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上前给钟至一个朋友间的拥抱,钟至却同时后退了半步。 曲明格愣住。 钟至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偷看的身影,不正经地打趣道:“我男朋友在那边看着呢,这下要是抱到了,我很不好交代的。” 住院部的走廊空荡,停留在外的人不多,显得夏斯弋的身形格外突兀。 他懊恼地低“啧”一声,尴尬地匆匆离去。 消毒水的气息逐渐隐匿了他离去的脚印,直到看不见夏斯弋的影子,钟至才叫了曲明格一声:“别看了,带我去找医生。” 曲明格没回头:“你知道吗?善意藏了太久只会变成无人所知的秘密。” 钟至有些摸不到头脑:“嗯?” “就像你今天不说,我不会知道你对我的理解和包容,我仍会以为自己是孤身一人,或许……他也一样。” 这个“他”无疑是在说夏斯弋。 望着空空如也的长廊,钟至想起了夏斯弋几次梦游时的形单影只。 他沉默下来,所以,夏斯弋也是为此感到孤单的吗? 曲明格不再多言,依言带钟至找到医生,并确定了之后的治疗方案。 来来往往的人汲汲忙忙,等待缴费的间隙,两人闲聊起来。 曲明格问他:“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是不是有事?” 钟至应声:“是有,但办完了。” 曲明格不间歇地又问:“那和我说说,都干了什么?” 钟至知道他有些紧张,正在试图通过琐碎的聊天分散注意力。 他于是捡了个轻松的话题聊下去:“下午跟着夏斯弋学着做了道菜,失败了,还挺难以下咽的。” “做菜?”他说的话成功吸引了曲明格的注意力,他苦笑,“我很难想象那个画面。” “是吗?”钟至淡笑。 曲明格连连点头:“有种大少爷洗手作羹汤的违和感,像画家被绑在机械工的操作台前出工件。” 他形容完,又好奇问道:“你怎么突发奇想学做饭?你应该没有学习这种技能的必要吧?” 钟至坦言:“原本是个乌龙,现在是真想学了。” 曲明格仿若化身十万个为什么,好奇地深究道:“为什么?” 钟至勾起嘴角,笑意如春日消融的初雪,化成更温柔的弧度。 “大概,是有了想照顾的人吧。” 【作者有话说】 小仙女们圣诞快乐~
第37章 深夜的绮思 在病房的时候,夏斯弋就隐隐觉察到气氛不对。 见钟曲两人许久不回,他怕出了什么事,干脆出去找人,可话没听到几句,钟至的调侃倒是接了个满怀。 该说不说,他那句“男朋友”叫得也太顺嘴了些吧…… 夏斯弋恼火地原路返回,发现棠光正在进入病房,自然认为那是曲母的,于是跟了上去。 推门而入前,他的余光扫过门框边缘悬挂的门牌号,又将将收回了力道。 这居然不是曲母住的那一间。 他驻足门口,沿着病房门上的小隔窗向内探看。 棠光正规矩地坐在床前的板凳上,和病床上的患者说话,言行不似平时那般毛躁,更像是在和长辈交流。 夏斯弋敲了敲门。 棠光在清脆的敲门声中回头,惊讶地与他相视。 夏斯弋在获准后开门,意外见到了站在他视觉盲区的谢青随。 同一天见了两面,再不打招呼就太失礼数了,他低声唤了声“学长”。 视线相接的瞬间,夏斯弋无端撞入对方艰深难懂的情绪之中,眼底像是被混合进多种不具名的化学药剂,危险、复杂、又令人想一探究竟。 “青随,这也是你的同学吗?” 病床上的呼声瓦解了谢青随的异常,也带夏斯弋脱离了那种探究。 夏斯弋转过头。 谢青随从稍远的位置跨步到中年女人身边,欠了欠身:“是的妈,他们都是我同校的学弟。” 长发从他的侧耳滑下,盖住他说话的唇齿,模糊着话音。 谢青随的介绍帮助夏斯弋厘清了人物关系,他礼貌地打招呼道:“阿姨好,不好意思叨扰了。” “你也好,不打扰的,能看见青随有你们这样的朋友,我真的很开心。” 她的气色很差,虚弱中藏着淡然,像极了饱受病痛折磨后的无畏。 谢青随自然而然地解释起今天的情况:“我母亲在这里接受治疗,之前也和曲明格有过几面之缘,今天和棠光发现他在走廊里崩溃,就赶着去帮忙,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合情合理,唯一怪异的是出现在这里的棠光。 想起棠光之前的斑斑劣迹,夏斯弋一阵担忧上头。 他扯这棠光扭到身后,游刃有余地输出了一份客套离开的标准模板:“阿姨,我们有些急事要先走,这次来得太匆忙,下次一定抽时间再来看您,您先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搅了。” 说完,他在谢母和蔼的笑容中强硬拽着棠光离开了病房。 沿着长廊走出好远,夏斯弋才松开棠光的手腕。 他惆怅地皱起眉头:“是你主动来医院的,还是谢青随带你来的?” 棠光盈盈一笑:“有区别吗?” 夏斯弋没说话,只是盯着他。 棠光即刻败下阵来:“好吧好吧,我发现我们是同乡,又听说他妈妈在住院,就想着把我妈前一阵从家里寄给我的东西分去一点,吃到家乡的味道,总归对心情有向好的帮助,也许会对她身体恢复有帮助呢。” “……”夏斯弋叹了口气,“我一时竟然分不清你到底是善心多一点,还是色心多一点。” 棠光也跟着吐出了一口浊气:“听别人说,谢学长很惨的,他母亲常年病重,父亲不堪压力离婚远走,学长只能半工半读,这种条件下还能考上津大,真就……很不容易。” 说着,棠光的眼底不经意流露出一种比同情更深刻的情绪,一种甚至可以被称之为心疼的东西。 很久之前,棠光也是听说他是单亲家庭,开始对他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经身边的朋友提醒,他才得知棠光可能对他有其他想法,当机立断摊了牌。 当时棠光说,他的喜欢并不是想发展成情侣那种,他只是希望找到感同身受的共鸣,不止在他身上,也在所有人身上。 夏斯弋不太理解棠光在找的共鸣是什么,但自那之后,棠光与他和季知新就越走越近,成为了要好的朋友。 夏斯弋抿了抿唇:“你是不是……” 棠光知晓他要说什么,先摇了头:“不一样,我一开始就知道你就是直男,我喜欢他,就是那种喜欢。” 棠光嘴里的“喜欢”向来廉价,一天说个十次八次都是正常的,每次说的时候又总带着七分随意和两分玩笑,别人也就自然分不出最后一分里有没有“真”。 然而此刻,夏斯弋清楚地听到了剥离那些之外的情感。 像是夜晚航行的水手目不转睛地遥望灯塔,眼神坚定,又充满希冀。 掷地有声。 “而且,远远不止这些不同。” 棠光的神情逐渐放空,像是陷入了无尽的回忆。 夏斯弋没有感情经验,也不知道这几天棠光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说不出什么富有参考的话,只是劝道:“一段关系的开始总要建立在彼此了解的前提下,我希望你无论如何都要慎重。” 棠光从欣喜中抽回神,恢复了往日的嬉皮笑脸:“我当然知道啦,我又不是真傻,不过还是要谢谢我们夏夏。” 夏斯弋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牙酸道:“行行行,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转身离开,重新回到之前曲明格母亲的病房。 床边,曲明格正泪眼婆娑地攥着母亲的手,紧贴在脸颊上。 “妈,你知道吗?我有朋友了。” 曲母缺力地抬了抬手,又无奈放下,未完成的动作化作亲和一笑:“说什么呢傻孩子,你不是一直有朋友吗?” 曲明格张了张嘴,又释然一笑:“你说的对,我一直有的。” 夏斯弋不想打扰这样的温馨时刻,想要退出去反而弄出了动静。 曲明格转过头,第一时间拭去了眼角的泪痕。 虽说夏斯弋总能在钟至身边看到他,但其实两人并不熟,眼下多少有点尴尬,夏斯弋歉疚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他说得不清不楚,令人分不清这句道歉是为了走廊那次,还是为了刚刚。 曲明格从床边起身:“你放心,我和钟至就是朋友,我很直——” “啊。”夏斯弋突兀地打断他的话音,“我知道。” 他尴尬地直搔头,钟至怎么还没和曲明格说实话啊,真要命。 说起来,这两人不应该在一块吗?钟至哪儿去了? 在病房里和曲明格母子尬聊了十几分钟,屋里才陆续有人出现。 棠光和谢青随,以及姗姗来迟的钟至。 折腾了一下午,曲明格的事总算有了妥善的解决方式,几人都松了口气。 大家不约而同地选择向曲母告别,曲明格跟随着送众人出病房。 钟至最先打断了他的疯狂客套:“今晚你要留在医院?” 曲明格点头:“我妈的情况不是很稳定,总要有个人盯的。” 钟至哂笑一声,指着他眼下极限负载的黑眼圈道:“你这幅样子不像是要留下守夜,更像是赶着投胎。” 毒舌完,他提出了自己今晚代替曲明格留下来看顾曲母的建议。 话音一落,一圈人骤然陷入沉默,眼神纷纷投向他。 钟至捡了其中最明显、最鄙夷的一个蹙眉道:“你什么眼神?” 夏斯弋轻哼:“这还用问?我们明显是担心你不会照顾人啊,要我说你不用别人照顾就不错了。” 钟至无言地环视一周,竟没捕捉到一个想提出异议的目光。 他半合着眼,惆怅地压了压山根,余光落在夏斯弋脸上。 “说得有几分道理。”他转变策略,“所以,最好有个人能和我一起留下,两个人也能有个照应,你说对吧?” 说话时,钟至的眼睛始终目不转睛地定在夏斯弋身上,不用明点所有人也知道他在说谁。 他温笑着转头看向曲明格:“他答应留下了,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夏斯弋震惊地看向钟至。 他什么时候说答应了? 接收到信号,曲明格一脸了然,欣然接受道:“那就拜托你们了。” 夏斯弋张张嘴,一旁的谢青随先于他出了声:“这样会不会——” 钟至打断了他:“学长有异议的话,不如你和我一起守夜?” 他神色平平,意图却尤为明显。 ——但凡谢青随留下来,他势必要搞清楚压在他心底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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