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地板上,喝了两杯,忽然觉得好悲哀。我十几岁的时候,一直在避免活成何仲平那个鸟样,没想到还是跟他越来越像,一整天无所事事,躲在家里抽烟喝酒。 再做两天人。 我好好睡了一觉,醒来却差点被自己流的鼻血呛死,伸手一抹,沾了一手。以为还在梦里,而铁锈味无比真实。 打电话跟补习社说离职,负责人坚持求我干到九月份开学,我这才知道,我原来那么害怕别人跟我说拜托。 151、 第二天,我并没有被遣送回医院。反倒是那位陌生又熟悉的先生离开了,他走时一脸不忿,并放下了几句狠话。 表哥心情不错,因而做出了与他身份完全不符的事情——他应该是亲了我一下。我对他突如其来的行为感到恐慌,他说的话更加,“我们本来就不止是兄弟的关系。” 真恶心。他必然是误会了什么,又或是他隐晦,暧昧的语气使我再陷入迷思。这是现实还是幻象,我全然不能分辨。这是药物失了效,也可能是治疗失败了。我退出客厅,回到卧室吃药睡下。 千奇百怪的幻象从我眼前一一闪过,像电流一样,简直抓不住看不清。我朦朦胧胧意识到被液体洇住的眼皮竟然还可以睁开,我迫不及待地从这些幻象中逃脱出来,看到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伏在床边。一些记忆突如其来掠过心头,我打亮床头灯。那个东西瞬即扑起,蒙住我的眼睛嘴巴,混乱间我闻到苹果的香气。 鲜红的嘴唇,光裸的双腿,踩在地毯上的脚。我从脑海里汲取到这些画面,我跪着,倒向一堆叠齐的衣物。 熟悉的撕裂感,被固定住的胯骨,令人窒息的性爱。 我等了很久,也没能从中脱离。 我的表哥可能在猥亵我。早上起来,我惊觉他全裸躺在我的旁边,只穿着一件内裤。 如果不是我的问题,想必就是他壮年未婚,心理有些变态了。 然则,我并不清楚是他是否有病,因为我是有病的。那位心理医生同我说过,当你正在经历什么,可能是你曾经的经历在作祟,混淆视听。于是我不作为,想等子弹飞一会儿。 我在厨房十分不熟练地榨橙汁,他经过我,用下体顶我的腰。在餐桌上吃早餐,他横亘来一只脚踩我的阴茎。他亲我的脸十三次,亲我的嘴巴四次,把舌头伸进来两次。语言冒犯我,触碰我的手,狎昵地抚摸我的肩膀。 发生这些,我还是不清楚,因为我有病。我的大脑对这些动作进行了如何的加工,我不知道。 持续至又一天,某种酸胀的疲乏的感受在身体里某个角落爆发了。 之后我开始怀疑,我到底有没有病。我这么问表哥,他露出一副无害、担忧的神情,“再过几天吧,如果之后你还是这个状态,我们就再去医院看看。” 我盯着手中盛满一勺的麦片牛奶,竟从他忧虑的话中听出了一丝微妙的威胁。毫无道理,怎么会是威胁?没有理由,只是我太害怕回到医院罢了。 “外面形势又变得严峻起来…当然最好不住院了…” 我吸食完最后一口麦片,打算出去走走。自然不是单纯出去走走,回趟家,问母亲借点钱。最好直接就在外面找个工作,找个落脚地住下了。 “现在什么情形你还要乱跑?看看新闻吧。”他敷衍其辞,“过几天的吧。” 这天中午他出门屯粮食,直到次日清晨才回来。随之,警察到访——他与那位先生在马路边发生争执,失手将人推向车流,致其重伤。
第五十六章 幼稚. 153、 二零一二年八月二十三日,天气晴。 从前几日起,就看不见太阳。昨天下了一场大雨,空气依旧十分闷热,像恨不得要将人体里所有水分一并蒸发掉一般。 已经决定不去上学,反反复复对自己强调之后,终于敢悄悄地偷看思源。 是不是就这样了?思源,我们以后就这样了吗? 我在书上标下记录,预备好早上的最后一节课。这个工作注定不能长久,退学以后,我可能只能去做给电影票盖章这种事。这样想着,也延伸出要珍惜的想法,不过未免太晚了些。 预备铃打响,我拎上教材,向教室走去。他不看我,却会在我回来之前,在我的桌子上放些什么吃的。有时是面包,有时是饼干,之后又悄无声息地先行走掉。 嚼着那样的午餐,总会产生些错觉,譬如他还喜欢我,譬如他还没完全对我失望。我是配不上的,他的期盼于我而言是厚望,从来没有人往我身上投射过那么沉重的希望……又或许是怜悯。 再时运不济,也该到亨通的时候了。我长叹一口气,下一秒,视线之内出现了一个突兀的人。他刚下了车,走进这家补习机构,走进了一楼的咨询处。这栋楼是中间打通做花园的,楼下的学生、家长、往来教课老师的行踪没有隐私。高及三四米的绿荫遮掩住二楼这边的行廊,蝉鸣不止,我下意识往后退避,触及墙壁的那一刻,遍体生寒。 (小学生时候,某一天放学回家。街角的面包店出现过一个流浪汉,他有一根竹子细的拐棍。我盯着他看,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坐在面包店门口却没有被赶走。 他忽然就朝我招手,说:“细佬,过来一下。”我以为他认识我,又可能是认识我爸,总之我走了过去。我记得很清楚,他先是问我有没有钱,我有但不想给他,于是我很心虚地说没有。然后他猛地捏了一把我的阴茎,我不敢动,他把我放开,我就立刻跑走。) 我现在的感受,就跟当初一样。撞到墙的那一块肉麻掉了,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敢想了。 我依然去上课,只是胡乱教了什么,都记不得。再次向电影院那边请假,女经理说了句:“以后都别来了好吧?”这句话在我耳朵里反复盘旋,绵绵不绝。我倒向我的床,把床底下剩的几两白酒彻底喝完了。 睡一觉,忘记就好了。等到时间一长,就可以变成浮云,摆在嘴上说一遍,这件事就再也不是事了。 害怕是因为还没有长大。 154、 门被敲得梆梆响,我拿起枕头边的随身听看一眼时间——晚上八点二十三分,不是上班迟到。心想是不是思源,怀着点期冀强撑着醉酒不稳的肢体前去开门。 迎面的却是带风声的一耳光。“这就是你答应的跟那个同性恋断绝来往?口花花,脑袋倒不灵光啊。把你妈和我当傻子是吧?你是不是觉得成年了我就管不了你了?“ “我这次给你个面子,不去那破补习的地方逮你,你赶紧拿齐东西给我滚回去读书。” 我捂住流血的鼻子,抬起头看他。楼道内灯火通明,楼上楼下的好事邻居居然都跑了上来,围了几个窃窃私语。 他皱了皱眉头,“你还喝酒了?怎么还流血了,哥下手重了,给哥看看来。”说罢他转身将门啪地甩上。 155、 “看,我还未看见, 他就消逝在我的面前, 我还未曾觉察, 他就已经改变。”——歌德 156、 我打算在那张摇摇欲坠的餐桌上与他谈条件,当然以他的话来说,我还没有这个资格,不过是自取其辱。 那张桌子因为长年的反复折叠,变得颇为不稳重,手压上去,它就要微微倒向一边——它是全然倒向边度一边的。它又过于渺小,抵挡不住什么东西,令我十分不安,故而我又站起来。像动物要威胁敌人,要先用什么手段让自己变得庞大、有威慑力一些。 “我不读了,你跟我妈再挑拨离间也没有用,我早就成年了,监护权在我自己手上。”我本想着要尽量直视他,好掩盖面对他的怯懦,而他眼中的不屑、轻佻又是那么令人不爽。 他单是慢吞吞,看起来毫不在意地接话,“嗯,然后呢?” “是你没资格管我了,你也没有什么能威胁到我了。”他那样鸣鸣自得,自诩所有事情都是他想干嘛就干嘛,所有人都能任他摆布。鼓动人心,煽风点火,他最擅长做这些,故而他是多么适合做领导啊。领导他们言语上欺辱我,行为上强暴我,思想上孤立我,除了爷爷和思源没别的人信任支持我。 我比往日以来无比痛苦的每一天都要不甘、都要愤怒。却难以表达出口,他们总说要忍,忍着忍着就丢掉了自己的声音。“我真是受够了,你要是再来,我就一刀捅死你。” 他辩道:“我从来没有威胁过你,也没有逼迫过你。难道说你成年了,我们大家就任你去死吗?你不讲道理,我供你吃喝玩乐读大学,你现在反而要捅我,是吗?你妈知道你是这么忘恩负义的人吗?” “你就是不知足!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已经跟你妈商量过了,你还是一齐跟我去平金,直到你把那些坏毛病改好。” 我不愿意再做软弱的人。我思忖着,软弱的人未必比强硬的人少吃苦楚,少受磨难。我如此软弱地过来了,还不是这样。 他要施展他领导的天赋,真正任何时候不满足的人是他,他什么都有了,偏偏还要说,欺骗说,我们都是一无所有的人。好拿捏住心智不健全人的精神,给暴力辱骂找借口。
第五十七章 孑孓. 157、 二零一三年。 这一年过得很快,一二年好像要漫长很多。寒暑假都是在一个名叫“岐湾”的地方住着,闷得很,只是看书,更多的是玩魔兽世界。 好rpin 我有时能通过邮箱联系上思源,他比以前更忙了,实验室和课室两头跑,几乎没什么闲暇时间。他偶尔回复的邮件,往往是言简意赅,最近他突然说,萌生要去支教的想法,看见那些受捐书籍的小孩千里迢迢寄来感谢的信件,心里觉得很难过,总想着要再做点什么。 我写:“那当然好。”接着也整理出几本看过、认为有益的书本,有机会也想捐给他们。如果可以的话,也想跟着思源一起去支教。幻想着,就感觉开心快乐了。 之后我登上游戏,思源已经很久没上过线了,只是我一个人孤独地做着任务。希望时间过得再快一点,等思源不那么忙了,我们可以再在一起,打一会儿游戏。 158、 大四一年,越来越少机会出外走走。开学初见过思源一面,仅仅吃了午饭,聊天到下午七点。 七点零八分,我说,那我先回去了。他点点头,说好吧。很珍视似的,“那下次再见。”我知道可能时间很晚了,而还是在他学校门口那段学术街晃荡。七点二十一分,我拦到一辆计程车,回了公寓。 到了期中,更是没有什么课程了。便整日被围在公寓里写实习报告,描绘毕业论文的雏形。论文且好说,草草做了份调查问卷放着,能出门时四处派发调研,也暂时算作有些成效。实习报告就简直是胡言乱语,压根没有实习经验,从何谈起总结报告。于是开始写文章,打算往杂志社投递。绞尽脑汁数十日,既没有挤出什么幽默笑料也不敢下笔论社会,怕误人子弟,更怕见识浅薄,贻笑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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