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思安刚被交换一事弄得脑子一片乱,模糊地翻译出以后两个人也许会经常见到的潜台词,感觉事情的走向愈发不受控制。无奈他开始对自己从前的做法心生愧疚,根本找不出理由严肃反对。 最后,他只好回答“方便”,用新账号加了萧澄,把机构的地址和自己的办公室电话也发了过去,方便传达试课安排。 回家的路上,唐思安自觉大概是进入了死循环。一晃神,一松口,几百日的远离算是彻底白做。 萧澄认定的事情通常没多少可商量,他想要具体原因,怎么说?难道跟他说原因其实是我暗恋你,那个时候看到你有了喜欢的人,我心里特别难受,难受得就要疼死了,只能远离你及时止损,至少那样还能够让友情保住一个相对好的结局?! 无奈归无奈,另一方面,唐思安非常可以理解萧澄对那事儿耿耿于怀——萧澄珍视友情,想让关系变回过去。 曾经最好的朋友,最适配的挚友,倏地随着时间淡漠了距离,再怎么明白现实容易如此也不免会有不甘心。 第一次,唐思安觉着单恋是偌大的错误。 爱是伟大的操控者,一点儿都不无辜。 隔周上班,袁间问起是否记起密保答案的事情。唐思安想到萧澄说的交换,摇了摇头:“没想起来,一团糟。” 袁间看出他的愁容,拍拍他的肩膀,劝他不必心烦。 “我朋友的朋友认识S大的一个学弟,听说他特别会这些。但是他最近跟导师去国外了,等他回来,介绍你去找他试试呗。” 唐思安向来不爱麻烦人,一听袁间得找这么一串中间人帮忙,他顿感不好意思:“谢谢,别麻烦了,我再想想办法。” 说到底,萧澄是要一个说法,而说法的真伪仅有唐思安一人知晓。反正他很擅长在萧澄面前演戏撒谎,不是吗。 萧澄说要带小孩儿来上课不单单是说说而已,没过几天,他真带着侄子过来试了兴趣课。 一节课三十分钟,家长有专门的区域可以待着。萧澄似是预料到唐思安会找过来,挑了个没有人的小房间等待。 待到一刻钟过去,唐思安在另外一边的课上完,带着准备好的理由来到了萧澄身边。 “小唐老师来了。” 唐思安听着这声“小唐老师”,手心都在发热。 他们没过多寒暄,唐思安开门见山地说:“那个原因,我想了想其实没什么不能说的,到底事情都过去了。” “哦?想好了?”萧澄说,“不会随便编个话骗我吧。” 唐思安心内发颤,面上依然平静,“不会,不骗你。” 他告诉萧澄:“我爸在我高一那年再婚了,这件事你有印象吧。” 萧澄说:“知道。” “他不喜欢我,一心想跟他老婆要个他们俩的孩子。但是直到我大四,他老婆也只怀了一次,结果查出来是女儿就打掉了,也因此不容易再怀上。因为这个,他才又想到了我。” 被亲生父亲先当成弃子再当成备胎不是件说出来能舒服的事情,然而唐思安讲的时候就好像不是在讲自己,语气没有多少波澜。 “我爸想把我认回去,给了我不少钱,说是之前忘了给的生活费。他老婆不乐意,到我学校闹,也到我外婆那边闹。”唐思安长抒一口气,“鸡飞狗跳的,我觉得很丢人,所以那段时间不想和任何人联系。” 他看了眼萧澄,淡声道:“抱歉,也包括你。” 唐思安此刻可以大方地与萧澄对视,坦然接受他的审视,因为这些事情是真的,他当时不想让萧澄知道、不想和任何人联系也是真的。 唯一不对是他不愿意联系萧澄跟这个事儿关系并不大。 换句话说,无论有没有他爸爸家里的破事儿,逐渐淡离萧澄都必然会被提上唐思安的日程。人们常说遇到风险该及时止损,他那时候已算不上及时,但好歹止住了没让自己爱到发疯。 萧澄听后没做评价,只问:“他们现在还会找你闹吗?” “没了。”唐思安实话说,“我爸估计是真老了,怕闹大了以后我不再认他。他还是把那笔钱留给了我,然后带他老婆走了。过年那会儿听人家说,他们开始去做试管,非要再生个儿子不可。” 他不想在萧澄面前弄得像在有意卖惨,便浅笑道:“钱我照单全收了,袁间开的这家机构我还参了点儿股。” 萧澄透过单向玻璃看向上课的教室,“嗯”了声,“你还不算太傻。” 话说到这了,唐思安再一次有了种事情马上要成了的强烈预感。他从卫衣兜里掏出一小罐温热的咖啡放到萧澄面前,试探着说:“我已经告诉你了,证书编号……” 萧澄拿起咖啡,笑了,“又是坦白,又是贿赂,敢情是着急找回账号。” “我,我不是急,只是能早点儿找回来肯定好。”唐思安悄悄加了一剂猛药,“号里有不少高中拍的视频和照片,很有意义。” “这么说也是。”萧澄拿出手机,一边说,“证书我已经找出来了,八位数,号码发给你。” 唐思安一言未发,几乎是屏住呼吸看着萧澄解锁手机,打开聊天框,输入…… 他的心脏随着萧澄手指的每一下按动跳得更响更重。 快了,快了!第二道题就要解出来了。 “叮——”唐思安的手机弹出收到消息的提醒。 唐思安再怎么想克制,嘴角扬起的弧度都开始不自觉微微加深。他点进那条消息提醒,页面转到了两个人的聊天框。 下一秒,他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 萧澄:「1」 萧澄:「3」 萧澄:「0」 萧澄:「7」 八位数的证书编号,萧澄只发来了前四位。 作者有话说: 唐思安:不是,我明明看他在键盘上至少按了八次啊?!?! (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发,确实是八次)
第10章 “怎么只有这几位数,是不是没发完?”唐思安不解地看向萧澄。 萧澄耸了下肩,反问他:“你说呢?” 事实上,问出话的同时,唐思安便意识到了萧澄必然是对他的谎话存有质疑。他用手蹭了蹭鼻梁,掩过心虚,“我说什么,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现在只给我一半答案不太好吧。” 唐思安快速复盘了一遍,不觉得自己适才所述有什么破绽。他家的关系向来混杂不堪,萧澄从前都是清楚的。 这么想着,他再次有了些底气:“你是反悔了吗?” “我要反悔就连这一半也不给你了。” “可是你给的不完整。” 萧澄没有摆出严肃不悦的姿态,但他收起笑容定睛看向一个人时,自然生出不怒自威的气质。“交换讲究你出多少,我回你多少。难不成你告诉我的就是完整的?” 唐思安挪开视线,强迫自己定了定心神才咬牙回答:“当然是。” 见他坚持,萧澄嗤笑了声,道:“唐思安,以前上学那会儿,我怎么没注意到你这么会撒谎。” 会撒谎。 听到萧澄一针见血地戳破他自保的武器,一股说不清的酸痛感瞬间从唐思安的腹部涌至胸腔,力量之大,致使他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心脏几乎要被挤出喉咙。 强烈的痛苦之中,他冒出一个可怕的猜想:难道萧澄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 或许,或许是发现了,觉得恶心,所以非要想方设法让他亲口说出所有龌龊的非正常的爱意。 可是萧澄怎么会发现…… 房间内静了片刻,唐思安听见自己小心翼翼地问出试探的话语:“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原因,你到底,想听我说什么?” 成年人学到最多的课程之一便是离别,今日相谈甚欢隔日就成为陌生人不是件奇怪的事情。重逢后若是死死探究过往,不免会让彼此难堪,让以后止步。 饶是明白这些现实,萧澄仍是存有执念:“我要实话。” 他放下咖啡,不紧不慢地说:“你说因为你爸他们的事情不想跟任何人联系,那事情过去之后呢。 “事情过去了,你可以回李大海和以前班上同学的消息,可以跟你大学室友一起合作机构,你谁都能联系,唯独没有我。我给你想了挺多理由,出国,时差,工作忙得不方便……但是等我回国,你明知道我回来了,还是一个信息没有,换了电话和账号更是说都没打算跟我说。 “你不是忙,不方便,你就是不想跟我联系。我估计,这回要不是想问我证书的编号,你压根儿不会给我打那通电话吧。” 唐思安攥紧了手,越听越紧张,越听越愧疚,竟有了要干呕的冲动。 他僵直着后背,不敢看萧澄。从面前那扇玻璃的反射中,他模糊地看到一张面色发白的脸——他嘴唇微动,玻璃上的人也动;他蹙眉,玻璃上的人也蹙着眉头——他真切地感受到玻璃上的人正在为过去的自私而不知所措。 萧澄却没打算放过他。 萧澄一把拽过唐思安所坐的椅子,迫使他正面对着自己。他常年锻炼,力气较大,身高又高了唐思安小半个头,唐思安想要阻止也没有什么办法,不得已直直对上了他的眼睛。 椅子和地板磨擦出短促而沉闷的一声“咣当”,砸破一切穿插在两人之间的委婉与防备。 萧澄凑近了些,紧盯着唐思安,丢还给他第一个问题:“你问为什么非要知道原因,我还想问你,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你就真可以这么绝,说不在意就不在意。”
第11章 是啊,萧澄说的没错,他们是最好的朋友。 萧澄所有的重视、亲昵、关心,所有不经意给予单恋者的暧昧感,所有让唐思安怦然心动的言行举止,说白了也通通出发于朋友,止步于朋友。 唐思安眼鼻发酸,攥成拳的手缓慢松开。他早早地认清了这个实情,甚至能够百分百理性地接受,却至今控制不了自己不因此难过。 “对不起,我当然记得你我是朋友。”于是他绕开了萧澄的问题,语气平和且带有歉意,“但是很多事情没那么复杂,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你想多了,真的。” “想多了”显然不是萧澄希望听到的内容,唐思安很快从他脸上看上了类似失望的反应。 唐思安不忍多看,站起来用力拉开椅子往旁边站了一步,与萧澄拉开一段身体距离。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快下课了,我去准备一下,等会儿跟老师了解你侄子的上课情况。” 萧澄抱着手,抬眼看他:“你想说的就这些?” “还有……你回头也可以跟小朋友聊聊课程感受。兴趣班的关键还是要他们本身感兴趣,能培养出更多兴趣。嗯,就是这些,我先去做事了。”说罢,不等萧澄再开口,唐思安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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