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啊，你爱我我爱你的故事能有什么不一样？不过以前的人都含蓄，说我爱你的时候，还得先吃个烛光晚餐，再喝喝酒、抽抽烟，一块散着步回去。我老早老早，还拿几十块工资的时候，在西餐厅吃饭，就遇到过一对同志爱人，找了餐厅的乐队拉小提琴，互相说‘I love you’。现在的年轻人就没这么浪漫了，“我爱你”三个字，发个信息就讲掉咯。”
“……”牧阳陷入了沉默。
方恒看到了他变幻莫测的表情，想笑，又忍着。
老前辈吃完西瓜，洗了洗手，“走咯走咯，回去干活。早点下班，还能去菜市转转。”
雨素也隔着走廊喊他们，“吃完了吗？吃完了就赶紧回来，我后面还有其他事呢！”
方恒于是看向牧阳，“走吧，先回棚里。”
牧阳“嗯”了一声，跟在他后面走——他又停了半步，回头悄悄拉了一下牧阳的手。
他说，“收工了跟我一起走。”
可他松手的时候，牧阳又反拉住他，一脸的义正辞严，“我也可以请你吃烛光晚餐……”
方恒乐不可支，“想什么呢，人家说得都是90年代的事情了。”
他拿指尖勾了勾牧阳的掌心，“先干活。”
棚外面还坐着录音师和雨素，眼下不论说什么，都会被收进麦克风里——他们两只能佯装无事发生。
方恒做了会准备工作，张口就对着麦克风不明所以地说了句，“我也是。”
雨素已经忘记了上下文，“你也是什么？”
“刚刚牧阳不是说，想感谢我吗？我的意思是，我也是。”方恒自圆其说，“我也很感谢他。不管是遇到一部好作品，还是遇到一个好对手，都是难能可贵的事，值得说声谢谢。”
牧阳傻乎乎地在点头，不知道有没有意会到他的弦外之音。
他的“我也是”，当然是指“我也喜欢你”。
半小时之后，访谈的时长凑得差不多了，雨素把两个人放出了棚。
他与牧阳几次交换眼神，但眼下还不是能独处的时候。
雨素抱怨得没完没了，“我想破头才想出来这些问题，你说删掉就删掉了，浪费我思考的时间。”
方恒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雨素开玩笑，“你还花时间想这个？以前做网配的时候，不是很流行录夫妻相性100问吗，找个模板直接套上，没有比这更营业的访谈模式了。”
“方老师，你确实是混圈混得有些年头了，还记得这么老土的东西呢？你问问现在的小朋友们，有几个知道什么叫夫妻相性100问的？”雨素伸头去看牧阳，“牧阳，你知道吗？”
牧阳懵懂地摇了头。
雨素得意，“看看，你和年轻人有代沟了。”
方恒概不承认，但好歹话题到这就可以了结了，他假模假样地看了眼时间，“没其他事，我们就先走了？”
“我们？”雨素故意呛他，“你两又不是一块来的，干嘛要一块走？又不住在一起了……”她盯着方恒说，“牧阳留下吧？难得来一趟，一会帮我搭两个群杂。”
方恒转头给牧阳使眼色，牧阳不得已对雨素说了谎，“我……我四点还有个其他棚的活，想蹭一下方老师的车。”
雨素看着这两个人，你看我一眼，我再回看你一眼，就知道肯定有问题。
她露出心照不宣的眼神，冲方恒挥了挥手——玩去吧，玩去吧。
方恒立刻拉着牧阳走了。
虽然方恒把车停在了背阴的位置，但这个天气，只要一打开车门，里面肯定又热又闷。
两个人坐上车之后又互相看看，不吭声。
方恒打着空调，牧阳指着挡风玻璃说，“有个蚊子。”
方恒看了眼，确实有，但已经趴着半天不往四周飞了，“被关在四十度的车里一下午，都要奄奄一息了吧。”
牧阳还很有同情心，“真可怜。”
“你喂它一口它就活了。”方恒把牧阳的手拽了拽。
“真的假的？”牧阳完全不反抗，自己把手伸到了蚊子跟前。
“想也知道不可能啊。”方恒徒手把已经濒死的蚊子捏起来，丢到了窗户外。
牧阳同情地“哎呀”了一声。
方恒抽纸巾擦了擦手，略略一顿——闲话说完，该说正事了。
他把纸片从口袋里重新拿出来，又端详了一阵，“你就随便撕了张纸写吗，都不知道准备个好点的卡片？”
牧阳很诚实，“这是我看到采访的提纲之后临时起意想到的点子，没时间准备了。”
他还是强调，“你想要烛光晚餐就直说，我不会笑话你的，我也想试试在西餐厅找乐手拉小提琴是什么感觉。”
方恒转头给了他一记暴栗，“你跟人告白就这个态度？”
“所以我才说……”牧阳收到了眼神警告，把烛光晚餐四个字又咽了回去。
他没系安全带，往前一探就能跟方恒面对面地挨上。
“这样吧，我再认真说一遍。”他眼里热腾腾的，看得方恒心里直发烫。
“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非常非常非常喜欢！”
好直白，好直白。
这么炽热的话直接撞在心里，让方恒的整个世界都在翻腾。他们离得这么近，他看见牧阳的眼里装满了夏天的光，雀跃的眼瞳欢欣不已。
“方恒，我说我喜欢你。”牧阳又靠近了一些，但说话的声音没有变轻，反而放大了些，“你不给我一点回应吗？”
……给的。
方恒心说，要给的。
可是他此刻居然有点不好意思——他已经好久好久没跟人说过这句话了，甚至在上一段感情里，他也很少把这四个字没有保留地说出来。
陆起哲是个以“心照不宣”的标准来恋爱的人。
他跟陆起哲在一起的几年，极少极少，说过什么甜言蜜语。
他都已经忘记了“我喜欢你”这四个字要怎么说出口了。
但一定要说出来。
他迎着牧阳一张鲜活的脸，就像迎接着这个夏天最灿烂的阳光。
人类本就应该通过语言来表达感情——人类能发出声音时，表达情感就是一种本能。
他沉了口气，对牧阳说，“……我也是。我喜欢你。”
牧阳还不满意，“你再说一次。”
他只好又说，“喜欢你，喜欢上你了，喜欢得不得了！”
牧阳一点都没有收回距离，他沉默几秒钟，突然问，“我现在可以抱你了吗？”
“嗯？”方恒一个没反应过来，已经被牧阳抱住了。
热死了。
热腾腾的一个人贴过来，把他整个人扣在怀里，推都推不走，只能热着。
夏天嘛，体温、心跳、呼吸，全都应该是热的。
方恒情不自禁就笑出了声。
第38章 第一天
车里的空调慢慢将温度降下来了，方恒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
太阳都没落山，真早。
做点什么好？
他把这个问题抛给了牧阳，牧阳拿出手机开始搜索：在一起的第一天，应该做点什么？
方恒就知道指望不上他，“都忘了你是没有恋爱经验的人了。”
牧阳发出了一声问号，“你好像在嫌弃我？”
“这不至于……”方恒转念想，“给你设一个新手保护期吧，六个月？这六月里你再怎么犯傻，我都会提醒自己，不跟第一次谈恋爱的人计较。”
“不需要吧？”牧阳转身把方恒椅背上的安全带一拉，锁紧卡扣里，“咔哒”一下，方恒一个不留意，被亲了。
方恒大吃一惊。
他没想到牧阳是行动线这么清晰的人，告白完就要抱、抱完了就要亲。
给了他这么个慢热稳重的成年人，一点年轻人高效恋爱的震撼。
“书没白读。”牧阳得意，“学以致用。”
方恒决定抽空得找米米问问，她给牧阳的书单里有没有一些过于重口，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桥段了。
但他摸了摸自己的唇角，即使表面上再装得若无其事，内心里还是认同——书籍确实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去不去看漫画？”牧阳在手机上检索到了几条实用攻略。
“提问：谈恋爱第一天可以做些什么？”
“回答：恋爱第一天，双方都还处于关系转变的过渡期，此时可以做些平时也会做的事，如看电影、吃饭、散步、阅读等。再此期间，可以比平时的社交距离更近，进行一些肢体接触，大概一直两天之后，双方便会熟悉情侣的相处模式，自然而然地找到舒服的状态。祝题主恋爱顺利。”
方恒直皱眉，“什么鬼东西，AI写的吗？”
“人家又没说错，第一天在一起，不都是看看电影、吃吃饭就过去了，还能直接就……”牧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硬生生把话题截住了。
方恒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谈恋爱不上床还能做什么？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可见牧阳是个纯爱战士，他得有耐心。
“看漫画吧。”方恒挑好了目的地，“最近没有好电影。看会漫画去吃饭，吃完饭带你散散步。”
他设置了导航目的地，起步时又想起来问，“牧阳，你有驾照吗？”
牧阳实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没有，我科目二考了三遍了。”
“真菜。”方恒打着方向盘出停车位，“我所有科目都是一次过，下回我教你。”
牧阳本着有来有往的原则提出，“我可以教你做饭。”
“没必要吧？”方恒转弯前拿余光瞥了眼牧阳，“多一门手艺，多受一点累。”
“言之有理。”牧阳悟出来了，“我下周就去把科目二考了，再一口气拿下科目三，尽快给你做司机。”
真是，乖巧懂事。
方恒对此很满意。
半小时之后，两个就来到了牧阳挑的漫画屋。
按人头收费，五十块一小时，全店的漫画畅读，饮品不限量。
牧阳付款完，都已经要往店里走了，又折回来问前台的店员，“小哥，你是00后吧？你知道什么是夫妻相性100问吗？”
站在前台的小哥不明就里，但还是回答，“知道啊。”
他举起手里正在看的书，翻到最后几页，“我看的这本特刊就有100问的番外，不过这本书确实已经是七八年前出版的了。”
牧阳满意地跟方恒说，“你看，你跟年轻人也不是很大代沟。”
……平心说，倒也不是很值得高兴。
但方恒还是忍不住高兴了一下下，他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在地毯上，等他环顾四周时，才发现自己找了个不太符合他口味的书架区域。
“这几个书架上好像全是耽美漫 。”方恒拿手里的漫画书拍了拍牧阳，“现在这种题材的漫画都可以摆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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