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宁知远懒得说了,随便吧,反正岑致森自己都不介意。 餐厅的外头是一方大露台,入夜以后在举办晚间音乐会,他们从餐厅出来,路过驻足听了片刻。 台上的女生在唱着一首温柔轻快的英文歌,岑致森随意听了听,兴趣不大。 宁知远却很兴味盎然,双手插兜站姿随性,跟随歌声以脚尖轻点着节拍,到高潮部分甚至跟着哼了两句。 I don't wanna look at anything else now that I saw you (如今我的眼中人是你,我再也无暇他顾) I don't wanna think of anything else now that I thought of you (如今我的心中人是你,我再也无心分神) 很标准的美式发音,他的嗓音清亮又带了一点磁性,很特别。 岑致森听着,像是心尖上被人挠了两下。 夜风吹起,台上金色、银色的亮片雨纷洒而下,落向台下的听众。 他们站在人群之后,也被波及,宁知远回头,瞥见岑致森大衣外套肩上掉落的亮片,侧身靠过去,很自然地抬起手,帮他拂去。 岑致森侧头,正看到他的指节擦过自己肩膀,视线随之移到宁知远的脸上,眼神动了动:“你脸上也有。” 宁知远随意抹了一下自己的脸,岑致森的眼中带了点笑:“还在。” 金色的亮片停在宁知远的唇尖上,衬着他本就红润的唇,夜色灯光下甚至有一些旖旎的味道。 宁知远轻蹙眉,岑致森的手忽然伸过来,拇指腹很轻地擦过他的唇瓣。 宁知远眼中的惊讶只有一瞬,岑致森淡定收回手,温热的触感已经在指腹散去,只余一小片璀璨的金。 看了一眼,他抬眸冲宁知远道:“现在没有了。” 宁知远什么都没说:“回去吧。” 在停车场各自上车前,岑致森再次叫住宁知远:“知远,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留下来吧。” 宁知远因为他的称呼短暂失神,点了点头。 车子一前一后开出停车场,他们在夜色中分别。 走时,岑致森最后仍是那句:“下回见。”
第14章 是第一个 过了两天,宁知远再次接到他那位老同学周浩诚的电话,对方说明天就要回去了,走前约他出来一块吃个饭。 他们相约在商圈的一间餐厅,坐下时宁知远顺嘴提议道:“这顿我请吧,当给你送行。” 对方也不跟他争:“那行,等下个月你去了那边,我再请你。” 宁知远捏起水杯喝了一口,没有接这话。 周浩诚说起可以帮他问问那边的朋友,拿内推入职的名额:“你的履历这么漂亮,随便去哪家应该都会有人抢着要。” 宁知远笑说:“哪有那么容易。” “你是不是犹豫了?不打算去了?”老同学打量了他片刻,忽然恍然大悟,“上回我说你失恋了,你不承认,今天看起来倒像是跟旧情人复合了,所以未来的计划也做出改变了?” 宁知远正喝着水,差点呛到,放下水杯无奈道:“什么跟什么,都说了别拿我逗乐子了。” 对方说:“真想把你现在的表情拍下来,让你自己看看到底是不是。” 失恋吗? 宁知远有些好笑地想着,如果在某些方面对某个人过于执着,到了不得不放弃执念的时候,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某种意义上来说,或许确实跟失恋差不多,虽然他并未真正体会过失恋的滋味。 “好吧,你要是非要这么认为,那随你吧。” 周浩诚问他:“那你决定了吗?还去不去那边?” 宁知远收起玩笑心思,想了想,认真说:“我再考虑下吧。” 一顿饭快吃完时,宁知远接到个电话,是他以前的助理打来的。 “小岑总,你现在有空吗?我跟岑总出来参加一个商务酒会,他喝得有些多,李助今天不在,司机也请了假,我一个人可能搞不定他,能不能麻烦你过来一趟?” 宁知远闻言有些意外:“岑致森喝醉了?” “没醉,但确实喝得比较多。”助理说。 宁知远问了地址,发现离餐厅这边不远,跟助理交代了说二十分钟后到,挂断电话。 老同学问:“有要紧事?” “啊,”宁知远的语气比先前更无奈,“要去见那个麻烦的、让我‘失恋’的对象。” 十几分钟后他到地方,一走进宴会厅就看到了岑致森,这位捏着杯香槟风度翩翩地站在人群中,正跟人谈笑风生,脸上哪里有半分醉意。 助理看到他大步过来:“小岑总。” 宁知远停步,冲岑致森的方向一抬下巴:“解释一下。” 助理尴尬道:“是岑总想要你过来,怕你不来特地让我这么说的,抱歉小岑总。” 宁知远要笑不笑的:“看来岑致森确实对你不错,这么快就叛变了啊。” 助理满脸苦大仇深,抱拳做求饶状。 宁知远懒得再说这些废话,走过去。 岑致森偏头看到他,叫了一句:“知远,过来这边。” 岑致森身边一圈都是某某总,大部分宁知远都打过交道,跟人招呼寒暄时游刃有余。 这些人对他的称呼依旧是小岑总,宁知远也不会矫情到非要去纠正他们。 倒不是他们家的事情没传开,相反因为岑安内部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后头被消息灵通的媒体记者报道出去,这出豪门抱错孩子的狗血戏码甚至成了全民热议,基本无人不知,宁知远现在每天能接几十个骚扰电话说要采访他,前两天他才刚换了手机号。 “知远前段时间从岑安辞了职,我留不住他,他打算自己出去干,以后有好的项目还得麻烦各位帮帮忙,别忘了他。” 岑致森像是随口一句的戏言,其他人纷纷恭维,说是早听说过小岑总这个岑安财神爷的称号,要是有发财的机会还要靠小岑总带他们着一起。 这当然也是玩笑话,宁知远就算真的自己干了,起步阶段都不容易,这些某某总又哪里会真的看进眼里。 但岑致森今晚的举动至少告诉了大家,宁知远被岑家和岑安扫地出门的传言为虚,不管内里有什么龃龉,他依旧是岑胜礼的儿子、岑致森的弟弟。 也有少数真正对宁知远感兴趣的,仔细问起他打算做什么,宁知远笑着说:“还在考虑,可能做风投吧,我喜欢有挑战性的事情。” 岑致森看他一眼,垂目笑了笑。 从会场出来,没有外人后宁知远忽然伸手,扯着岑致森的领子把他推到墙上,凑了过去。 助理以为他们要打架,赶紧上前想拉开,那句“小岑总你冷静点”刚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宁知远鼻尖凑到岑致森唇边,嗅了嗅:“你只喝了香槟?喝了几杯?” 岑致森侧过头,对上他的目光,眼神里多出了几分懒意:“一杯半吧,差不多。” 一杯半,以岑致森的酒量,绝不可能喝醉。 想明白这点,宁知远用力推了他一把,退开身:“我先回去了。” 转身时他被岑致森拉住手臂:“你刚才说的意思,是已经决定留下来了?” 宁知远有点没好气:“没决定,顺着你的话说而已,是你单方面替我决定了。” 岑致森松开手:“好吧。” 宁知远已经准备走人了,岑致森却又提议:“去喝酒吗?” “你还没喝够?”宁知远顿住脚步。 岑致森先示意一旁已经干站了许久的助理:“你回去吧,我坐小岑总的车就行。” 把人打发了,他的眼睛落回宁知远,再次问:“喝酒吗?” 宁知远:“去哪里喝?” 岑致森:“我家。” 在停车场上车前,宁知远听到有人叫自己,回头发现是之前和他约过两次的那个女人,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 岑致森似乎也认出了人,扬了扬眉,提醒宁知远:“找你的。” 触及岑致森眼中略促狭的笑,宁知远只有无奈。 “等我一下。”丢出这句,他走过去。 岑致森没有立刻上车,倚车门边点了根烟夹在指间,随手扯下领结揣裤兜里,视线跟随宁知远。 宁知远不知说了什么,女人竟然低着头哭了起来,宁知远给她递纸巾,抬手轻拢了一下对方的长发,像在安抚人。 岑致森目视着他的动作,将宁知远侧脸上细微的神情变化都看进眼中。 他一直就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是个风流种,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从前他觉得宁知远轻浮浪荡,但宁知远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他其实也记不起来了。 似乎从他意识到时,他跟宁知远就已渐行渐远,他们之间的兄弟关系也早已变得面目全非。 轻轻抖落烟灰,岑致森低头,无端地有些怅然。 片刻,女人止住了哭泣,宁知远又跟她说了几句话,对方离开,他也走了回来。 岑致森嘴里咬着烟,安静看着宁知远走近。 宁知远也在看他。 岑致森衣领松散,倚着车门吞云吐雾盯着自己的模样,像极了他藏起的那张照片。 冷漠又多情,不知道哪一面才是真正的这个人。 停步在岑致森身前时,宁知远问他:“为什么不先上车?” 岑致森冲消失在电梯间的女人的背影示意:“风流债?” “她说想跟我谈恋爱。” “然后呢?” “我拒绝了,我跟她说我也才刚失恋,没兴趣。” 宁知远态度坦然,说出这句时直直看着岑致森的眼睛。 这或许是他编出来让人打消念头的一个借口,岑致森有些不确定:“失恋?” 宁知远没兴致细说:“算是吧。” 岑致森想了一下,不再多问:“走吧。” 上车后岑致森报了家里地址,宁知远点了点头,发动车子。 之后他没再说话,专注开车。 车子平缓地行驶在夜色里,密封的车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岑致森疲懒地靠着座椅,侧过头不经意地打量起宁知远搭在方向盘上的手。 他的皮肤偏白,手掌也不似一般男人那样粗糙,手指修长、骨节漂亮,指甲盖修剪得很短,干净剔透,因为握住方向盘的动作,手背上能清晰看到两道青色的血管,很有力量感。 岑致森的视线沿着那两条青筋的走势游移往下,忽地顿住。 在宁知远手腕背部尺骨茎突前的凹陷处,有一小块烫伤疤,很不起眼,如果不是盯着看大约很难发现。 “你手上,是怎么回事?烫到了吗?”岑致森问。 宁知远回头,先是疑惑,顺着岑致森眼神的方向看去,意识到他说的是哪里,自己也瞥了眼,不动声色地拉下毛衣袖子,淡道:“不小心被烟头烫到的,留了个疤,很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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