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不改色地重新拿起材料,开口说话的时候又如机器一般严谨专业,继续汇报。 等到颜湘画了两张外面的夜景,正想抽新的一张纸画画的时候,偶然间抬了一下头,发现蒋荣生已经结束了工作,坐在不远处的软椅上,膝盖上放着一本厚厚的线装书,却没有在看书,而是看着自己。 墨蓝色的眼睛深沉凝质,是颜湘看不懂的情绪。 颜湘的瞳孔晃了一下,放下了腿,把素描纸放到一边去,不太自然地摸摸耳朵:“工作完了吗?怎么不叫我。” 蒋荣生也笑了笑,把膝盖上的书合上,放好,摇了摇头,眼睛一直看着颜湘,说:“没关系的。” “出门吧,给我钱,我要买冰淇淋吃。” “好。” “是用我的钱,可以请你吃一个,因为你大概等了我很久。” “好。” 莫名地,蒋荣生叫住颜湘:“多多。” 颜湘回头:“嗯?” 蒋荣生看着他的眼睛,安静了两秒钟,说:“刚刚你画的画,可以送给我吗?” 那些话只是闲着没事随手画的,给他也没有什么关系的,不然大概也是要被放去哪里很少再会翻的。 他点头:“可以。” 蒋荣生笑了起来:“谢谢宝宝。” 颜湘去玄关处换鞋,还是穿人字拖,走沙滩应该没多大关系。 沿着乳白色的栅栏往外走,绕过偌大的喷泉和庭院,就走到了直直的马路上,盛夏夜晚的加州不再像白天那样热了。 颜湘穿着短裤,人字拖,一件松垮设计的大老虎恤往外走,人字拖踩得哒哒响,风吹过沿途高大的棕榈树,再落到颜湘的指尖上,时光无比惬意。 忽然之间,停留在颜湘指尖的风凝了片刻。 下一秒钟,颜湘的手就被贴住了。 几乎是一瞬间,颜湘就感觉到谁在牵着他。 那双醒来之后牵过无数遍的手,指骨均匀,修长有力,指甲盖修剪得无比圆润,掌心微凉。 牵着人时候,总喜欢从手腕处扣起,然后一路向下蜿蜒,直到十指紧扣。 身边还有踩着滑板飞过的美国高中青年,还有附近富人区晚上出来遛狗的居民,肤色各异却同样充满幸福笑容的陌生游客,好多人。 颜湘下意识地扭了扭手腕,想挣脱开身旁男人的手,而且他们也不是这种关系。 蒋荣生没有强求,顺从地放开了掌心,下一秒钟,指骨扣住颜湘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来,然后蒋荣生俯下|身去,半是啃咬半是舔舐地,一个吻落在了颜湘的嘴唇上。 这个吻很短促,颜湘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蒋荣生已经放开了手,静静地看着颜湘。 颜湘脸瞬间红了,说不清是气得还是吓得,不甘示弱,同样瞪着蒋荣生。 半秒钟之后,颜湘像聪明的小狗一样,从蒋荣生沉默又专注的目光中读懂了蒋荣生的意思,可是他偏不听他的。 扭过头,往前走。 结果下一秒钟轻而易举地被人揪着领子抓回来,站回原地,蒋荣生依旧看着他。 片刻后,蒋荣生闭上了眼睛,再次低下头,高大且强势的阴影跌进颜湘的眼底,颜湘立刻主动牵起蒋荣生的手,另外一只手用掌心挡住了蒋荣生的嘴唇,求饶般:“好啦,我牵手!” 颜湘刚刚就明白,蒋荣生盯着他,意思是在说,要么牵手,要么一直亲,看似选择权在颜湘手上。 结果就是胜利者又是蒋荣生。 他收获了一个半的吻。 颜湘的掌心很软,微微温热,比蒋荣生的手心热得多,蒋荣生微微睁开了眼睛,两个人靠得很近,在墨蓝色的眼底,能看得见脸变得通红的颜湘,又长又密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像第一次看见春天的雏鸟,又软又羞涩,很可爱,不断地扑动着。 蒋荣生笑了笑,闭上了眼睛,像亲吻着嘴唇那样,涩情又富有技巧地磨蹭着颜湘的掌心,偶尔用鼻尖蹭蹭,像瘾|君子那样沉迷,他闻到了纸张纤维的味道,蜡笔的味道,要一直像耐心的蚌人那样不断探索延伸,才能闻到颜湘本来的味道,也像柔软娇嫩的蚌肉那样,透着一股可怜又可爱的气息。 颜湘的手心被亲得又酥又软,而且蒋荣生的鼻子很高,线条无比优越流畅,对于一个艺术生来说,天然喜欢沉迷比例完美的事物。 过了好一会以后,他才回过神来,猛地收回了手,背在身后,讷讷地:“不要亲了。” 蒋荣生笑了笑,直起身,眼眸垂下,看着颜湘红红的脸。 加州的晚风也吹不散他脸颊边缘的绯红。 蒋荣生是胜利者,除了一个半的吻,还有今夜一直牵手的机会。 两个人一直牵着手散步到海边,颜湘穿着人字拖,可以站得离大海很近,他想往前走得更远,蹲下看有没有螃蟹可以挖。 结果蒋荣生把他扯住,能感受得到十指紧扣的手比刚刚更加用力,蒋荣生冷着脸,淡淡地对颜湘说:“不要离大海太近。” “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螃蟹,你别把我当松手就会不见的小孩!手…”颜湘甩了甩,说,“握得太紧了,疼!” 蒋荣生却没有松开的意思,把颜湘往回扯了一些,语气冷了一些:“你不是吗。” 颜湘被他拉着往岸上走,本来想生气,但是忽然又明白了些什么,不再挣扎,跟在蒋荣生身后。 半晌后,颜湘才说:“喂,姓蒋的。” 蒋荣生回头,看着颜湘,墨蓝色的眼睛在夜色下更加漂亮。 颜湘说:“你是不是怕我会再掉进海里。” 蒋荣生瞳孔默了一瞬,片刻后,他晃晃颜湘的手,问:“你会吗?” “不会吧,之前是意外,你说的呀。” “嗯。”蒋荣生说。 蒋荣生只是很简单地说着,他似乎不愿意再提起那些事情。 颜湘忽然很好奇,盯着蒋荣生的面庞,问:“我们真的结婚了吗?可是如果我们结婚了,你……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把他当狗一样用,边|操,边居高临下地审视他。 好像高高在上的国王。 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这样的夫妻呢。 蒋荣生敛了敛眼眸,回答颜湘:“结婚了。” “因为你看起来很适合被那样对待。” 颜湘呆了两秒钟,声音提高了一些:“你说什么呢!” 蒋荣生笑了笑:“因为你看起来很适合被那样对待。委屈的时候哭起来很可爱,高|||巢脸很可爱,被控制着爽||||到说不出话也很可爱,身上全部是wen|||痕鞭痕的时候很可爱。而且你有潜质,被粗暴对|待时候你会翘||||得更高。” “不过。有很多个瞬间,我发现你笑的时候,也很可爱。”蒋荣生揉着颜湘的脸,“宝宝,以后我们多笑笑好不好。” 颜湘晃晃脑袋,想甩开蒋荣生的手。 很多时候,颜湘也有点模糊了,面前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他记忆里的人呢? 有时候他很陌生,高高在上地,工作的时候尤其,完全是上位者的气质,成熟冷漠,杀伐果断。 然而私下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又总是很可靠,也很有耐心,给予帮助,关怀,而且不吝夸赞。 就算老实地关掉游戏机睡觉也会被夸乖宝宝。 颜湘微红了脸,“谁要你说,你不那样对我,我当然每天都会笑。” 蒋荣生笑了笑,没说话。 颜湘又问:“那我没有醒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呢?我一直都想问。守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人,会很难熬吧。” 蒋荣生说:“什么都没有想。” “这是什么意思?” 蒋荣生亲了一下颜湘:“就是什么都没有想的意思。” 仿佛出自完全的本能,理智分析完全不起作用。 甚至到后来,蒋荣生去加州出差,看着空空荡荡的过山车,和寂静冷清的沙发,他凝视着,甚至还在用理智控制自己,试图让自己从这段仿似漩涡一般的情绪抽离出来。 他已决定逃离。 但是他知道那是没有用的。 回国,他依旧每天下了班就去他身边。 无法思考,无法用平常的大脑去思索,空空如也,就是什么都没有想。 可是颜湘听不懂,他只觉得困惑非常。 他其实还想问,那我们是爱情吗。 是因为爱而结婚的妈。 但是蒋荣生说“什么都没有想”这种似是而非的答案,颜湘是听不懂的。 颜湘更听不懂,如果因为可爱的话就一直守着一个人,那也是不现实的。 而且他一直在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不会说话,也不会笑。 可是尽管如此,蒋荣生还是始终守着。 就连蒋荣生本身也很难说得清楚为什么。 可能爱情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很难用理智的公式去推断所有的心情和反应,想法也无法通过精准的数字去判断,比如你不知道你在几点脑子里会出现他,一天会想几次,想了多少秒,多少分钟,多少小时,多少天,还是一生。不能数字去推断的。 就只是,莫名其妙地,在吃饭在睡觉在工作,脑子里就会出现,然后忍不住想看到他。 觉得无论如何,呆在他的身边会感到比较幸福,忍不住向他靠近,看着他。 就算他昏迷中,没有回应也好。 还是像现在这样,健健康康地,会说会笑,穿着人字拖总是忍不住很顽皮地想去踩海水,被抓住了还会小声哼哼。 世界上大抵所有相爱的人都是这样的罢?无论什么时候,跟他在一起就感到非常满足,心涨得满满的,酸酸的,其他什么都装不下了,只有他。 这是谁都不能代替的时光。 这是谁也无法抢走的幸福。 可是这样普遍又微笑细腻的感情,对蒋荣生这种冷血克制的人来说,太过于柔软,他是不屑于去想的。 也就更不可能整理思绪,表达给颜湘听。 他不说,颜湘就更加不理解。 于是颜湘也把那句“那我们是爱情吗”咽了下去。 路过一个冰淇凌车的时候,颜湘拉住蒋荣生的手,目光像蒋荣生努努,似乎在暗示什么。 蒋荣生望了一眼冰淇凌车,问颜湘:“想吃?” 颜湘拼命点头。路过捧着冰淇凌的人也有,冰淇凌球看起来实在是太诱人了,硕大的冰淇凌球球,上面插着两个勺子,边缘甜蜜的果酱快要掉下来了,整个空气都是甜的。 蒋荣生去付了帐,捧回来一个冰淇凌球,递给颜湘:“吃吧。今天例外,可以吃。” 颜湘接过冰淇凌,吮了一口,又问:“你不吃吗?我可以请你的。” 蒋荣生帮颜湘擦擦鼻尖。 三层的冰淇凌球太大了,低下头去吃的时候,鼻尖上占了一点雪白的奶油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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