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不对。” 蒋荣生完全不否认,淡淡地:“因为你今天有事情做得不对。” 颜湘天真问:“什么事?” 蒋荣生沉默了一会。 他们之间已经建立了一种默契,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习惯蒋荣生制定规则,事先说清楚。 颜湘只需要服从就好,做错了会听到“宝贝做错了”然后被惩罚,做得好会听到“多多做得好”,并得到奖励。 所以蒋荣生身为支配者,必须解释清楚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蒋荣生说他做得不对的时候,颜湘没有想着反驳的意识,第一反应是“哪里做得不对”,然后等着蒋先生解释给他听。 但是蒋荣生却没法说出口。 怎么说? 蒋荣生默了一瞬。墨蓝色的眼眸黯淡了几分。 片刻后,蒋荣生轻微地叹了一口气,摸摸颜湘的脸颊,说:“收回刚刚的话,后天你可以玩多半小时,但是下个礼拜要跟我去医院检查身体,能答应么?” “好。”颜湘很高兴,笑起来。 “睡觉吧。” 颜湘点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过下午那件事,他变得更加依赖蒋荣生,眼睛很可爱地垂下来,嗓音软软地,“晚安,蒋先生。” “晚安,宝宝。好孩子,会做个好梦。” 颜湘乖乖地扯过被子,盖在身上,铺好,躺下,眼睛闭上,长长的眼睫毛垂下来,成一道纤细秀气的弧线,看上去甜净温和。 嘴唇还是红红的,有点不自然地嘟起来,因为刚刚被口允了很久。 蒋荣生坐在颜湘的身边,手心贴着他的额头,摸了摸,看看有没有发烧。 幸好没有。 又帮他盖好脚边的软被,然后静静地坐在床边,手掌摩挲着颜湘的手臂,一下一下地安抚着,像是在哄他入睡。 床头边只开了一盏乳黄色的小灯,细碎又温暖的光芒落在蒋荣生的脸侧,光柔和了他脸部锋利深邃的轮廓,反而让蒋荣生比平时看起来温柔很多。 墨蓝色的眼底依旧看不清楚情绪,淡淡的,却很专注地望着熟睡的颜湘,唇角折起,勾着浅淡的弧度。 蒋荣生并不像颜湘那样坦诚。 颜湘不仅脸上纯得跟白纸一样,很容易被看透情绪,而且心里在想什么,也会老实说出来。 比如说颜湘就能很大大方方地说喜欢亲亲,亲得太重了痒痒的他会想笑出来。 蒋荣生并不是那样的人,所以他只是坐在床边,平静地看着慢慢陷入沉睡的颜湘。 眼眸始终沉静无比,眼底又带着几乎微不可察的落寞。 刚刚是因为爱我还是单纯因为喜欢亲吻。 蒋荣生想这样问颜湘。 但是他没有说出口。 在颜湘陷入沉睡的这段时间里,蒋荣生始终保持沉默,只是用墨蓝色的眼睛,问了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颜湘快要睡着了,迷糊间感觉到蒋先生的拇指轻轻地掠过脸颊边缘,不做什么,只是摸了摸。 后来颜湘没有挣扎,无意识地唔了一声,被摸得很舒服,用脸心无意识地蹭了蹭男人的指尖,没有醒。 片刻后,感觉到眉间仿佛被轻轻地亲了一下。 “晚安,多多。” 颜湘软软地抱住蒋荣生的手臂,靠着男人的胸口,像个考拉缠着树干一样,趴在他身上,睡得很沉。 一夜无梦。 - 第二天早上,外面下了大雨。 夏天的雨像个乱发脾气的小孩,雨滴不管不顾地直往玻璃上砸,砰砰砰,微凉的气息从窗台的缝隙边缘钻进来,空气中氤氲着潮湿的雨气。 蒋荣生的睡眠一向很浅,四五点的凌晨,刚开始下雨的时候他就醒了,也不起床。 直到雨越下越淡了,屋里温度变低了,蒋荣生才睁开眼睛,墨蓝色的眼神没有一丝刚睡醒的模糊,十分清明。 他已经醒了很久了。 蒋荣生摸摸颜湘的脖颈,确认了一下颜湘的呼吸和体温,没有生病。 蒋荣生又亲亲颜湘的眉间痣,才下床,去柜子里拿了一床新的床铺,盖在颜湘的身上,两边往里面卷。颜湘如同紫菜卷里的大虾一样,被软糯温暖的被子牢牢地盖起来,一点也不会被冷到。 蒋荣生又亲亲颜湘的脸颊,抱着他,手臂圈住颜湘,往怀里轻轻地带,裹着温热柔软的体温,他才闭上眼睛,继续躺在床上。 蒋荣生的精力一向无比旺盛,睡眠需求极少,早上醒了一般不会继续躺着,下床洗漱,去运动或者处理邮件,有时候周末也会回公司加班。 周容拿的是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工资,随叫随到,以前被迫天天跟着老板当事业狂魔。 现在这样的情况少了很多,没有特殊情况,蒋先生一般到点就下班。 碰上好几个项目同时运营的时候,晚上回家会在书房开个简短的会议。 下面的人工作强度跟原来差不多,影响最大的是总裁办的那几十个人。 首当其冲的是周容。 蒋荣生是不可能因为任何事情影响公司利润的,也就是说,该赚的钱,一个子都不能少。 所有人的工作时间变短了,相对应地,对工作效率的需求当然也会疯狂增加,周容把自己当成一个真正的机器人,每天大脑运转的速度几乎是到达了非人类的地步。 蒋荣生遇强则强,精力血条厚到数值要被屏蔽的程度,直接就是显示一排问号,工作强度再大也不带掉血的,当然无所谓。 周容就受不了了,有些时候他跟在蒋荣生身后,心里想他再这样干下去,下场就是要不辞职,要不然就是猝死。 蒋荣生走在前面,回头,用墨蓝色的眼睛淡淡地瞥一眼周容。浑身的气场强大到毋庸置疑。 周容立刻集中精神,心里想到老板给的工资,吸了一口气,又忍了。 但是他真的很想问问老板,以前干到晚上十点钟才肯走,现在五六点就走人,你在公司的时间少了这么多,回家干什么呢?家里那位又不是花园里的玫瑰,需要天天守在旁边,天天琢磨着要不要浇水呢?要不要给他除草呢?可恶的杂草快滚开……要不要放点音乐给他听听,听说哪里哪里的实验室出了很名贵听起来很唬人的营养液,我要叫人订过来给我家娇贵的玫瑰宝宝,他值得最好的。 今天蒋先生吩咐了不去公司,周容也就不用大清早地就去不用上班,却因为生物钟四五点就醒了。 所有事情都做好了,没事做,在用私人ipad看动漫的时候想到了以上。 其实倒没有这么夸张。 蒋荣生今天也确实没有起床去公司,他醒了,躺在床上,安静地抱着温暖的颜湘,墨蓝色的眼眸抬起,静静地望着雕花窗外滑落的雨滴,表情寡冷又宁静。 平时一向梳得一丝不苟的大背头这时候垂了下来,穿着跟颜湘同款的雪色睡衣,让他很有家居感,稳定又温柔的样子,跟平时气场凌厉成熟的话事人蒋总完全不同。 蒋荣生的手臂始终圈着怀里睡得脸红红的颜湘,两个人贴得很近,蒋荣生在安静地数着颜湘睡觉的呼吸声,偶尔会伸手摸摸颜湘的脸,看他有没有冷。 指尖摸上去的时候,感觉到颜湘的脸颊很柔软,热乎乎地,比空气里氤氲着潮雨气息要舒服得多。抱着这样的宝宝,人的心也渐渐忍不住变得慵懒松软。 高敞的卧室里只有一线窗帘拉开的光,漫长的阴影落在地上。 窗外雨滴声淅淅沥沥,光线模糊昏暗,偶尔会有雨点砸在玻璃上的声音,与颜湘悠长又惬意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空气里凉凉的,蒋荣生赤|裸着上半身,无视早晨的生理反应,就这样看了很久。 后来太阳彻底升起来,雨雾渐渐地散去,雨便也停了。蒋荣生给颜湘盖好了被子,下床,洗漱,吩咐人煮早餐。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才回房间,先是亲亲颜湘的眉间痣,颜湘还是没醒。下雨天好像让他睡得更沉了。 蒋荣生看了一会,伸手推推颜湘的肩膀,“多多,起床了。” “唔……好。马上。”颜湘的眼睛都没睁开。 蒋荣生摸摸他的额头,问:“早晨下了大雨,还要去拜祭你的妈妈吗?山路可能会打滑。要去么?你做决定。” 颜湘清醒了一点,揉揉眼睛,躺在床上,仰头看着蒋先生,“要,想去。小心一点就不会摔跤了。” “那快起床。” “起了。”颜湘眨着眼睛,下雨睡觉很舒服,总是感觉懒懒地,但是一想到要去拜祭妈妈,颜湘还是咬牙坐了起来,口齿有点迷糊,“起了,起了。” “好孩子。”蒋荣生亲了一下颜湘的耳朵,摸摸他的头,“换衣服吧,外面在下雨,今天要穿外套,中午吃饭热了可以脱。” “好——” 颜湘困困地,迟钝地掀开被子,下床,穿拖鞋,换好衣服,刷完牙洗完脸下一楼餐厅吃早餐,今天吃厚蛋烧。 吃完早餐,颜湘还要喝中药。蒋荣生也陪着他,只不过蒋先生能喝的是看起来美味得多的柠檬红茶。 颜湘忍着喝完了苦不拉几的中药,难受得快要吐了,蒋荣生给颜湘尝了两口柠檬红茶,颜湘才把那股中药的腥味压下去,蔫巴巴地跟着蒋荣生上车。 墓园在北城市郊外,车开了两个多钟才开到墓园。 这是北城市最大的一个公墓,由三座山组成,夏天站在山脚下往上看,山林郁郁葱葱地。除了起伏的灰色墓碑,不像墓园,像是漂亮的工愿,风景很好。 正式下葬的事情是蒋荣生亲自操办的,他给颜湘的母亲选了个好位置,依山傍水的。 车停在停车场,走出去,发现天空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毛毛雨。 蒋荣生穿着黑色的衬衫,双腿修长,指骨屈起,半倾斜着撑雨伞,问颜湘:“一个人害怕吗?要我陪你上去吗?” 颜湘想了想,摇摇头,说:“我想一个人跟妈妈说说话。” 蒋荣生同意了,告诉他墓碑的位置在几排几号,然后在阶梯下面等着他,注视着颜湘一个人上去。 等到颜湘慢慢地走远了,蒋荣生才回头,语气淡淡地,却格外冰冷,吩咐周容, “今天带了几个人来?不够就找墓园办事的,让人守好出口。” 周容明白蒋先生的意思。 看好那位,不要让他不见,也不让陌生人跟他有任何交谈。 周容应下了,去照办。
第70章 正好是盛夏季节,今天又是工作日,还下着毛毛雨,墓园里除了办丧事的,其余则没什么人。 蒋荣生半支着长腿依在车边,微微低着头,指尖中央夹着一根燃着猩红色火星的香烟,他低头,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 待到那股浓呛的薄荷味在血液里滚动几番,蒋荣生才微微皱着眉头,慢条斯理地吐出一圈优雅的烟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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