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宇文嘴角微翘着:“没有,晚上见。” “晚上见。”霍斯臣说:“我爱你。” 张宇文没有回“我也爱你”,这源自于他向来的不确定,哪怕一句话,对张宇文来说也是必须深思熟虑的。 他准备先去理发,把车开回家去,傍晚再等霍斯臣来接。 在理发店里等待时,他打开电话,找到通讯软件上,前任的联系方式。 张宇文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以往的事,那时的他们都还年轻,他总以为自己成熟了,但事实证明并没有,他做错了许多事,他想向前任道歉,为当年自己犯下的许多错误比如对他的冷落与他们明明是恋人,却固守着自己的孤独。 他打了一行字,朝他致以最真诚的歉意,犹豫了很久,反复斟酌,希望不要让他觉得他是来挽回的,努力地让这段话看上去确实像它表面上的含义,最后按下了“发送”。 但他发现,消息被拒收,因为前任已经把他从联系人里删除了。 张宇文笑了起来,我这一天天的,都在自我感动些什么? 下午他回家后,霍斯臣却给他发了个讯息。 【我好像生病了,今晚不能出来了。 】 张宇文:“?” 张宇文给他拨打电话过去,问:“你在哪里?” 霍斯臣的声音沙哑:“在家,正躺着,应该是流感。” 张宇文:“发烧了?” “嗯……”霍斯臣显得很疲惫,张宇文于是说:“烧到多少度?你家有药吗?” 霍斯臣:“吃什么药?我不太清楚,我平时都是睡一觉就好了。” 张宇文说:“我去看看你吧。” “不。”霍斯臣显然已经很累了,强打精神与张宇文说话:“你千万别来,我怀疑我就是去客户公司,所以感染了,明天好了我再打电话给你,真抱歉。” “你在抱歉什么?”张宇文說:“那我掛了。” 霍斯臣那边“嗯”了声,挂了电话。 现在确实是A型流感的高发季,张宇文想了想,打开家里的药盒,给陈宏发了讯息,让他将霍斯臣家的地址发给自己。 陈宏:【大哥,你要上门抓奸吗?】 张宇文:【别废话,不想被涨房租的话给我赶快。 】 陈宏被扼住人生的要害,乖乖发来一个定位,张宇文便带了点药和吃的,自己开车出门了。 霍斯臣的家在一个高级社区,张宇文的车进去时只说了要拜访的门牌号,保全没有拦,到了车库后他直接上了楼,并估量着这里的房价,大抵不便宜,霍斯臣一个月应该要还接近两万的房屋贷款。 他按了几下霍斯臣家的门铃,突然没来由地生出少许紧张——万一他在骗自己呢?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过来了,如果撞见什么不该看的…… “斯臣?!”张宇文喊道。 门打开了,霍斯臣出现,张宇文看他果真病得半死不活,总算放下了心。 “你给我带药了?”霍斯臣近一百九的个子,感觉随时要躺地上了。 “快进去。”张宇文说:“给我回床上躺着。” 霍斯臣皱眉坚持道:“你会被我传染。” “我打了流感疫苗,不会的。”张宇文说。 张宇文每个秋季都会去打当年的流感疫苗,毕竟医生家的小孩从小到大都有这个习惯,是以各种病毒大流行肆虐时,他往往有抗体。 霍斯臣:“流感还有疫苗……”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张宇文让他回去躺下,霍斯臣穿着紧身的黑色的秋衣秋裤,显得身材修长而性感,张宇文多看了两眼,又想到现在他是病人,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他给霍斯臣捅了下耳朵量體溫,四十度。 “身体条件挺不错啊小伙子。”张宇文说:“烧到四十度还能起来开门。” 霍斯臣:“……” 霍斯臣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张宇文又取出快筛试剂,捅了他的鼻子看试纸,霍斯臣打了几个喷嚏,又开始咳嗽,简直狼狈不堪。 “哦果然是A流。”张宇文见怪不怪:“吃药吧,先把烧退下去,午饭吃了没有?” 霍斯臣没有问是什么药,张宇文给他,他就吃了。 “沒吃。”霍斯臣答道:“吃不下。” 张宇文:“你最近太累了,抵抗力下降,含这个含片,喉咙会舒服点。” 他给霍斯臣整理了下被子,把房间遮光做好,让他躺着睡觉,掩上门,自己到客厅里去烧水。 霍斯臣的家虽然在价格不菲的地段,装潢得简约也豪华,但一应生活设备只能用简陋来形容,或者说这个家里,几乎就没有多少生活的痕迹,冷冰冰的。 这套房子有接近两千平方米,三室一厅,霍斯臣住在主卧而其中最小的房间当了健身房。 客厅里是宽敞的布沙发阵列,一个大电视,但想必只玩游戏,因为电视的遥控器已经没电了。 厨房里杯盘碗碟各式齐全,但看样子也从来没用过,因为洗碗机和碗柜连电都没有插。 电饭锅是新的,烤箱里面的垫纸甚至还没撕。 餐桌上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茶,旁边扔着撕开了的过期的茶包,以及一个热水壶。 阳台上放着他的渔具,帆布包被晒得有点褪色。 但这个家里的一切,基本还算干净不至于到处都铺满灰尘,张宇文记得霍斯臣说过,他通过物业雇了一个打扫卫生的阿姨,每周三、周六会过来打扫。 热水壶里堆满了水垢,张宇文随手清理掉,重新烧水,给他兑盐水,放在床头,又打开软件,给自己叫外卖吃。 期间他去看过两次霍斯臣,霍斯臣吃过药后开始发汗,睡着了。 张宇文在客厅里打开游戏机,开始玩霍斯臣的游戏,不少游戏都是买了,下载好以后,进度只有2%~3%。 这真是很好的选材啊,张宇文不禁从自己男朋友的身上,开始反省起自己的写作技巧。 就像大学教授所教的那般:写一个人孤单,你不能说他孤单,要写秋天的风与春天的花,夏天喧闹的雨与冬天浪漫的雪,世间一切的美景都与他无关…… 纵然举起手机拍下了漂亮的照片,他也从来没有人能分享。 在这么一个冷冷清清的家里,张宇文仿佛看见了霍斯臣每天深夜下班回来,脱下外套挂好。 什么都是空旷而冷漠的,餐桌上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东西,也从不使用,窗帘不会被拉开再关上,家里的对象在他早上出门时是那样,回来时依旧是那样。 他去洗澡,并坐在沙发上,打开游戏机,玩一下游戏,却提不起兴致,随时注意着一旁的手机,等候张宇文发来的讯息,聊几句天,再换到床上去,入睡,等待新的,一模一样的一天。 张宇文原本感觉自己也是这样,但住在江湾路七号,哪怕他把所有不用的房间门都关着,每天依旧会光线充足,植物欣欣向荣,也许因为他大部分时候都宅在家里的缘故?而在严峻陈宏他们搬来之后,比起霍斯臣这里,两个家简直产生了热带与北极的区别。 张宇文用了下霍斯臣的手把,觉得手感确实不错,他许多游戏的卡关点,对霍斯臣来说居然完全不构成挑战,大部分他都打通了,这让张宇文相当的惊讶。 他应当比我聪明,张宇文心想,他总觉得霍斯臣的情商挺高,只是人生际遇不如他,或者说运气差了那么一点…… 十点,张宇文也开始犯困了。 他给陈宏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自己不回去睡了,留下来照顾霍斯臣,接着进了主卧,又给霍斯臣量了次体温——三十八点五度,降下来了。 霍斯臣已经醒了,正在喝水。 “吃药了。”张宇文算了下,六个小时过去,又给了他一颗药。 霍斯臣神情委靡,张宇文也脱了衣服睡上来。 “怎么?”张宇文看霍斯臣:“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霍斯臣笑了起来。 张宇文摸摸他的額頭,說:“明天睡醒就好了。” 霍斯臣说:“我给你看个东西。” 张宇文:“?” 张宇文留着床头灯,霍斯臣打开手机,上面来了一大堆讯息。 张宇文:“看你有多忙吗?” 霍斯臣把那些訊息惱火地点掉,翻出相簿里的一张照片。 “啊!”张宇文說:“你居然找到了!”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一张舊照片,被沖印出來後放了很久,又重新掃描了。 “我哥找到了这张。”霍斯臣说:“那次我们全家去泡温泉度假,还去公园里喂鹿了。” 画面上是七岁的霍斯臣正站着,疑惑地转头,而在他的身后,几只鹿追着一个小孩,小孩惊慌失措,出现在镜头的边缘处。 “这是你吗?”霍斯臣问。 “是的!是的啊!”张宇文說:“这就是我!是我!” 张宇文认得那身衣服,也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他不断回忆往事,就在这个公园里,当时带他去玩的那一家人,居然就是霍斯臣与他的哥哥,父母! 霍斯臣:“我让我哥把照片寄回來。” “放你家吧。”张宇文说:“太容易弄丢了,万一掉了多可惜。” 霍斯臣:“那等你过去的时候再亲自带回来吧。” 霍斯臣搂着张宇文,两人睡在一起,张宇文又放大那张照片,眼里充满着不敢置信。 “那个传说是真的啊。”张宇文自言自语道。 “什么?”霍斯臣问。 张宇文笑了笑,摇摇头。 霍斯臣:“某个姻缘天注定的传说?” 张宇文忽然有点不好意思,把他的脸推开少许,在这个静夜中,两人沉默片刻。 “我想和你做爱,宇文。”霍斯臣把脸埋在张宇文的肩膀上:“我们注定是会在一起的。” “当心诱发心肌炎。”张宇文笑道。 霍斯臣笑着看他,问:“你和发烧的人做过爱吗?” “没有。”张宇文说:“但你现在已经退了,早知道应该在你烧到四十度的时候来一发……” 张宇文主动亲了下霍斯臣,心道缘分当真太神奇了,仿佛上天早就给他们安排好了一般,他们终于得以相见。 “哟。”张宇文摸到霍斯臣的小兄弟,说:“这种时候你还不规矩啊。” 霍斯臣说:“那答应我,下次见面吧。” 张宇文爽快地答道:“好的,是什么让你改变主意了?” 霍斯臣:“毕竟还在生病,怕沒发挥好。” 张宇文便笑了起来,关上床头灯,霍斯臣问:“抱着睡觉可以吗?” 张宇文主动转身,抱住了他,两人隔着长裤,互相摩挲,霍斯臣的身体依旧很热,既是生病时燃烧着自己的炉,又是吞噬一切的火焰,张宇文又提醒他:“喂,规矩点。” 霍斯臣便不再蹭了,小声道:“你真的打了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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