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向棠脑内一空,随即回头—— 任锦欢穿着家居服打开屋门,手里拿着即将扔掉的快递纸盒,他注意到来人,也抬起眼眸。 在这么一个平常的傍晚,两人对上彼此视线,皆是一怔。 世界著名童话戏剧《青鸟》曾讲述一个关于“寻找”的故事,蒂蒂尔和米蒂尔这对兄妹在平安夜梦中为了寻找代表幸福的青鸟,穿过思念之乡、危险夜宫、莽荒森林、恐怖墓地、未来王国,却一次次与青鸟擦肩而过,而醒来时,他们发现真正的青鸟就在自己家里。 童话的垂青虽然迟来,但是从未缺席。
第75章 锦上添金>>47 “你……不是去了上海吗?”金向棠不可置信看着眼前一幕,人们永远不知道生活里的下一颗巧克力是什么味道,因此,不期而会总爱于柳暗花明处出现。 任锦欢疑惑看过来,金向棠也意识到问话的突兀,不自然解释道:“我听其他人说起的。” 只是,他忽略了一个事实,比起莫名的消息来源,中秋节他来到这里本身就是更奇怪的一件事。 任锦欢看向地面,轻声道:“嗯,本来是要去,但我不想去了。” 金向棠目光滞住,只听对方停顿后继续道:“家里……鱼得有人喂。” 一个同样拙劣的借口,拙劣到会让阿拉丁平台的所有水族用品卖家迫不及待来推销他们的自动喂食器。 金向棠慢慢朝他走去,屋内玄关灯未打开,昏昏的底色由内而外延伸,铺就出朦胧,楼道窗户被落日辉晕穿过,拉出失焦逆光,两人都没入其中。 心知肚明的无声里,沉默也仿佛有了回响,金向棠迟疑抬起右手,虚虚停在他身侧,将触未触,隔着微妙距离,任锦欢略避开投来的视线,但手心的湿热让他无法自欺,最终,他在这黏着的漫长等待中,回应看向对方。 视线交汇刹那,模糊气氛滋生出难言的紧张暧昧,渐渐屏住的呼吸,隐约的楼外车鸣,上下来回的电梯升降鸣响,呈现出难以捕捉的动静,像夏夜草丛里的窸窣声,两人彼此眼神小幅错开又重新融集,在某个极易疏忽的空档,视角由眉眼飘到唇部,于是,任锦欢无意识做出一个吞咽动作后,金向棠身体反射般向前探去…… 中秋时节的天气却也在此时回光返照出焦灼热意,被紧捏住的快递纸箱一角由原本的硬壳材质被烫出湿漉漉的软化迹象,也不知是久违的生疏还是重燃的欲望,任锦欢有种回到第一次亲吻试探的感觉,在那间藏酒小屋子里,他们不为人知地弄假成真。 甚至巧的是,总有些“不合时宜”的玩笑出现—— 同楼层的一家三口忽然打开门,其中小孩子正因为假日出游活蹦乱跳,这一动静让两人陡然回神,从几厘之隔中硬生生撤出。 大概因为二人杵在门口有些奇怪,孩子母亲走时随意瞥了眼,直到邻居进入电梯,楼道内再次只剩下二人时,任锦欢掩饰着刚刚插曲引起的波澜道:“我要去扔快递盒了,你可以先让一下吗?” 金向棠后知后觉从这一曲三折中醒悟过来,忙道不好意思,同时挪开几步。 仿佛双双遗忘掉先前那段迷乱,今天也只是个普通的一天。 可是楼道内的脚步走得很慢,像等待着什么,一步一步的回声荡在金向棠心上,他没法不回头,就像希腊神话中俄耳甫斯从冥界中得到带回妻子欧律狄克的机会,即使明知告诫不能回头,但他无法抵挡妻子的呼喊,他回了头。 金向棠对着那个背影期冀道:“今晚你有空吗,我们一起去山上看月亮吧。” 车子开到京西郊区东灵山脚下,抵达时太阳已消失在西边顶峰,附近农家乐民宿亮起串灯,几处露营帐篷和房车里飘来烟熏烧烤香味。 因着节日关系,这边在办中秋游园活动,入口通路布置成小吃文化街风格,有不少年轻人及小孩着汉服装束,金向棠带任锦欢去摊市买了几份夜宵和汽水饮料,并租了个帐篷,然后随人流方向一路往前,两旁生意吆喝此起彼伏,多少成为阻碍,一辆炸串推车挨过来,任锦欢向后靠了靠,金向棠自然牵起他的手,没有多言,两人平静走完了身后热闹。 他们将东西搬回车上,正巧有老人在卖手工灯笼,个头不大,装饰童趣,有兔子、水母、鲤鱼等类型,灯笼里放有发光小电池,闪晶晶的在夜里挺好看,刚才便撞见许多小孩提着这种灯笼。 金向棠买了一个,任锦欢挑的款式,一条红白纸扎鲤鱼,下面系着流苏,并像御守一样贴了张“好运”福签。任锦欢将它放在车后座时,发觉怎么瞧都与金向棠这辆帕拉梅拉格格不入。 两人开往一处无人平地,扎好帐篷,鲤鱼灯笼也被挂在外面,他们席地而坐,山脚农家建筑明光缀缀,而圆月幽幽已照于头顶。 金向棠给他递去汽水,说:“当初在学校,同伴给我你的简历时,我真应该好好多看几眼。” 任锦欢手撑脸颊笑笑:“谢谢你放过我,我可不想给你当学术零工,肯定会被你抓着从早忙到晚,甚至还要挨骂。” “你把我想得也太恶劣了吧?”金向棠没辙,回想着往事,“虽然一开始因为论文你在我这里印象确实不算好,但见面后我……其实给你加了点分,当然,这点分因为你知道的原因被你都败光了。” “我做了什么居然能让你加分?”他感兴趣问道。 似有语塞,金向棠勉强开口:“有一些出乎意料吧,没想到,你长得还挺好看。” 任锦欢目光亮了亮,扬起唇角道:“我也没想到,你还挺肤浅。” “那时我道行浅啊,一时大意,色令智昏。” “听上去你现在更上一层了?”他不急不慢接道。 “你的标准是?” “时露之前说,人的判断局限有三层,一是色令智昏,二是利令智昏,三是智令智昏,那么,你在哪一层?”如同很久之前那般,他笑着将话抛过去,回到了自己最擅长的试探模式。 可是这一次,对方没有给他留下退回周旋的余地——金向棠看过来,目光凝定,任锦欢本能感受到其中的无法阻挡,有什么呼之欲出,而自己退无可退。 远处民宿区此刻传来欢呼人声,刹那间,无数串灯依着节奏逐一亮起,像盛大宴席,像无拘的风,从山脚蔓延到林间,驱走了最后的黑暗。 呼声嚷嚷,可是这不重要,因为他听到了更夺人心智的声音——金向棠回答他:“都不是,是爱令智昏。” 鲤鱼灯笼被风吹得晃了晃,言语随之晃入胸腔,像灯笼中闪烁的亮光般不断怦动。 “那天的话我很抱歉,不是我真实意思,我从未轻视过我们这段关系,它重要,也让我舍不得。这段时间我想好好和你说上话,想认真告诉你……我喜欢你。” 山顶上的泥土草叶味窜入鼻息,令知觉陷入迟钝,任锦欢缓缓抬眸看他,良久,他抚上对方手背,轻声唤出两字,替代了所有潜藏于心底的回应。 金向棠听到了,他拥紧对方,内心最深处的悸动与充沛情感随着那声“学长”涌到身体各处,这是一直以来属于他们之间的暗语,心照不宣。 只是,他也明白,还有巨大的未知横亘在两人面前,最终,他抱着恳切期望,问出那句现实:“你愿意……跟我一起去美国吗?” 任锦欢怔了怔,几欲张口,却道不出开头,他想和对方应下所有未来,但现实之所以是现实,便在于它需要每个人面对取舍。 他想起南方老城中那个独自生活着的身影,同样与自己有着约定,存有这世界上唯一的血缘联系,他无法把她孤零零留在那里。 想到这里,他垂下拥抱对方的手臂,双目如诉看向对方,“我……”喉咙竟因浓烈急促情绪产生痛感,欲望不让他说,他舍不得说,“我……” 金向棠再次揽紧他,安抚道:“我明白、我都明白……”问出期望前,他猜测出其中难处,但还是想做出尝试。 良久,他平定心绪,宽慰道:“其实,关于要不要回去这事我也有多个选择,家里各方都给过备选建议,还有我姨丈,他一直希望我留下来,抛出的机会都不错,我之前也在考虑——” “学长,”任锦欢打断他,“回去吧……那里有你最想做的事业,最想实现的梦想,也许你没注意到,当你说起那些未来时,整个人都神采奕奕,那才是独一无二的你,也是让我心向往之的你。” 他勉强笑着继续道:“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准备过几年将我妈接来一起定居,日子稳定就够了,安于世俗是我喜欢的模式,我不像你,不会有成全自我的理想,没有那么大的决心改变一切,我……不喜欢变化,我——” 金向棠吻上他的唇,在他藏匿不住真实的颤声时,堵住那些自贬。 他们热切接吻,在圆月之下,一抔幽冷撒入幕天漫野,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人人都记得其在民俗传统中表征的圆满之意,却时常疏忽它的暗面——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任锦欢张开唇,主动迎上面前人的动作,同时手指滑过胸膛系扣,去扯自己的衣领,金向棠扣住他手腕,眼中流露出难舍,任锦欢伏在他颈窝,低声慰藉道:“学长,我们做吧,我想和你做。” 轻短吸气声落入金向棠怀里,颈窝处渐渐留下湿热痕迹。 “和我做吧,学长。” 金向棠环住他,吻了吻他额头,将他带到车后座。黑暗空间里,暖气为二人拢起温暖屏障,金向棠脱了上衣,撑在他上方,看他一粒粒解开衣扣,敞露光裸肉体,朝自己伸出手,清水眼中倒映着自己模样,有种可怜的招人。金向棠伏下身去。 任锦欢环上他脖颈,闭上双目,紧密相贴的肉体肌理被潮热烘出黏湿水滑的光亮,他咬着下唇,蹙眉发出细喘。车内没有准备,两人做得很慢,也比平时痛,但即使是痛苦,谁也不打算停止。 金向棠朝前挺身,扣住他的腰,看汗和泪从他脸上流入发鬓,于是将手指探入他口中,抵在牙齿上,阵痛后的吞咽意识让对方本能咬住他,令他得已共享这份痛楚。 任锦欢睁开水雾湿透的瞳孔看他,金向棠也将他紧紧盯在视线内,胸膛随躁动起伏,复杂情愫流转在两人之间,是心甘情愿的束缚,至少这一刻,他们可以舍弃自由,如同波多黎各岛上那只一动不动的壁虎,享有短暂的永恒。 于是,他们默契地交换了这个永恒的亲吻。 金向棠将任锦欢抱坐起来,使其半跪在后座上,然后埋入他胸前,任锦欢伸直上身,感受着胸前密密麻麻的吸吮,来自眼前与他放纵的男人,手指缠紧对方后脑,以这种方式使那些亲吻永远离不开自己。 他的身体渐渐后仰,在失去平衡的临界点摇摇欲坠,全由金向棠控制着他,不知道是一个什么角度,他抬眼瞥向窗外,看到一个颠倒世界,山峰如海浪,自九天坠落,而长明圆月已在人间,他沦陷在这奇异景色中,而明早太阳升起之后,这一切都将复归原位,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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