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无能为力的旁观者,只能平静地听完,然后再上台,撕扯,扭曲,杀掉原来的人,自己再穿上他的衣服,戴上他的面具,耐心地修补,融合,直到成为一个新的完美的记忆。 也许许多人小时候都听过灰姑娘的童话故事,其中有一个桥段却无比残忍。 被遗忘的水晶鞋在全国寻找属于它的主人,当王子殿下的仆从找到辛德瑞拉家的时候,两个姐姐比灰姑娘更早出场试鞋子,但是他们的脚都太大了,这不是属于她们的东西。 然而人总是一种非要强求,偏执的东西。 很恐怖地,大姐首先砍掉了自己的五根脚趾,强行地把自己的脚穿进了那双漂亮的水晶鞋。 可是血止不住,没有了脚趾,残缺的疼痛的身躯,也根本走不了路,一切都显得那么荒唐可笑。 仆从很严厉地说,不,这不是属于你的鞋子。 接着,轮到二姐试了。她的脚其实也不合适。 然而她也是顽固执拗的一个人,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于是她挥起刀,抬手就把自己的脚后跟砍了。 削了一半脚后跟以后,她的双脚终于能穿进水晶鞋里,甚至还能站起来走路,穿上漂亮的礼裙转了一个圈圈,高高兴兴地说,这是属于我的水晶鞋! 但是她走了几步路,血根本止不住,鲜红色的血一直源源不断地从鞋后跟处喷涌出来。 每走一步路都痛不欲生。 可是还是一定要走。 最终没走几步路,双腿已血肉模糊,再也无力前行。 就像强行的爱情一样,一直纠缠,一直拉扯,一直痛苦,到最后,像辛德瑞拉的故事里的配角一样,直到面目全非,撕肝裂肺的地步。 这是配角试图僭越的宿命。
第66章 蒋荣生下午六点多下班回到家,下车的时候,他拎着西装外套,回头,吩咐周容: “公司明天早上的安排全部往后顺延六个小时,明天早上九点安排人来接我,另外,订一束拜祭的鲜花。” 周容微微怔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蒋先生不是要去拜祭他的家人,也绝不会因为蒋家的人而特意空出上班时间。 蒋先生是事业心极其深重的工作狂来的。 周容在脑海中仅略略思索了两秒钟,就跟上了蒋先生的思路,知道了蒋先生是要带颜湘去拜祭妈妈。 周容微微点头,“好的,祭品,蜡烛纸钱等一并事宜也会安排好。明天的车需要换一辆吗?” 蒋先生上下班的这辆车太高调了,而且寺庙在山上,也不好开,换辆更适合走山路的车比较合适。周容适时提出建议,朝蒋先生请示道。 “换。” 周容说:“好的。” 蒋荣生跟周容说完,摆了摆手,长腿迈进宅门。 周容常常是等到蒋家关上宅门他才走的,因此在蒋荣生的身后等了三十秒钟左右。 周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当蒋先生转身迈进家门的那一瞬间,他能明显感觉到蒋先生的气场出现了一些很微妙的变化。 蒋总的表情依旧没怎么变的,墨蓝色的双眼深邃坚定,沉稳内敛,西装已除去了外套,剪裁得体的衬衫包裹着颀长的身躯,仪态矜贵克制。 但是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太一样。 蒋先生本身是一个很擅长控制自身气场去侵入,主导,支配周围氛围的人。 在外面谈合同,或者在公司处理文件的时候,没人能在蒋先生的眼神,以及冷淡的肢体动作下放松心情。 基本每个人都会在他的掌控之下,成为一个透明人,然后再心甘情愿地奉献出蒋先生所想要的。 给不出,还会觉得自己是废物。蒋先生的眼神会洗脑你,让你信服这一点的。 这也是周容最为熟悉的蒋先生的姿态。 跨进家门的那一瞬间,周容敏锐地感觉到,面前的蒋先生有些东西微妙地变化了。 当然还是那种处于支配地位的气息,就是强度降低了很多,变得…甚至有点柔软…。恍惚间,有点像幼儿园里又当爹又当妈的耐心老师,规矩依旧是要制定的,并且严格执行。 小孩跟一张白纸一样,也没什么自控能力,不好好管着就要上房揭瓦了。 同时与之俱来的,还有甜蜜的奶糖,软绵绵的毛绒玩偶摆在旁边,会一起给听话的小孩。 脑海里模糊地出现某个人的圆眼睛。 周容猛地回过神来,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 半晌以后,周容叹了一口气,摘下银边眼镜,用布擦了擦,又戴上,不再浪费时间胡思乱想了,拿出iPad,开始订花,帮蒋先生处理好明天拜祭的事情。又打开公司内网,发布日程顺延的公告等等事宜。 蒋荣生不同,他回到家就是彻底的下班了。蒋家的佣人们已在一旁等候,一个帮主子拿过外套,另外一个不用蒋荣生开口问,自动汇报今天颜湘在家的一点一滴: “今天小颜是早上十点钟起床的,在床上赖了一会,没有玩游戏,十点半下床吃早餐,喝了两碗粥,只吃了一个三文鱼饺子就不吃了,应该是不太爱吃,喝药,然后去画室画画。途中用平板看了一会画册。” “中午十二点钟准时开饭,饭全部都吃光了,汤还剩了一些。喝药,一时没看住,吃了六块蜂蜜太妃糖。对不起,蒋先生。” “中午十二点半到一点半跟您打视频。午睡。下午三点左右起床,看了一会床头边的书,那是您的俄罗斯小说,十分钟以后又睡着了。” 蒋荣生:“……” “小颜这一觉睡到下午四点多,起来,去画室,请求我们帮他买了一套新的画刀,还有订枪,还有画笔,我们问了公司的人,根据他们的建议,选了一些给小颜。然后他一直在画室里,直到现在。” “今天小颜没有出门,也没有跟蒋家以外的陌生人说话。我们看着呢。” 蒋荣生淡淡地听着:“嗯。”
第67章 “去准备饭。” “好的,蒋先生。” 佣人退下了。 蒋荣生去画室找颜湘。 东厢房已经改成了一个彻底的花园房,四周的楼阁成一个“回”字形,中间装上露天的玻璃,一楼下面种满了玉兰树,暮冬至初夏中间这段时间是白玉兰花盛开的时间,彼时树影婆娑,层层叠叠的花瓣坠在枝头,犹如霏霏玉雪。 仙鹤老爷爷晚上要是愿意了,就去花房里睡觉。 其余则没什么人会过去。 颜湘的画室已改在了主宅,二楼除了主卧,两个衣帽间和书房以外,剩下能拆的墙都拆了,打通成一个宽阔的大房间。 房间的墙壁上装了整一排的柜子拿来放各种牌子和材质的颜料,底下的抽屉防常用纸,色卡,各种画册,各类教程书籍。 其余庞杂的雕塑工具,例如雕塑刀,石雕凿,各种类型的泥都放在稍矮一些的柜子上,一开始摆得整整齐齐地。 但是就算收拾得再整齐也没有用,颜湘忙起来的时候顾不上不爱收拾,在房间里呆上一会,画室很快就变得凌乱起来。 蒋荣生推开门进去的时候,便看见颜湘白白的像个柔软的糯米团半蹲在地上,还穿着薄薄的雪色睡裤,拖鞋只穿了一只,另外一只不知道被他踢去哪里了。 身上的围裙倒穿得很好,整整齐齐地系着带子,后面垂下蝴蝶结的须须,柔软地贴在腰侧旁。 颜湘听到推门的声音,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门口,视线在蒋先生脸上停留了片刻,因为蒋先生很好看,这是出于一种对艺术品的欣赏。 颜湘看了几秒钟就移开了眼睛,窗外灿烂的夕阳落进了他茶色的眼眸里,如同初新的太阳,澄澈又柔和,看着蒋荣生,笑起来眼角弯弯地,“你下班啦?” “刚到家。在画画?” 颜湘一边还在扒拉着地上,没抬头, “是啊,能不能帮我找个东西,是一把刀,它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大概是……” 蒋荣生只看了一眼颜湘身后的画布,随即翻了翻地上那堆乱七八糟的杂物堆,片刻后,从里面翻出一把黄铜窄刀,递给颜湘, “这个?” 颜湘一看,点头,“就是这个!你果然很厉害。” 蒋荣生笑了笑,没有说话。 颜湘握着窄刀站起来,刚刚蹲太久了,腿有点麻,他微微喘了一口气,好奇问,“你怎么知道我要这个形状的刀?你也会画画吗?” 蒋荣生摇了摇头:“很少动过笔触,只略微了解过一些。刚成年的时候操作过几家画廊,需要话事人有艺术判断能力,那是工作需要。” 颜湘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问: “房间里还有其他画册,是你的吗?我早上在网上想翻个画册,结果因为太久以前了,它都要变成古董了,在网上翻了很久也翻不到扫图,结果一回头发现它就在家里的柜子上,竟然还是原版!” “…不过我对这个画册没有印象,可能是你的,怕弄坏,它太珍贵了,然后我就没翻了…” 蒋荣生摸摸颜湘的头,“我们已经结婚了,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有你的一半,以后想翻什么就翻,知道了?” “还有,画册就是拿来看的,一直放着反而没有任何价值,想要什么画册家里没有的,就告诉我,我想想办法。其他东西也是。” 颜湘带着不易察觉的撒娇,语调嗲嗲的,说:“先生真好,那我想要一天能玩十个小时的游戏机。剩小的时间用来画画和睡觉。” 说着,又用眼尾小心翼翼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似乎天真地幻想着面前的男人会不会真的答应。 蒋荣生捏捏颜湘的脸颊,声音算得上温柔,“故意的?这个不行。” 颜湘依旧在无意识地耍赖撒娇,嘴巴鼓起来起来,“哼哼。”拿着窄刀去看自己的画,不搭理蒋荣生了。 蒋荣生又捏捏颜湘的耳垂,低声说了句“就耍赖”,又看着颜湘的画布,问,“画的什么?” “你。” 颜湘用纸巾擦着刮刀说。 蒋荣生微微怔愣。 “你。”颜湘说,“这是我第一次很正式的画你,不知道画得好不好。就是想画,所以画了。” 画布上已经涂抹了一层厚厚的颜料,用画刀侧面刮出打出大致的打形,薄颜料已经半干了,现在要用窄刀去继续细化。 站在画布前,能看得出来背景是一大片垂下的花墙,空中有花瓣打着旋旋,似乎能听见春天的风吹过的气息,指尖微微湿润,沾染着春天馥郁的潮湿空气。 颜湘就算脑袋被撞到失忆了,但是画画还是这么厉害,前一天他还在担心自己会不会画画,第二天就直接上手刮颜料,全凭本能,创造出无比生动的一张画。 画面的地上零碎地铺着一些花瓣,在视觉的右下角,站着两个看不出性别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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