哭,也许只是心情不佳,便说:“今天剧组提前杀青,我就回来了,我还以为要自己一个人过春节呢,你也没回去,太好了。” 郑维泽问:“你在做什么好吃的?” “蒸鱼。”常锦星答道:“再炖个牛肉给你吃吧,爆炒个虾,你饿了没有?” “我刚吃过午饭。”郑维泽说的午饭也只是泡面,事实上这两天里他一直在吃泡面,临近春节,连外送的都回家过年了。 下午四点他打算吃完这顿泡面,就不再进食了,真的勇士敢于直面饥肠辘辘的夜晚。 要说有什么事,确实也无事发生,也许只是因为泡面吃多了营养不良,外加日夜颠倒导致精神不振,冷冷清清的家里更让他触景生情,下午他与威士忌视讯,看见他一大家子人正在吃饭,于是更难受了。 孤独会在节日时,被成百倍地放大,看见威士忌一家人时,郑维泽的孤独达到了顶峰,忽然就觉得,活在这世上是件很没意思的事。 就在他最寂寞的时候,常锦星意外地回了家。 “你在和朋友聊天吗?”常锦星在厨房里忙碌,依稀记得回家时郑维泽正在打视讯电话。 “是…… 是的。”郑维泽以突然断网为由,把视讯关了,换了平时,威士忌一定觉得很奇怪,但今天家族聚餐也忙得很,便没有多问。 “你拍戏顺利吗?”郑维泽大概知道一点,但不知道是张宇文介绍他去的。 “很顺利。”常锦星笑道:“我在戏里演了一个小角色,播出以后你会看到我了。” “哇!”郑维泽既羡慕,心里又有点酸溜溜的,但常锦星长得这么帅,在郑维泽的眼里,他几乎是完美的,从认识他第一天开始,郑维泽就觉得他以后不会是个平凡人。 “你要当明星了吗?”郑维泽问:“可以先给我签个名吗?以后等你红了,我可以留着当纪念。” “我不会红的。”常锦星笑道,开始上菜了。 虽然只有两个人的年夜饭,常锦星还是做得很丰盛。 “哎,都这么说。” 郑维泽经常在网上看明星们的八卦,知道他们大抵经历了什么样的人生之路,发迹前都是普通人,一夜大红大紫之后,诱惑纷繁而至,什么意中人,前女友,好友…… 好一点的,从此再不相见;差一点的,则成为了往上爬的垫脚石。 “真的。”常锦星认真地说,摘掉隔热手套,给郑维泽倒了点红酒,与他乾杯,说:“新年快乐。” “这是户主家的酒吗?”郑维泽小心翼翼地问。 “我今天特地去买的。”常锦星说。 两人碰杯,郑维泽的滋味相当复杂,既留恋这一刻常锦星带给他的感动,又感觉到自己仍然爱他,只是希望得到回应的美好愿望,早已成为泡影。 新年之后,郑维泽已能明确地感觉到,意中人的人生境遇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他不再晚出早归,不再通宵熬夜,作息变得十分规律,每天背起包出门时,脸上写满了希望。 他已经走上了另一条路,并渐渐地把自己甩在了后面。 想到这里,郑维泽更难过了,仿佛过了今夜,常锦星就要远走高飞一般。 常锦星还在回手机上的讯息,拍照给他剧组里的朋友们看。 “那你想做什么?”郑维泽问。 “啊?”常锦星从手机里抬头,说:“摄影啊,我从小就喜欢摄影,现在也是。” 郑维泽:“继续给剧组当摄影师吗?” “嗯……”常锦星把手机放到一旁,给郑维泽盛汤,答道:“如果有剧组要我,会再熟悉几次,不过我想去学校里进修。” 这确实是常锦星的心里话:拿到这笔片酬后,他有了不少钱,不用再过从前吃了上顿没下顿,终日发愁要去哪儿当太监的生活。 他想找一所大学,报读一门摄影专业,因为在剧组里的工作,让他发现自己需要更多的系统性知识,不能再靠看书与研究相机来自学。 “等开春后吧。”常锦星答道。 郑维泽:“真羡慕你们啊,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 常锦星笑了笑,说:“你也一定有,当主播不好?而且你还在上学,说这个还为时过早。” 郑维泽叹了口气,答道:“你知道吗?我骗了你们所有人,其实我…… 嗯,是的,我没有在读书。” 常锦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也许因为今夜的气氛,也许因为郑维泽觉得撒谎太久了,不想再这样下去,宁愿痛痛快快地当回自己,至少在这个除夕夜里,说点自己想说的话。 “哦。”常锦星只得说:“其实…… 我也没有读过大学。” 于是两人都笑了起来,笑容里都带着少许苦涩。 常锦星想起第一次与张宇文见面并搬来江湾路时,他告诉张宇文,自己是在江流大学摄影系毕业的。 那时他只以为张宇文是个普通的二房东,但现在想来,张宇文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只是给自己留了个面子,没戳破罢了。 “你不是摄影系的吗?”郑维泽十分诧异。 “没有。”常锦星说:“我高中毕业后,就没有念过书了,一直在到处混。” 郑维泽点点头,说:“这样啊……” 常锦星的学历只有高中,这仿佛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而且他也会为了虚荣心而撒谎,这两个特质,让郑维泽觉得,他似乎也不是那么的高不可攀。 “我也是高中毕业后,就来江东找工作了。”郑维泽说:“但我是离家出走的,我一直没告诉过你吧。” “为什么?”常锦星问。 郑维泽想了一会儿,自顾自地说:“我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从小时候开始,我就想当女孩,那时我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郑维泽出生在闵溪县的一个中产家庭,父亲是船员,母亲则是家庭主妇,他的父亲秉承着女生都会嫁人的传统思想,一直想要男孩为自己养老送终,作为家里最小的儿子,郑维泽一直受到相当的关注与宠爱。 小时候,父亲一年里有大半年都在海上,郑维泽家里全是女生,在这个环境里长大的他更倾向于女性的性格特征,而这点特征,令他在小学到初中时,接受了一段时间的霸凌。 常锦星没有打断郑维泽,只是认真地倾听着。 “初三时我吃了一段时间的糖。”郑维泽解释道:“糖就是……” “我知道是什么。”常锦星明白“糖”是雌性激素的代称,许多跨性别者没有条件或是不愿做手术,就会吃雌性激素,来让自己的身体淡化男性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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