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格姆森的并购案仍在继续,沈弥偶尔在社交场上碰见过他几次,每次崔月隐都神采奕奕,惊人地友善、随和。 他至少掉了十几磅的体重。 事情一直持续到沈弥在家里的浴缸发现他,他闭着眼睛躺在浴缸里,水被鲜血染成粉色,沈弥冲过去将他的胳膊捞起来,她松了口气,起码崔月隐没有割腕,一只玻璃杯碎在了他掌心里。 玻璃碎片砸得很深,一些伤口边缘被泡得泛白,沈弥额角青筋直跳,她拿镊子夹出那些玻璃碎片,再给伤口淋上碘酒,缠好纱布,做了简单的急救处理。 崔月隐中途醒了过来:“阿弥?” “我不该处理这个,崔月隐,我不会再处理这些狗屁事。你要么滚去住疗养院,要么死在你自己的房子里,别把你的问题带给我。” “阿弥,别这么小题大作,我只是不小心捏碎了一只杯子。” 昨天是周末,他们在同一场赛马会上相遇,崔月隐照样半夜来找她,顺便在客房留宿了一晚。 沈弥站起来,出去给律师打电话,要他立刻去申请一张限制令。 肖恩.麦肯齐终于辞去克尔希石油的CEO,他的人事变动结束后,预计下周就会宣布成为崔氏的并购伙伴,加入海格姆森的并购案。 关于海格姆森的资产评估和技术评估也基本告一段落,4月初的这场季度会议上,整个并购团队都在谈论下一个阶段的计划,伦敦分部就像一座高速转动的齿轮机器。 窗外正在下雨,雨水高楼玻璃上划出蜿蜒的轨迹。 所有他少年时渴望的一切都已经触手可及,海油崔掌权人的位置,姨母的目光,有时水痕浮动的轨迹让他想起崔蕴石外套上若隐若现的金色羽鳞。 崔月隐注视着窗外的雨滴,他看了一会儿,站起身走了出去。 正在说话的投行顾问怔了一下,他停下来,准备等崔月隐回来再继续。 七十多人的并购团队等了一整个下午,孙思找了个理由将所有人送走,又单独跟核心人员聊了几句,他回到空荡荡的会议室时,留下来的崔虞臣几乎有些脸色苍白:“孙先生,你打通了四哥的电话吗?” 孙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虞臣先生,你从云京带回来的现金很重要,但你知道,一旦在继承权的斗争中站了队,你就没有第二次选择的机会了,对吧?” 他们又等了整整三天。 当晚孙思打了几个很长的电话,他顺便将Sharon.杨手上的资料全部寄给黎茂生。 “黎先生,虽然很遗憾不能在海格姆森的并购案上合作,不过也希望我们能冰释前嫌。” 周五早上九点,并购会议重开,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个浅灰色眼睛的俊美青年,几个法国人坐在他右手边的位置,孙思和崔虞臣坐在他的左手边。 “崔月隐先生出了事故需要疗养,下一阶段的并购由崔融先生主持,另外法国道恩集团将作为伙伴加入我们对海格姆森的并购。”
第85章 85 === 85 在他们讨论过那个喜欢做什么的话题后,张荣常常带着两个那加族的向导,去拜访周围的自治村落和民兵组织,他的确喜欢和人打交道,即使是语言不通的陌生人。 “如果他们找到这里来,你还想继续离开,我们也有更多可以去的地方。” “希望他们找过来之前,能记得我手里有枪。” 留昭比了个手势,沉着冷酷地说,张荣沉默片刻,问:“这是句玩笑话吗?” “是、是啊!” 留昭很尴尬地红了脸:“我刚刚说的不像开玩笑吗?我不准备枪击任何人了。” 张荣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小昭,在你手里真有一把枪的时候说这种话,让人很难笑得出来啊。” “你给家里人打过电话了吗?” “过几天去城里的时候,我准备找机会跟他们通下电话。” “记得叫上我,我要去买东西。” “只要你别开车就好。” 张荣去陌生村落总会拍很多照片带回来给他,有时留昭会跟他一起去野外写生。他们在这里安静地生活了一个多月,一些忙碌的白天,留昭常常帮忙晒药材,应付成群结队的好奇儿童,种植园有些区域已经开始收获,包装厂的车队时不时从蕉林里驶过。 一群当地的小孩热情地带陌生人来医生的小楼前,留昭正和几个女孩编一张大大的草席,雨林的阳光氤氲,留昭就在这样的光线中看向他。 崔月隐看起来风尘仆仆,他高大而消瘦,就像是大病初愈,或是从一场漫长的折磨里幸存。 留昭站起来,和他对视了一会儿,转身向森林里走去。 他走到林中的空地上,在一处伐木留下的木墩上坐下,崔月隐跟在他身后,慢慢走过来在他面前半蹲下来直视他。 他们安静地观察着对方,痛苦和疲倦在崔月隐面容上刻下了明显的痕迹,他让留昭想起八岁时,在半山别墅的客厅里见到他的第一面。 “你晒黑了一点。” 崔月隐轻声说,少年美丽又生机勃勃,像一只山中宁芙。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朝隐介绍给我一个维港的侦探,他调查出一些蛛丝马迹,告诉我来这里找你。” “你说过不再见我,为什么又要找过来?” “我不能不见你。”崔月隐低声说,他的声音疲倦而缓慢,像是一种不堪重负的告解:“我爱你。” 留昭心中轻轻震动了一下,如果崔月隐迟来几个月,他或许就不再需要他,但缓慢恢复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感到一部分被冻僵的知觉被恢复了,雨林里的各种声音都变得更清晰。 “是我把你戳出了很多洞,所以你才需要很多爱来填补。”他低头吻了一下少年搭在膝盖上的手指:“爱你,爱你,爱你。” 留昭依旧没有说一句话。 过了很久,崔月隐说:“我穿了一双小一码的鞋来见你。” 留昭忍不住笑了一下,两颗眼泪也垂落下来,他伸手捧着崔月隐的头,认真看进他的眼睛:“那你再穿一会儿吧。” 他们在森林里静静地待了许久,晚饭的时候,留昭把他介绍给家人,他没有说他们的关系,只是说了他的名字,只有留萱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其他人都没有对这个陌生的名字做出什么反应。 第二天早上,昨天编好的那张巨大的草席扑在门前的坪地里,留昭让他教那群精力过剩的孩子格斗和柔术。崔月隐对其他人的态度依旧是一种不感兴趣的淡漠厌倦,涉及到小孩子,他几乎还有点轻微的嫌恶,但他全然接纳了留昭递给他的任何东西。 他赤着脚站在草地上,教那群深麦色皮肤的小孩们滚来滚去。 汽车的声音向这边靠近,车刚刚停稳,张荣就从那辆皮卡里跳了下来,他的目光落在崔月隐身上一瞬,随后看向朝他走过来的少年:“我收到消息,生哥和崔融恐怕要找到这里了,你想要离开吗?” 留昭摇了摇头:“我准备回去了。” “你想清楚了吗?” “我准备先去见崔融,但我也想要黎茂生。”他说得很笃定。 留昭当天收拾好东西给家人告别,他站在车边挥了挥手,没有告诉崔月隐他何时回来,或许明天,或许永远也不。 就像他曾经要求的那样,最终,崔月隐的确将爱欲拱手让出,臣服他,就像臣服一位不可知的神明,他完全放开了对命运的掌控,但痛苦也离他远去了。 留昭和张荣在仰光的机场分开,他们一人去云京,一人回维港。 “谢谢你。” 分开前留昭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张荣眉目含笑地注视着他:“因为你更喜欢生哥,所以你不能要我,对不对?” 留昭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他对爱情没有排他和独占的概念,留昭很乐意回应真挚地爱着他的人,但他不想给黎茂生造成更多的痛苦,他学着一定程度上尊重他的嫉妒。 “亏我还以为那是他自吹自擂。” 张荣故意叹息一声,他将少年用力拥入怀中,然后放开他。 留昭回到云京的那天,天空铅云低垂,雨始终没有落下来,他走过那条长长的山道,穿过前庭花园,推开那扇熟悉的门,他先去了自己的房间,窗外的玫瑰丛已经快要开花。 后山的马厩,泳池,工作人员居住的几栋英式风格的小平房。 他走过厨房的岛台,客厅,顺着楼梯上去,二楼的游戏室,崔月隐和沈弥曾经的主卧,崔融的房间,崔循的卧室,两间书房,原来属于崔月隐的那间锁着门。 他继续向上走去。 留昭探索着这栋熟悉又陌生的房子,楼下传来一些动静时,他从顶楼走下去,走到通往客厅的楼梯上,他遇见了正在往上走的崔融,女管家正在跟他说着什么。 “小昭。” 留昭停了下来,站在几步高的台阶上看向他,崔融还穿着正装,额头和鼻尖上有细密的汗珠,像是刚刚从很远的地方跑过来。 “崔融,你说等我下定了决心,就告诉你,你去给我买戒指,还算数吗?”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如果我们结婚,我要有一个情人,就像很多上流社会太太那样。” 崔融只是疲倦地对他伸出手:“小昭,过来。” 留昭走下几级台阶,被他紧紧拥入怀中。 崔融抱了他很久,牵着他的手去楼上的卧室,他打开灯,在他衣帽间的玻璃柜里,黑色的天鹅绒软垫上排列着一整抽屉的戒指,几块腕表反而被挤到旁边。 有相当朴素的对戒,也有不少大颗的女士钻戒。 “挑一只。” 留昭挑了一只白金对戒,戒指非常适合他无名指的尺寸,崔融不禁一笑:“再挑一只订婚戒指。” 于是他又挑了一只非常漂亮的长方形粉钻戒指。 崔融接过来戴上他左手的无名指,少年的手指纤细修长,戴女式钻戒也并不突兀,留昭也将对戒的另一只拿出来戴进他的手指。 他们在这间隐蔽的衣帽间交换戒指,就像一个小时候的过家家游戏。 晚上他们一起睡在崔融的卧室,留昭有些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回的云京?” “你怎么知道要这里要找我?” “张荣告诉我你回来了。” 崔融皱了下眉头:“你十几岁的时候,我常常担心你会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小混混拐跑。这次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噩梦成真。” “你一直有种优越感。” 崔融很诚实地答:“优越感一直是我的一部分。” 留昭被他这种坦然承认又毫不悔改的态度逗笑,和自己比起来,崔融的字典里简直就从来没有过羞耻两个字。 “父亲离开后,孙思打电话给我,让我去伦敦主持海格姆森第二阶段的收购工作,我这次回来,是因为里面涉及崔氏集团内部的一些子公司的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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